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與此同時,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阿茶被破格提拔,從皇後的小廚房調到了皇帝的膳房。


 


「阿茶這是有功,本就該賞。一個聽話懂事的可憐娃娃總比囂張跋扈、母族強大的皇後娘娘更得龍心。這下皇後永遠都離不開他,陛下該高興。」


 


谷年在窗外聽著我的話,人卻有些心不在焉。


我將手中織了一半的毛衣交給啞女,笑著囑咐她:「做寬松些,明兒長得快,來年還能穿。」


 


縱然皇後瘋了,可後宮大局仍需有人把持,皇帝陛下大手一揮,將一切內務交給了我。


 


我開始頻繁出入御書房。


 


可更多的時候,我更像個透明的局外人,看已經失去神志的蘇今蘿對著謝淮京撒嬌,看謝淮京日益頹敗的臉。


 


自從皇後出事,他病得愈發厲害了。


 


對於我的突然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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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自然也有無數人提出異議。


 


有人說我是妖孽不詳,一進宮就害了皇後和王妃,有人說我身份卑微,原隻是毓王身邊無名無份的奴婢,擔不起如此重任……


 


可這些風言風語,在一場圍獵後都消失不見。


 


九靈山圍獵,是大渝皇室在整個豐收時節的第一要事。


 


謝氏一門是從馬背上發家,在最早一批西部遷移中來到中原,祖上沾著胡人好戰喜S伐的脾性。


 


即便後來登頂九重闕,骨子裡的嗜S成性已然難以掩藏。


 


謝氏立儲不論長幼嫡庶,過去,隻有在圍獵中獲得頭籌的皇子,才有資格參與儲君之爭。


 


自從謝淮京登基,圍獵已停了三年。


 


他身體不好,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為過,能在先帝無數兒子中脫穎而出,拼的就是比常人更多的忍耐和狠心。


 


外人都在好奇他為何要在此時重啟圍獵,他隻扶著額追思,說為博他所愛之人歡心。


 


他邊說著,蘇今蘿邊往他懷裡拱。


 


我侍候在一旁磨墨,能清晰看到蘇今蘿眼底的迷戀和崇拜。


 


謝淮京縱容她的所有舉動,對她的屢屢冒犯一笑而過。


 


隻是有很多時候——蘇今蘿玩累了睡著之際,他會伸手描摹她眉眼的形狀。


 


不像對待愛人,倒像對待什麼珍惜的玩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的眼睛扣出來。


 


他摸了摸蘇今蘿熟睡的頭,對站在一旁磨墨的我說:「九靈山的風景很漂亮,你大抵會喜歡。」


 


是啊,是漂亮。


 


可又有誰知道,這承載著謝氏一門無盡榮耀的九靈山,和城郊遍地屍骨的亂葬崗隻差了不到幾裡地。


 


尤其是春天,積雪融化,藏在冰塊中的血跡順著河流在山間綿延,像孽又像緣,長長久久,纏纏綿綿。


 


「皇帝哥哥帶我去打獵,不帶蕭姐姐……不帶阿紀……好不好?」


 


蘇今蘿扶在他的膝頭,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語。


 


可我手一頓,上好的墨就這樣在我手中碎成兩半。


 


謝淮京隻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又繼續柔聲哄著蘇今蘿:「不帶他們,隻帶你。」


 


他很溫柔,對於一個帝王而言,脾氣好到難以置信,謝淮京仿佛可以容忍這世上的一切事情發生,仿佛他就是上天派下凡拯救人世的佛陀。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此時對著蘇今蘿溫柔如斯,他的手上,卻正看著群臣彈劾蘇遠卿的折子。


 


白紙黑字的左下角是謝淮京用朱紅批篆的旨意。


 


旨意言簡意駭,隻有一個字。


 


「S。」


 


12


 


皇帝輦轎浩浩蕩蕩朝著九靈山方向,蘇今蘿同我待在謝淮京的馬車裡,出乎意料地安靜。


 


