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我眉心一跳,半個身子向前就把謝挽安護在身後。
挨罵就挨罵了。
反正我從小就被他罵。
但是他罵我行,憑什麼罵我的驸馬。
我手指著謝琰之:「你說什麼呢,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你當時一聲不吭就逃婚,謝挽安做我驸馬還不是為了幫你填窟窿!」
我一股腦地就把話都說了。
雖然讓謝挽安當驸馬有我的私心。
但要不是因為謝琰之逃婚,我怎麼會有這個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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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嘴巴毒,我吵不過,就讓他罵我解解氣好了。
我閉上眼,等著他罵回來。
謝琰之卻出乎意料地一句話也沒說。
我緩緩抬頭,對上他有些泛紅的眼,甚至鼻尖也有點紅紅的。
「?」
他什麼時候這麼不禁罵了。
我竟然有一時刻的心虛:「不是......你哭了?」
謝琰之盯著我,聲音夾著委屈的細碎哽咽:「你護著他?橙楠子......你就這麼護著他?」
我沒料到他是這個反應。
要知道我和謝琰之以前大戰三百回合,也隻是笑笑就過去了。
他向來倔強倨傲,還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這副樣子。
我還想解釋一下:「誰......讓你說話那麼過分。」
謝琰之卻抬手抹了下臉,轉身離開。
紅袖飄拂,尾襟隨著他的怒氣甩在我手上,發出「簌」的一聲。
謝挽安看我發呆,輕扯了下我的衣袖,無辜道:「對不起......公主......都怪我。」
我安慰他:「沒事,不怪你,怪他小心眼。」
罵不過就逃跑。
丟不丟人啊,謝琰之。
9
謝琰之回到相國府後,被大怒的謝父關留在院內關禁閉。
自從上次大殿吵過架後,我們就一面也沒見過。
而謝挽安近日公務繁忙,天天往朝廷跑,連人影都見不到。
我將手裡的話本丟在一旁。
實在太沒意思了。
看了看時間,謝挽安大概馬上就下朝了。
我穿上鞋推開院內的門,看著四處姹紫嫣紅的花。
謝挽安喜歡花,但我不懂花。
就將各種不同的花種滿了各個角落,主打以數量取勝。
恰恰相反,謝琰之就不喜歡花。
他自小就討厭這些玩意,一點花都沾不得。
我捻下一朵繡球花,左右晃晃,別在了發鬢上。
咯噠———
一顆石子輕飄飄打在我背後。
不痒不疼。
「誰?!」
我一轉頭,就見謝琰之站在牆上。
他穿了身鵝黃圓領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謝琰之輕巧地落地,步步向我逼近:「怎麼,又想你那好夫君呢?」
腰間墜著的玉佩,一走一響,清脆悅耳的鈴鐺聲似乎也帶著壓迫感。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不是關禁閉了嗎?」
他翻了個白眼:「當然跑了啊,誰會乖乖在那個屋子裡坐著啊。」
他的腳步沒停,直到把我逼退一步才站在我面前。
謝琰之皺眉。
左右扇扇我身側,挑剔道:「你這屋子,什麼難聞的味道?」
我挽了挽發鬢的花:「量你也不懂,這叫花香撲鼻知不知道?」
謝琰之再轉過頭,卻是轉移了話題。
他薄唇微抿:「橙楠子,為什麼和謝挽安成親?」
我心虛地往一邊瞟,雙手抵在胸前,做出防御狀態。
「還不是因為你逃婚,我才找他替你成親。」
謝琰之顯然不信:「就因為我逃婚?你騙誰呢?」
我反手一指:「你還好意思說,明明就是你逃婚,有錯在先,還問起我來了。」
謝琰之愣住。
眼神不明地盯著我:「是你......是你說,無論如何都不願和我成親,又是商量逃婚,又是嫁給別人也不嫁給我。」
他越說越生氣:「最後還把我親手繡的荷包丟了,我逃婚......難道不是你希望的嗎?」
荷包?
他親手繡的?
我努力回想關於荷包的記憶,才想起那抹桃粉。
被指婚後幾日,謝琰之就送給我一個桃粉色荷包,小巧精致。
我聽到是他繡得也驚訝了一陣,說自己肯定貼身好好保存。
但後來似乎是被大姐拿走了。
而且我收到過太多他送的禮物,也收到過比這好看的荷包。
並沒有放在心上,說了句她想拿就拿。
直到成親前日,謝琰之問我荷包,我才跟他說送人了。
他當時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可我哄他了啊,我不是還叫小淳給他半夜送他最喜歡的桃仁酥了嗎?
