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梅竹馬退婚。
就連宮廷歡宴,父皇身邊陪伴的也是張貴妃和他們的子女。
十七的寶月公主,再不是誰的掌上明珠了。
如今,吃到蕭祁風送的糖,明明是那麼熟悉的甜,卻酸了我的眼眶。
9
見我低落地瞧著金臨閣上的玲瓏花燈,蕭祁風問我:
「可是想要那盞燈?」
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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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會詩詞。」
我十二歲被俘,五年間,再沒讀過一本書。
別說詩文策論,如今,甚至連字跡都拿不出手。
多少人都在笑我,堂堂皇家長公主,不僅浪蕩,還目不識丁。
如此丟人的我,又怎麼能贏下這盞花燈?
蕭祁風卻笑著牽起我的手。
「聽說今年換了個規矩,是以射藝取勝,我們去看看。」
果然,金臨閣的水榭樓臺處搭起了一處射藝比試的地方。
有誰能以箭穿過十枚冰晶玉環,射中箭靶的正中央,就能得到玲瓏花燈。
箭靶不算最難。
可那吊在半空的玉環薄脆至極,被箭矢輕撞即會生出裂痕。
許多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一時間無人敢試,都擠在旁邊看熱鬧。
我和蕭祁風走過去時,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當日我剛回到京都城時,無數百姓簇擁圍觀,他們當時也是這樣看著我,恨不得當街唾我一口。
這時,蕭祁風將弓箭遞給我,灼熱的掌心覆在我冰冷的手背上。
低沉的嗓音回蕩在我的耳畔:
「公主喜歡贏的滋味嗎?」
「若我說喜歡,蕭大人會助我一直贏嗎?」
我握著弓,問他。
蕭祁風卻反握住了我的手,與我一同執弓:
「有臣在,公主盡可快意餘生。」
我深吸口氣,引箭向靶,箭凌厲而出,直中靶心。
人群中不知是誰,竟開始為我喝起彩來。
金臨閣的掌櫃立刻將玲瓏燈取下,畢恭畢敬遞到我面前。
我當然清楚——
這座京中百年的金臨閣,從來都是詩文取勝,又何曾變過規矩?
是蕭祁風,他花了大手筆,買通了這裡的所有人,想要哄我開心。
「蕭祁風,謝謝你。」
他靠近,將一支金簪別入我的發間:
「婚期將至,哄好自己的夫人,是臣的本分。」
我聞言,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主動牽起了蕭祁風的手,和他並肩而行:
「那接下來是什麼?」
之後蕭祁風又帶我去了長江樓飲酒。
喝得醺然時,我將那袋梅子糖放在他掌心,邀他一起吃。
蕭祁風告訴我,曾經也有人送了他一袋糖,要他多吃些甜,多笑一笑。
盡管我已醉,還是能聽出他口中化不開的情意。
看來,他對那姑娘,該是念念不忘。
我心中微有失落,卻很快撫平,隻真誠道:
「你所說的,想必是位溫柔解意的世家女,若她還未嫁,我替你去求親可好?
「你放心,我不介意她做平妻,待她入府,你可同她好好過日子。」
我沒奢望和蕭祁風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救我這麼多次,我欠他的不知該如何還。
若我退出,能成人之美,也是好的。
蕭祁風看著街巷的繁華燈火,忽而輕道:
「過日子,有一人相伴足矣。」
鬧蛾雪柳添妝束,燭龍火樹爭馳逐。
「唔,隻能有一個人啊,那我懂了……
「蕭祁風,待我們助彼此達到目的之後,我可以和離,把位置讓給你心裡的姑娘。
「你放心,我不會太貪心……」
我越來越醉,搖搖晃晃一頭撞進蕭祁風懷裡。
入夢之前,我似乎聽見誰輕嘆了一聲:
「鄭寶月,你傻不傻呀?」
10
蕭祁風無父無母,就連從前辦差,也都是直接住在鎮撫司。
為了成婚,他特意從父皇那裡求來了一座新的府邸。
他說自己辦差很忙,便把自己的身家地契全數交給了我,讓我去設計宅院。
我知道,他的身家都是搏命賺出來的,自然不敢馬虎。
所以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我都親自盯著。
蕭祁風來看過之後,大都很滿意,隻是在瞧見我單獨為他留了一間臥房時,眉頭蹙了起來:
「這間房是為何?」
我隻好解釋:
「為了方便你獨自安歇呀。」
「我安歇?」他音調上揚,眼神卻越來越沉,竟然還冷笑了一聲,「獨自?」
我不知觸怒了他哪片逆鱗,見他不悅,隻好連勸帶哄道:
「蕭祁風,你不是偷偷喜歡著一位溫柔的世家女嗎?
「我想著,你我早晚要和離的,所以,婚後你也不必勉強自己非要與我洞房……」
我聽說,他並不貪戀女色。
便猜測,他大概是在為那心上人守著身子。
他已幫過我許多,洞房這種事,我當然不願意強迫他。
蕭祁風聽完我的話之後,竟幽幽地笑了。
隻是那笑容涼飕飕的,很是嚇人:
「呵,公主殿下跟臣還真是客氣。」
我:「……」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蕭祁風來見我時,都垮個批臉。
真就跟閻王似的。
我讀書不多,卻又不是個傻子。
所以,蕭祁風其實並不想自己一個人睡?