她神志不清,不認識人,從前清醒時身上的嬌蠻消失得一幹二淨。


 


像一張白紙,對誰都親近。


 


蘇今蘿兩手撐著臉,睜著大眼睛看外面的隨從,突然皺了皺眉,疑惑地轉身看向謝淮京。


 


「皇帝哥哥?」


 


「嗯?」


 


「討厭鬼去哪裡了?」


 


「他在忙。」


 


蘇今蘿不再言語,轉而去撥弄謝淮京手上的虎符。


 


「這東西,好眼熟。」


 


「這東西,可是陛下的寶貝,娘娘當心,不要弄壞。」


 


「寶貝……皇帝哥哥的寶貝……」


 


我抬起頭看謝淮京,發現他竟在笑,就這樣看著蘇今蘿撥弄那要命的東西。


 


一切仿佛歲月靜好。


 


等謝容紀這條忠心耿耿的狼犬替謝淮京尋到北疆軍的虎符,這場名為秋獵的遊戲,就會換一種獵物。


 


外面的蘇遠卿坐在高頭大馬上,尚且得意洋洋。


 


他有著國丈的身份和大渝的半數軍權,不久前謝淮京為了安撫蘇今蘿的意外,還將掌管禁軍的人權力一並給了他。


 


在外人眼裡,帝王深情,視皇後為命,即便皇後痴傻也始終不離不棄。


 


謝家人的演技太好,連兢兢業業半生的蘇大將軍也被騙了過去。


 


我在蘇遠卿身後看到了谷年的臉,數日前有刺客行刺蘇夫人,是谷年挺身而出救了蘇遠卿唯一的妻。


 


刺客的手裡攥著毓王府的S士腰牌,蘇遠卿找了無數人鑑別,確認是出自毓王府沒錯。


 


就這樣,我用一枚已經用不上的腰牌換谷年成了蘇遠卿的心腹。


 


一連三天,謝容紀都沒有出現。


 


而謝淮京,倒真像是個陪愛妻出來郊遊的富貴公子哥。


 


他很有耐心,會回答蘇今蘿關於這個世界的所有問題,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在蘇今蘿面前卻沒有絲毫架子。


 


自然而然地,貴婦人們或是憐憫或是不屑的目光就會落到我身上。


 


晚宴結束,謝淮京早早帶著力竭的蘇今蘿回去休息,留我一人應付各懷心事的夫人們。


 


前腳謝淮京剛走,後腳蘇夫人就端起酒杯淡淡掃視我一眼:「皇後娘娘不懂事,怎麼淑妃也這般不懂事?說白了,陛下和皇後娘娘才是這後宮的主子,旁人再怎麼得意,也隻是奴才而已。淑妃不守規矩,和帝後同車也就罷了。可老身怎麼還聽見,皇後娘娘竟喚淑妃為姐姐?」


 


蘇夫人葉嫦的目光猶如餓狼,隻恨不能將我吞拆入腹。


 


她的丈夫是個思想簡單的武夫,可葉嫦不是。


 


這女人精於算計,她原本是已故蕭夫人異母所出的庶妹,蕭府未出事時時常上門拜見,也是她,哄得原本隻是禁閉的蕭夫人上金鑾殿擊鼓鳴冤,最終在金鑾殿上鮮血流盡而亡。


 


可以說若無她,斷斷不會有如今的蘇家。


 


在她出聲發難的同時,原本喧囂的環境頃刻安靜下來,蘇遠卿亦側目向我注視而來。


 


剛剛謝淮京對他恭敬有加,硬撐著不適的身體敬了他好幾杯酒。


 


蘇遠卿如今正醉生夢S,酒氣上頭,眼都睜不開。


 


「阿嫦,莫要與她一般見識。這淑妃本是毓王府上的人,又哪能懂什麼規矩?等我同陛下一說,廢了她的淑妃位分,予她一根白綾,這等敢擋我女兒路的人,都是一樣的下場。」


 


我垂眸,對此充耳不聞。


 


「來人,蘇將軍醉了,送他下去休息。」


 


