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茶不同,我知道,這個過去S板如今更S板的書呆子並不喜歡我。
從丟掉我臥房裡的床鋪,到日常生活中對我的無視。
他罵我是青樓之女,平白帶壞了金枝玉葉的小姐和天真無邪的阿茶。
我從不吭聲,覺得能苟且偷生已是萬幸。
可如今我想做的事,誰若是意圖阻我,便隻有S路一條。
「我原以為你有什麼真本事,左右不過是靠著容色攀附毓王上位的賤人,謝容紀心裡尚不知有你幾分位置,人卻已經狂妄到這種地步?」
谷年不屑嗤笑,按在腰側的刀隱隱冒尖,他天生大力,棄文從武後節節攀升,大抵還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可待他將要把刀架在我頸間時,那把刀卻沒了去向。
谷年霎時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那把刀落在我手裡,刀柄狠狠打在了他的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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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昏倒的前一秒,我將那把刀插回了刀鞘之中。
從谷年詫異絕望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如今陰森可怖的神情。
「這隻是個教訓,阿年,不要再擋我的路了。」
我將阿年扔進了護城河,解開了身上的鬥篷,順著多年前出生入S的記憶,找到了如今和冷宮無異的長春宮。
貴妃蕭氏的寢宮。
7
這位陛下,大抵真是厭惡極了我家小姐。
昔年需要依靠丞相上位,便迫不得已給他的女兒安排了皇宮中心的長春宮。
闔宮上下最大的宮院,本是留給歷代皇後的居所。
可她雖然住在這裡,這裡卻無比悽清。
庭內柳樹枯黃,粗粝的枝丫越過宮牆卻無人修剪,長春宮百米內,無任何宮人行動的痕跡。
這就是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曾經萬般驕傲,卻也難免淪為替身。
而今帝後恩愛,她的兒子卻被扔在這樣荒涼的地方活活餓S。
我踏入時,鋪滿地面的枯葉還會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寢殿很安靜,也很幹淨。
我撫摸著這裡的案幾、軟凳,好似她還在。
我還陪在她身邊。
桌上的金葉牡丹落了灰,那是她生前最喜歡的玩意。
虛假的繁華、無用的璀璨,像極了她的一生。
我想動手替那金葉牡丹拭去灰塵,卻沒想到手剛剛觸碰到那葉子,葉子隨之脫落。
「叮咚」一聲。
餘聲在寢殿內來回環繞。
與此同時,一道稚嫩可憐的嬰孩啼哭聲隨之響起。
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從最開始悶悶的聲音逐漸放大,隨著意識的蘇醒越來越撕心裂肺。
哭聲?
那個孩子……
他還活著?
心髒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SS攥住,自小姐S後,我的心從未跳得如此之快。
我順著哭聲的源頭朝書房跑去,就像找到了自己的新生。
推開門的一瞬間,傍晚太陽的餘暉刺痛了我的眼睛。
可我什麼也顧不得了。
流著小姐血脈的孩子,就這樣好端端、活生生地躺在書房的榻上。
小姐的畫像被擺放在他眼前,可那圓滾滾的小手,卻怎麼抓也抓不到。
他還那麼小,卻已經可以窺見長大後的模樣。
眉骨不似他父親那般鋒利,眼型也不似他父親那般薄情。
我下意識伸出手,想將那副畫推到他面前。
可下一秒,我手腕一痛,一道冷厲的銀線刺穿了我的手腕。
微不可查的傷痕,鮮血卻頃刻間揮灑如注,浸湿了半面牆。
我僵硬著身子抬頭,可還未等我看清來者是誰,第二道第三道銀線立刻隨之而來,將我SS釘在牆壁上,毫無還手之力。
直到那個人走到我面前,他語氣滄桑,沒有絲毫耐心,似乎隻覺得厭煩。
「你不是宮裡人?誰教你來這裡的?」
「說你是受何人指使,朕可以留一條全屍。」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打量謝淮京的臉,比我曾以為的更薄情。
坐享萬裡江山,手握滔天大權,兄弟衷心,愛人在側。
可我們偉大的陛下,卻似乎沒有那麼美滿。
明明正值壯年,周身卻散發著將S之人的腐爛氣息。
控制那三條銀絲的戒指戴在他左手無名指上。
我識得此物。
原是謝容紀親手做給他皇兄的護身法寶。
我想開口,一張嘴,卻隻餘滿口血汙。
他皺了皺眉,S意一閃而過,沾著血汙的鬥篷和兜帽隨著我的動作脫落。
漩紋鑲金裙在夕陽照射下美得詭異,身上的碎玉紋痕泛著粼粼波光,像是神明在流血,悲憫的眼裡流出淚,似是在喊疼。
謝淮京SS瞪著我的臉,目光裡滿是震驚。
那孩子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啼哭,圓溜溜的大眼轉過來時,分明含著笑意。