我趕緊暗戳戳地吩咐人,把那間屋子給改成了小花廳,床鋪統統撤走了。
蕭祁風的臉色這才好了許多。
所以,他果真還是想跟我住在一處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不禁開始忐忑。
不知不覺,三月已過。
我與蕭祁風成了婚。
皇室嫁女,滿城紅裝。
洞房之前,我將自己洗了又洗,可滿池的花瓣似乎還是掩蓋不住我過往那些骯髒的記憶。
可笑至極。
我以為自己受過那些苦,早已不在乎了。
可當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我竟還是會自卑。
原來不知不覺,我開始喜歡上了蕭祁風。
直到裹上紅紗,蕭祁風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睛,哽咽道:
「蕭祁風……我……我已非完璧。」
我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小聲地說。
他吻上我的眼睛:
「臣知道。」
「那你還……」
「無論殿下變成什麼樣子,都是臣……認準的夫人。」
我震驚地抬眸,想問些什麼,卻被他吻住了雙唇,緘默了一切。
蕭祁風親我的時候很溫柔,小心翼翼地,仿佛把我當作珍寶。
與他廝磨到午時過後,我腰都快斷了,心卻被填得滿滿當當。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做這種事,還能這麼舒服……
11
婚後,我仗著蕭祁風的勢,慢慢拉攏了一些曾被張貴妃責罰、羞辱過宮人和妃嫔。
從那些人的手上,拿到了不少張貴妃殘害宮女的證據。
隻不過,張貴妃有父皇的寵愛傍身,那些罪名,並不足以扳倒她,還需從蕭祁風那裡借力才行。
很快,蕭祁風也開始動作。
繼張丞相被罰之後,錦衣衛又開始緝捕張丞相的門客,嚴刑拷問。
一時間血腥氣又染遍京都,最先不安的便是張貴妃。
畢竟,前朝後宮息息相關,父皇平生最恨的,就是妃嫔與朝臣結黨。
她多次命人請我參宴,都被我找借口回絕。
如今正是好時機。
要想把張家拉下臺,還需在後宮添一把火。
父皇這幾年身體不好之後,開始信奉鬼神之說。
我從曾貼身伺候過他的宮女口中得知,他曾不止一次在睡夢中喚過我母後的名字,最後驚夢而醒。
我心底冷笑。
是啊,外祖家對他忠心耿耿,母後更是愛他至深。
他卻隻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斬S了外祖一家上百口,逼得母後自戕而亡。
這些年,他不許宮人們再提及母後之事,看似是厭極了母後。
可母後卻還是會在他的噩夢裡,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他不過是太心虛了,才會害怕故人來。
既如此,我便讓他的噩夢照進現實——
我借著為父皇侍疾之名回宮小住。
起先幾日,我都耐心地伺候著。
第五日起,一夜之間,宣月閣突然傳出了寶月公主一病不起的消息。
太醫束手無策,父皇便又叫來了法師和道士。
那些方士卻說——我不似生病,倒像被邪祟所擾。
白日裡我沉沉睡著,面色青白,呼吸微弱。
夜間,我卻開始塗脂抹粉,穿一身月白衣裙,唱起母後生時最愛的《永平調》,嚇得宮人驚叫。
加上我生病之日正是母後忌辰,滿宮紛紛謠傳——
說宋皇後S不瞑目,附了她的女兒寶月公主的身。
就連父皇也被驚動,心慌難安。
他難得前來看我,卻見我站在院子的海棠樹下,淺笑著對他招手:
「玉郎,你來看,我們種的海棠開得多好啊。」
父皇驚駭不已,顫抖著步步後退,怒吼著命人傳蕭祁風進宮鏟除邪祟。
當晚,蕭祁風奉命搜查各宮。
最終在張貴妃的後院樹下,找到三枚寫著生辰八字的人偶。
而那八字對應的,正是母後,外祖,和我。
我將自己之前搜集的,張貴妃的罪證,偷偷交給了蕭祁風去做文章。
而此時在鎮撫司大牢,受盡酷刑的丞相門客也已招認,當年誣陷我外祖投靠羌國的正是當時的御史中丞,如今做了丞相的張成禮。
張丞相被抓,受不住刑,終於認了罪。
我的外祖和母後,終於沉冤昭雪。
隻是父皇,自從那日見了邪祟附體的我後,就夜夜夢見我的母後,每每醒來便淚流不止,痛心疾首。
於是就將這悔意,狠狠發泄在罪人身上。
一夕之間,京都再次卷起腥風血雨。
張貴妃意欲跪在父皇面上請罪,卻被人生生拖回了自己宮裡。
她一路披頭散發,連鞋子都在掙扎中掉了,狼狽的樣子被六宮眾人看了個遍。
父皇對她,再無餘情。
12
張家滅了。
張貴妃被打入冷宮,靜待S亡。
就連我那三皇妹,都被貶為了庶人。
一切落定之後,我的怪病也漸漸好轉。
父皇破天荒地開始賞賜我金銀玉器,甚至重新為我修了公主府。
他無法拋下顏面,追封我的母後,洗脫我外祖的罪名,便試圖用補償我的方式,來求自己的心安。
我沒想到崔澈會來見我。
我本以為他是為了替鄭晴如求情。
可他竟然遞給我一個妝盒:
「這對合歡花耳墜,是我當年為你準備的及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