沒等我解釋,謝琰之又開口:「況且,我逃婚是因......」
「總之,橙楠子......我不逃婚了,我回來了。」
「那個謝挽安不是什麼好人,你能不能不要他做驸馬了......」
我生氣皺眉,手指著他:「謝琰之你......」
你憑什麼說謝挽安不是好人?!
但還沒等我回答,一抹亮眼的正紅衝入視線。
謝挽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一把將謝琰之撲倒在地上。
謝琰之腰間的玉佩瞬間摔裂。
他估計從未打過架,隻知道用手去抓謝琰之的臉。
謝琰之本來就不是好欺負的主,仗著自己習武的優勢,抓著謝挽安的頭發就用拳頭往臉上砸。
謝挽安頭上的發簪也飛到了一旁。
我:「?!」
我看著這混亂的場面,企圖分開他們,卻怎麼也叫不停。
「不要打了!你們不要打了!」
10
偌大的房間。
謝挽安和謝琰之都跪在正中間。
身姿不凡的兩人臉上都掛了彩,衣服也亂得散開。
我扶額坐在床上,看著他們兩個。
很好。
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大家快趁亂喝了吧。
謝琰之從剛才開始就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眼神一直似有似無地瞟向這邊。
看到我皺眉,他站起身向我走過來。
謝挽安隨即也站起來,甚至速度更快,擋在他前面扶住我。
他眼神小心翼翼,眼睫微顫,抿唇問:「夫人......身體不舒服嗎?」
謝琰之聽到這句話,身體一頓。
不屑地切了一聲,他翻了個白眼,嘟囔:「S綠茶......」
我瞥他一眼,安撫謝挽安:「可能是有點困,沒事的。」
而後又猛踹謝琰之受傷的左腿,疼得他倒吸口氣。
「還有你,活該。」
謝琰之氣極反笑:「你對他就好聲好氣,對我就龇牙咧嘴,橙楠子,好你個沒良心的。」
我笑盈盈地咧開嘴:「我呢,當然要護著我夫君,至於你這個逃婚新婿,哪涼快哪待著去。」
謝琰之架起胳膊控訴:「明明是他先動的手。」
我架著胳膊,蹺著二郎腿,一副護著自家孩子的模樣:「你躲開不就好了?你那幾年小將軍的本事去哪裡了?」
謝挽安一聲不響,溫順地依偎在我身旁。
局面逐漸不受控,謝琰之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理我。
我揮揮手:「夜色不早了,謝小將軍回房吧。」
謝琰之氣憤地轉過頭,眼底染上慍怒:「好,你好得很。」
好似剛才求和好說過界的話的都不是他。
他跨出半步,又回過頭掃了眼謝挽安,語氣加重:「你可小心點你的身邊人,小心哪天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多謝提醒,可惜我不聽。」
我手牽過謝挽安的手,拍拍以示安撫。
謝挽安眼底的不安一閃而過,朝我溫柔地勾起唇角,略顯勉強。
夏雨忽至,來得又急又猛,窗外淅淅瀝瀝。
我嘆了口氣,裝著苦惱:「這下糟了,謝琰之不會澆成落湯雞吧。」
果然,謝挽安猶豫一會,半晌站起身:「我去送送兄長。」
我看著他,沒阻攔。
長廊蜿蜒,一路上隻回蕩著謝琰之重重的腳步聲和屋檐落下的雨。
謝挽安在身後默不作聲地慢慢跟上。
長廊柵欄外有池荷花,粉嫩的花瓣在月光的照耀下嬌豔欲滴。
謝琰之停下腳步,轉身直視謝挽安,他雙手抱臂:「你幹嘛跟著我。」
謝挽安已沒有剛剛無辜的樣子,清冷的眸中沒有情緒。
他撐把紙傘,眉眼間透露淡漠。
謝挽安開口:「我來給兄長送傘。」
話是這麼說,但傘依然在謝挽安手裡,也沒有要交給他意向。
謝琰之挑眉:「就說這些?」
「還有。」
謝挽安收起了紙傘:「如今正房內,我身為驸馬與公主合居,可弟弟喜花,兄長恰好厭花。」
「以後還可與正房保持距離。」
