「既如此,那就將徐瑩嬌一起押往昭獄。」
昭獄,那是鬼都不願去的地方。
我頓時慌了,「蕭子陵,你搞錯了吧,我嫡姐不嫁給你了,由我代替。」
他連忙擺手,低著頭,看都不敢看我。
「休要胡說!我和徐大小姐自幼定的婚事,又怎能代替。」
「可是……」
我還想再說什麼,但有兩名錦衣衛上前,直接將我拖走。
走得遠了,我掙扎著回頭望了望。
蕭子陵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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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霍寧負手而立,目光幽幽,正看著我離開的方向。
6
我在昭獄裡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夜。
第二日天剛亮,牢門被打開。
「帶出去,指揮使大人要親自審問。」
今天,霍寧據說要審問四個人。
先是個採花大盜,每次都是先採後S,身上已經背了十幾個姑娘的人命。
第二是個邊塞將軍,前些日子打了敗仗非但不上報,還砍了百餘名百姓的腦袋冒充軍功。
第三是個突厥細作,不知怎麼混進了羽林衛,意欲行刺皇帝。
第四,就是我。
我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德何竟能跟這三位罪大惡極之人一樣的排面,被錦衣衛指揮使親自審問。
一上午,我就坐在刑訊室門口,聽著裡面的慘叫聲。
從開始嚇得瑟瑟發抖,到最後整個人都麻了。
三個人裡,嘴最硬的是那個突厥細作。
可也就堅持了一盞茶的時間,便什麼都招了,還恨不能連祖宗八代都一起交代。
刑訊室的門再次打開,血肉模糊的突厥細作被抬了出來。
輪到我了。
我顫顫巍巍走了進去。
霍寧正在角落裡慢條斯理地洗手。
手指骨節分明,幹淨修長,卻讓人不寒而慄。
我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求您別用刑,我招,全都招。」
他隨意看了我一眼,挑了挑嘴角。
「招什麼?」
「大人想讓我招什麼,我就招什麼。」
他甩了下曳撒,坐在椅子上。
又拿起沾了血的鞭子,在手中把玩著。
「不是說讓你乖乖等我回來,為什麼要跑?」
我想也沒想,張口就來:「那晚太亂了,到處都在喊官兵來了。我實在擔心大人您,才……」
「啪!」
鞭子抽在地板上,響聲清脆。
我嚇得一個激靈,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他彎身挑起我的下巴,將我的驚懼盡收眼底。
嘴角的笑似譏似諷。
「徐瑩嬌,想活命,就說實話。」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一直覺得他會讀心,總能察覺自己的想法。
他是錦衣衛,整天審訊犯人。
在他面前,我做不了半點隱瞞。
既如此,我幹脆把心一橫,大聲問道:
「大人,如果咱倆易地而處,我整夜整夜地折騰你,要麼吊在欄架上,要麼綁在花藤下,要麼抵在水池邊,快到天亮時還總用綢子將你的眼蒙住,你會願意嗎?」
我一口氣把話說完,抬起頭直直看著他。
但不知為何,他眸中逐漸晦澀,目光如絲如縷,蕩開一片昏暗的曖昧。
好吧……
就算他不說話,我也懂了。
他願意,甚至還有些……求之不得。
真是個變態!