「不必!這宮裡的人都該聽皇後派遣,你一介小小妃子,何來的本事吆五喝六?谷年,你來扶本將軍。」


 


他年事已高,又被捧了太久,原本睿智的眼睛被蒙蔽,真以為皇帝愛他女兒,就與他是一家人。


 


蘇遠卿被谷年扶走,葉嫦幾番譏諷都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她自覺得無趣,也跟著回了營帳。


 


隔著人群,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衝谷年點了點頭。


 


秋天的風很冷,卻沒有去年一半刺骨。


 


或許是為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做鋪墊。


 


人群漸漸散去,知禮者同我示意,無禮者和葉嫦一般拂袖而去。


 


我就淡淡地品酒,細細聽梧桐葉落的聲音。


 


「娘娘聽妾身一言。一如宮門深似海,前塵舊事盡要忘卻,那些情啊愛啊都算不得數。」


 


我抬頭,發現是御史中丞的夫人,這人從前與蕭夫人交好,為人小心謹慎,卻沒想到會主動同我搭話。


 


她看我的眼神,倒真像個為子女計之深遠的母親。


 


「能忍一時便是一時,蘇家雖張狂,輕易卻動不得。不爭寵不樹敵,未來才有一線活路。」


 


「娘娘切記,定要遠離皇後啊。」


 


我笑了笑,這次,是誠心的。


 


「謝過夫人,本宮心裡有數。」


 


她似乎又想說什麼,猶豫著剛一開口,就被她後知後覺地丈夫拉住了手。


 


「娘娘恕罪,內人最喜歡口吐狂言,實際本無惡意,還望娘娘不要遷怒。」


 


我當然不會遷怒。


 


我原本就沒有怒氣。


 


畢竟,誰會和S人動怒呢?


 


「等等。」我叫住了即將離去的御史中丞:「本宮看夫人臉色蒼白,大抵是中了風寒。大人帶夫人下山去吧。」


 


「可是妾身……」


 


那婦人剛想開口,又被御史中丞堵住了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裡滿是說不清的復雜情緒。


 


「謝過娘娘。」


 


13


 


明天,就該回宮了,關於蘇家的一切都會在今天定局。


 


醜時三刻,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我深呼吸一口氣,握緊了手裡的匕首,安靜藏在門後。


 


那道聲音越來越近,男人壓抑的喘息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在夜色之中格外駭人。


 


隔著一層宣紙做的窗,他的身影幾乎貼在我的門上。


 


「你……你是誰?」


 


……


 


空氣安靜了很久,久到我甚至以為他S在了門外。


 


那人卻突然開了口,像是疲憊的旅人終於找到了沙漠裡的泉水,奄奄一息的狼狽遮蓋不住他語氣裡久別重逢的喜悅。


 


「阿窈。」謝容紀柔聲道:「是我……」


 


明明是再親密不過的語氣,可我背後冷汗涔涔,心頭一緊,難以呼吸。


 


因為我聞到了血腥味,來自不同人身上的,濃烈至極的血腥味。


 


這氣味並非單源自謝容紀身上,而是來自營帳外。


 


我這才意識到,外面的世界安靜地已經有些不像樣子了。


 


在我恍惚的那一瞬間,謝容紀已經推開了門簾。


 


「阿窈,想不想我?還是說,做了皇兄的淑妃,阿窈就真的以為自己高枕無憂,可以徹底擺脫本王了?」


 


他很高,月光籠罩下的影子幾乎將我整個人覆蓋住,他也瘦了,臉龐越發鋒利,像一隻進入領地的狼注視將S的獵物。


 


他的臉上都是血,眼底一片赤紅,明明周身都是凜冽的肅S之氣,嘴角卻始終掛著笑,「嘀嗒嘀嗒」的聲音在室內回蕩,我開始以為是窗臺上被蠟燭融化的冰錐,直到謝容紀不斷向我逼近,我才發現這聲音來自他身上。


 


他身上的血不單來自別人,還有他自己。


 


他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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