說罷謝挽安把手裡的紙傘遞給謝琰之。
謝琰之沒接,忍耐地直視他:「你這是在告訴我她做這些是為了你?」
謝挽安搖頭:「不是,是為了兄長考慮。」
謝琰之輕笑,一把拿過了傘:「謝挽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當的這個驸馬。」
他撐開走到長廊盡頭,雨點沿著傘面垂下。
謝琰之回頭警告:「等有一日,我能揭穿你的真面目,你猜到時候,她還要不要你了?」
謝挽安沒回答,頭垂下掩藏自己的神情,行了個拱手禮:「祝兄長今夜好眠。」
大風夾著雨拂過池塘,擊打水面,使得荷花搖曳。
謝琰之挑釁地回了句:
「我當然好眠,良心不安的人才會徹夜難眠。」
11
二人打架的事沒傳開,謝琰之卻消停了一陣,乖乖地關禁閉。
而謝挽安的臉輕一處紫一處,隻能在家養傷,整日對著銅鏡垂眼。
有時還掀起眼簾看向我,委屈巴巴地說:「公主,我不好看了。」
我隻能又敷藥又安慰,才把他哄得開心些。
安生日子直至大暑。
不愧於桐洲水鄉,熱得也溫潤。
我揮揮手中的團扇,扇柄吊墜發出清脆的聲。
面前突然被一片陰影籠住,我抬起頭正對上謝挽安的眸。
「夫人。」
他輕喚一聲,接過我手中的扇替我消燥。
官帽戴在他頭上,露出上挑的眉梢,更顯得妖豔。
真是美人誤事。
我舍不得移開目光,轉身蹺腳在他側臉一吻:「怎麼這麼快就下朝啦?」
謝挽安笑得眼尾彎彎,難得撒嬌:「朝中事務無趣,我想你。」
他把官帽摘下,毛茸的頭窩在我肩頸。
我用團扇輕輕敲他的頭,笑著抱怨:「這麼悶的天還抱在一起,小謝大人要熱S我嗎?」
謝挽安的頭搖了搖:「我就一個夫人,我舍不得。」
不同於屋內,院門被人打開,發出吱呀的一聲。
謝琰之明晃晃地出現在院中,一襲紅衣囂張地轉來轉去。
這個家伙,進得倒是越來越隨便了。
我翻了個白眼,沒好臉色地踹門出去:「幹嘛啊你?」
謝琰之挑眉,沒一點不好意思:「我媽讓我,叫你,出去正廳用午膳。」
正廳用餐?
自我嫁來後,這還是第一次去正廳用餐。
我應下來,順便諷刺一句:「你這禁閉看來也沒改掉你闖別人內院的壞毛病啊。」
謝琰之也頂回來:「謝府的屋子我還不能隨便走了?」
主打理不直氣也壯。
我在門外等謝挽安換官服,謝琰之就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揮著扇,瞥他一眼:「看什麼?」
謝琰之靠在門前,半個身子向前傾,嘴角揚得肆意:「你猜我娘叫你去幹什麼?」
幸災樂禍。
我翻了個白眼。
謝幹娘叫我去正廳,無非就是謝琰之如今回京,驸馬易主的事情也應該要好好盤算一番了。
謝琰之見我不說話,便知曉我什麼意思,笑得就更妄為了。
我踹了他一腳:「真沒正形。」
他不以為意:「公主府的驸馬就要沒正形,心胸寬厚,否則公主之心不可測,一日領一個面首,像某人小人之心,一不小心氣S了可怎麼辦?」
這拌嘴的話,真是一套接一套。
我沒理他,手中的團扇越搖越快。
身後的門猛地打開,謝挽安換了副淺色青綠衣衫出來,隻是頭頂的發簪帶的松,發絲亂蓬蓬的。
像是很著急。
我抬手替他理了下,又摸了下他的臉:「弄好了。」
我們三人一同前往正廳,穿過長廊,一路上是出了奇的寂靜。
到達正廳後,謝父,謝琰之他娘,謝挽安他娘全都在場。
這畫面,竟然有些眼熟。
我入座後,謝琰之坐在了我左側,謝挽安則坐在了我右側。
片刻,右側傳來輕微挪椅子的聲音。
謝琰之他娘入座前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終於按捺不住。
她猶豫抿了下唇:「阿楠啊......」
我抬頭應著:「怎麼啦,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