我心中暗罵,臉上卻委委屈屈。
「大人常年審案子,想必喜好有些……獨特,但你想這樣,不代表我也想啊。」
「那你想怎樣?」
他忽地開了口,倒一下把我問住了。
我怔愣了一會兒,想起之前隨手翻的那些話本子。
「花前月下,吟詩作對,紅袖添香,琴瑟和諧。」
我也搞不懂這些究竟是做什麼,就一股腦說出去。
他的長眉越皺越緊。
「我每日公務繁忙,沒空陪你做這些。」
「既然大人沒空,那就算了。」我趕忙笑了起來,「看來咱倆有緣無分,還是就此別過吧。」
他的臉倏地沉了下來。
「不能算了。」
「為……為什麼?」
他恹恹一笑,又邪又冷。
「我說不能就不能。徐瑩嬌,往後你再敢離開一次試試?」
我劇烈一抖,眼淚幾乎被嚇出來。
「大……大人饒命,我再不敢了。」
他終於卸去了一身煞氣,彎身將我抱起,輕輕撫著我的後背。
「往後聽話,嗯?」
還不待我回答,他的吻就落了下來。
……
7
我是四個人裡審訊時間最長的。
夜幕降臨時,是被霍寧抱著出來的。
從頭到腳被他那件赭紅飛魚服裹得嚴嚴實實。
徐府被封,家人也都被關在昭獄。
我無處可去,被霍寧安置在一處僻靜的院子裡。
他似乎很忙,許多天都見不到人影。
我樂得清闲,每晚都能舒舒服服睡個好覺。
這天一早,傳來敲門聲。
我以為霍寧回來了,連忙去開門。
可看到外面的人,立馬沒好氣地又把門關上。
「蕭子陵,那天你把我賣得痛痛快快,還有臉來找我。」
「等等。」
他一手將門抵住,急著說:
「那天是我不對,可我實在得罪不起霍大人啊。
「你不知道那晚剿匪時,霍大人突然看到你的院子著了火的樣子。
「他那樣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人,就像瘋了似的往火裡衝,多少人都攔不住。
我萬沒想到霍寧會這樣,訥訥問:「那後……後來呢?」
「後來火滅了,並沒有屍體,霍大人紅著眼睛笑了下,就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呆愣半晌,才覺得後怕。
自己能全須全尾地從昭獄出來,也真是不容易。
「徐姑娘,」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
「你當著霍大人的面叫我相公,我若是敢應,當場就得被抓去昭獄,各種酷刑輪番挨一遍。」
這麼說似乎也有道理。
我消了氣,把門重新打開。
「真是對不住了,差點連累了你。」
他立馬又斯斯文文地笑了起來,「你不生我的氣了就好。」
正說著話,不遠處跑來一個身影,一把拉住了蕭子陵的手
「子陵,原來你在這裡,這些日子為何總躲著我?」
是多日不見的嫡姐,隻不過憔悴了許多。
嫡姐抓著蕭子陵,委屈地撇了撇嘴。
「與你有婚約的是我,為何你又來找這丫頭。」
蕭子陵神色有些冷,默默將手抽了回來。
「徐大小姐,當日是你爹說我們的婚事不作數。」
嫡姐有些驚慌,連忙道:
「我爹是覺得我身子弱,怕拖累了你。可那天錦衣衛來我家,你當著指揮使大人的面親口承認我是你未婚妻。
「我才知道,原來你愛我至深,為了不讓我去昭獄,當眾表明心跡。」
嫡姐說著,臉上閃過無限嬌羞。
「子陵,你明明那麼愛我,為何現在又躲著我?」
蕭子陵聽傻了,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你誤會了,我那日實屬被逼無奈,並不是你想……想的那樣。」
嫡姐不解地眨眨眼睛,「有什麼被逼無奈?誰逼你了?子陵,我現在無依無靠,隻有你了。」
說著,眼淚滾落,就向蕭子陵懷中靠去。
可蕭子陵嚇了一跳,忙往後躲。
「我並不喜歡你,徐大小姐往後別再跟著我了。」
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嫡姐看著他跑遠的背影,跺了跺腳,又轉過頭看我,眼中滿是忌恨。
「爹娘都被關著,你這賤丫頭倒好,隻顧著自己,沒有半點孝心。」
我娘多年前就已去世,現在跟爹一塊關在昭獄的是嫡母,跟我沒有半點情誼。
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爹貪了那麼多銀子,也算是罪有應得。至於嫡母,你這個親生女兒如此有孝心,不如一起進去陪她。」
「你……」
嫡姐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還想再說什麼。
我直接將門「嘭」地關上。
「今日乏了,嫡姐沒事就請回吧。」
8
霍寧已經很久沒來過了,據說還是在查那個突厥細作的案子。
我實在百無聊賴,就一個人出去逛逛。
京城雖人生地不熟,但好玩的地方很多,尤其是酒樓的飯菜格外好吃。
我時不時就出去大快朵頤。
這日,正吃得開心,來了幾個姑娘,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嫡姐也在其中。
我不想理她,把頭扭向窗外。
可她卻尖聲喊了起來:「諸位姐妹,這就是我那個從小養在鄉下的庶妹,前些日子回京時,還被山匪劫走了,好些天才回來。」
聽到山匪,其他小姐們紛紛花容失色,議論起來。
「那幫人心狠手辣,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麼多天,隻怕早就沒了清白。」