「奴婢……奴婢是毓王府的下人,一時不差……走失了路。」
謝淮京側眸去看榻上那孩子,粉雕玉琢的小嬰兒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他拍著手,稚嫩的眉眼彎彎,嘻嘻哈哈,說著獨屬孩提的笑語。
他不哭了。
身上的銀絲被抽出,我像喪家之犬一般失去所有力氣,狼狽匍匐在謝淮京腳下。
無權無勢,命如浮萍。
好像回到了最開始,低賤之身根本不配談及靈魂。
血像是流不盡,我以為我要S了。
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我抓住了謝淮京的褲角。
從他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此生最卑微絕望的樣子。
「別傷他……別S那孩子。」
那是蕭家小姐華綺,曾活於世間的唯一證明了。
8
那個孩子笑聲響起的同時,謝淮京收了我身上的銀絲。
角落裡冒出一個侍女,用手語和謝淮京交流後,俯下身,往我嘴裡喂了不知道什麼藥,藏在銀絲暗器裡的毒逐漸消減,連血流如注的傷口也逐漸復原。
那男人高高在上,看我的眼神如同蝼蟻,卻因為那孩子的笑聲平白添了幾縷溫情。
「留下吧,阿明很喜歡你呢。」
夕陽西下,夜幕遮住了他的眉眼,顯得他的下半張臉格外溫潤如玉。
「朕會原諒你的罪過,封你為妃,從今以後長春宮就是你的居所,由你來做阿明的母親。」
「前提是,今晚,你要幫朕辦件事。」
……
新帝冊立新妃的消息就傳遍了闔宮上下。
宴席上座,蘇今蘿徒手捏碎了一隻波斯進貢的琉璃玉尊。
她的心腹驚蟄失蹤了一天一夜,她本就心煩意亂。
驚蟄知道了她太多秘密,她怕她S,更怕她背叛。
可與她青梅竹馬、愛她如命的陛下,隻是揮揮手草草敷衍此事,連一句問候都沒有。
「一個下人而已。」
而現在,她的委屈還未緩解,她心愛的郎君就立了旁人為妃。
宴席還未開始,臺下已經炸開了鍋。
蘇今蘿狠狠剜了謝容紀一眼,這個出身卑賤的皇子素來令她不喜,蘇今蘿沒少吹枕頭風,想讓謝淮京處理了這條滿身汙名的瘋狗。
她走到謝容紀面前,言語譏諷:「聽聞近來毓王殿下美夢成真,重得佳人,本宮還未恭喜殿下。果然男人總是失去才懂得珍惜,昔日棄之如履的不知何時又會被視若珍寶,可見凡事都需留一線,不然日後魚S網破,對誰都沒有好處,殿下說是與不是?」
謝容紀沒有看她,他端坐在座位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向蘇今蘿的目光玩味,嘴角咧出一道堪稱詭異的弧度。
「娘娘私下素來喜歡喚本王瘋狗,本王還以為娘娘是本王的知音,怎麼如今犯了糊塗,要同本王講起這些得休便休、因果報應的道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貼在人耳邊,風流到曖昧。
若我在此,大概能讀出謝容紀眼中渾厚的S意。
況且蘇今蘿沒看見,他的手上還沾著血,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懷裡瑟瑟發抖的毛團。
蘇今蘿被氣到渾身發抖,怒極攻心反而笑了出來:「謝容紀,你這樣的人,不會真的妄想有人真心誠意站在你這邊吧?依本宮之言,殿下還是小心點,莫要哪日S在紅粉骷髏之手,再後悔沒有聽本宮忠告。」
聽到她這話,謝容紀嘴角笑意更深了幾分,幾乎到了褪去面具真心實意的地步。
「娘娘果真天資聰慧、善察人心。可本王就是有把握,有人會永遠不離不棄站在本王身邊。倒是皇兄新得佳人,封淑妃銜,娘娘竟分毫不為所動,真令人佩服。」
「你……你……」蘇今蘿咬牙切齒,恨意流露眼底:「那狐媚惑主的賤人本宮自會收拾,倒是殿下,既然有此自信,那望您護好佳人。」
她話音剛落,一道凜冽的風聲順著她的耳邊擦去,耳墜上的玉石碎裂,蘇今蘿霎時瞪大了眼。
可罪魁禍首沒有絲毫歉意,謝容紀看向她,笑得眉眼彎彎:「手滑,娘娘也不知躲一躲,可惜了這上好的玉石。」
蘇今蘿氣急拂袖而去。
「本宮這就去看看那賤人是何模樣!」
謝容紀抬眸,冷眼掃視圍觀群臣,將原本嘈雜的環境嚇得鴉雀無聲。
他很安靜,安靜到異常,表情冷到前所未有,如他那樣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人,大抵真的會對變故產生預感。
他招了招手,努力壓抑語氣裡的焦躁不安——那是他此夜召的第七個暗衛。
「去找找姑娘在哪裡?找到她,把她的腿打斷,給我帶回來。」
「是。」
暗衛應聲而退,一出大殿,感受到了頭頂一片湿潤。
是新年伊始第一場春雨。
9
謝承明。
是我家小姐唯一遺孤的名字。
和外界傳聞不一樣,冷血無情的新帝對這個糾纏他半生、惹他千般厭惡的女人留下的孩子趕盡S絕。
或許是顧念那點微薄的血緣,又實在對孩子的母親深惡痛絕。
謝淮京留了那孩子一命,派了名聾啞婢女照看,卻不願意再次踏入這間宮殿。
那孩子穿著閩南進貢的玉錦,脖子上戴著天下唯一一塊的極品和田玉,年歲尚小,卻足以看出繼承了父母極佳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