「被那麼多人糟蹋,她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出門,要是我,早就一根繩子吊S了。」
「是啊,真是
不知廉恥。」
這時,嫡姐抿嘴一笑,走了過來。
「妹妹那段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可否跟姐姐說說?」
我夾著糖醋排骨的筷子頓住,登時食欲全無。
「嫡姐怎麼這麼好奇?莫非也想去那裡待幾天?」
她眼珠轉了轉,佯裝悲傷地嘆了口氣。
「妹妹可別把那種生不如S的經歷自己憋在心裡,不如跟我們說說,就沒那麼難過了。」
聽了這話,其他小姐們全都圍了過來。
臉上是關心的神色,實則都是幸災樂禍。
她們人多,我不願起爭執,剛站起身想走,忽然看到進來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肅S之氣,腰身挺拔如竹。
我立馬放大了聲音:「你們怎麼知道我被劫走後生不如S?」
她們立馬七嘴八舌說道:
「這還用說,山匪粗魯野蠻,有的是折磨女人的手段。」
「被他們糟蹋,可是惡心S了。」
「對,簡直就是禽獸!」
我在一旁聽著,笑而不語。
霍寧就站在她們身後,眸色幽幽,似有什麼在翻湧著。
終於等她們都說完,我哈哈笑了起來。
「霍大人,你假扮山賊做了這麼久內應,是不是像她們說的那樣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回頭看到面沉如水的霍寧,全都嚇住了。
「霍……霍大人,您什麼時候來的?」
霍寧垂眸,一把拉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又忽然轉身,看著那幾位小姐。
神色淡淡的,卻讓人忍不住發抖。
「陳小姐,你爹剛從江南辦差回來,究竟收了多少古玩字畫,我派人去查查。」
「梁小姐,我改天請你那屢試不第的哥哥去趟昭獄,問問他今年給考官賄賂了多少銀子。」
「還有你,」他又看了看嫡姐,「徐家被判流放,你也在名冊上,不好好準備離京,倒有闲心各處逛。」
每個被他說到的人都變了臉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嫡姐更是放聲大哭起來。
霍寧沒再看她們一眼,拉著我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發,我也不敢說話。
時不時偷偷打量他神色。
進家門時,他挑了挑眉。
「看什麼?我臉上長花了?」
我連忙笑得一臉乖巧。
「那麼久不見,我就不能看看大人了?況且大人臉上雖然沒長花,卻比花還好看。」
這話雖是討好,但也發自肺腑。
他怔了下,垂下長睫。
「油腔滑調,欠治。」
我連忙改口:「大人不喜歡聽?那我以後……」
話還沒完,臥房門就被他一腳踢開,接著就將我抵在牆角,親了起來。
和原先在山寨沒什麼兩樣。
那些小姐們說得沒錯,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禽獸。
可沒想到,今天禽獸竟轉了性。
一邊將我放倒在床榻上,一邊吻著,溫柔得一塌糊塗。
還沙啞著嗓子問:「喜歡這樣?」
我腦子被親得迷迷糊糊,隨意點點頭。
「嗯。」
過了一會兒,又問:「這樣喜歡嗎?」
我哼了兩聲:「慢……慢點……」
還真就慢了下來。
等我眼淚又止不住地淌時,他顯然沒盡興,但還是停下來。
抱我去沐浴。
我整個人縮在他懷裡,周圍一片氤氲熱氣,腦子越發昏沉。
不知怎麼就冒出來一句:「你還是霍寧嗎?怎麼像換了個人?」
他纏繞著我散落在水中頭發的手指一頓,下巴在我頭頂上蹭了蹭。
「做錦衣衛,總會很忙。」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明所以地仰頭看他。
他彎了彎眉眼,眸中像是溢著一泓春水,湿潤的喉結滾了滾。
「沒空陪你風花雪月,吟詩作對,就隻能這樣……討你喜歡。」
我猛地睜大眼睛,呆愣了好久。
「討……討我喜歡?」
他眸光流轉,挑起我的下巴輕輕吻著。
「嗯,那今天,喜歡嗎?」
水波來回蕩漾。
我抬手環住了他的腰。
「喜歡……」
9
一覺睡得昏天暗地,再醒來時,霍寧已不見了蹤影。
之前他也會清早離開,我心裡巴不得他走。
可今天不知為何,竟有一些悵然。
日子又恢復如初,我每日出去吃吃喝喝。
現在京城那些名門閨秀們貌似都知道我是跟著霍寧混的,再也沒誰敢來找麻煩。
這天傍晚,我正準備出去吃八珍鴨子,有個灰頭土臉的老頭來敲門。
我看了半天才認出來,是原來徐府的管家。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
「小姐,今日老爺夫人就要離京前往嶺南了。他讓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你。」
我接過一看,頓時呆住了。
是一隻小巧的玉镯,成色和水頭都再普通不過,卻是我幼時總在娘的手腕上見到的。
娘說這是她的娘留下的,將來也要給我。
可後來娘去世,所有遺物都被嫡母拿走了。
我握緊镯子,仿佛又觸碰到娘的手,眼淚顆顆滴落。
一旁的管家又說:「老爺還有些當初姨娘留下的東西,是在錦衣衛抄家時千方百計保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