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個日進鬥金的銷金窩。
大爺一向缺錢,怎麼會隻三千兩就出售呢?
我心裡嘀咕,同時也犯了難。
在我心裡,老夫人將我賞賜給了三爺,那我就是三爺的人。
背主求榮,通風報信,不該是我做的事。
可如今我的賣身契在老夫人手裡捏著,不辦事,恐怕會被責罰。
怎麼辦?
做人的品行道德重要,還是明哲保身更好?
糾結了一晚上,第二天,老夫人的人來送飯,我隻撿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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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早飯吃了一碟子醬肉,雞蛋羹沒碰,應是喜肉不喜素菜。」
打發走了人,我呼出一口氣。
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人活著已經不容易了,還是做讓自己舒服的選擇吧。
不過好在我什麼都沒說,等那人一走,我竟然發現阿魯從房頂上滑下來。
也不知將我們的對話聽去了多少。
我心有餘悸。
「阿滷,你躲到屋頂上做什麼?」
阿滷笑得白牙齊整:「木槿姐姐,我在屋頂上曬太陽,可舒服了,我帶你一起上去曬曬好不好?」
我嚇得後退兩步。
「不去,太高了我害怕。」
「哎呀,我會輕功,會飛,保證會穩穩當當地帶著你。」
阿滷說著就來拉我。
他力氣大,不顧我的反對拉得我趔趄向前。
正鬧得歡,三爺從正屋出來了。
「阿滷,過來推車。」
「哎!」阿滷松開我,歡快地應了一聲跑去推車,順便還低附在三爺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悄悄話。
三爺聽完就看著我露了個笑臉。
我則擦了擦並不存在的冷汗,暗自道了一聲好險。
三爺出門的時候,將他手中把玩的一串佛珠高高拋進了我懷裡賞我了。
他說昨日看見我拜佛了。
還說:「求人不如求己,更不如求我!」
這話,狂妄又自大,如願又安心。
6
過了幾天,全府都在傳懸音閣的臺柱子董師傅犯了事兒。
接著懸音閣也跟著遭了殃,大爺著急脫手,以三千兩的低價賣給了一個霍姓的商人。
三千兩!
懸音閣。
有些事情漸漸對在了一起。
我看三爺的目光都不那麼純粹了。
加上霍先生近日夜裡又來過一次。
這不是證明收購懸音閣的背後之人就是三爺嗎?
這要是讓老夫人知道,老夫人還不得氣S!
老夫人生氣,大家不都得被殃及。
所以我更不敢說了。
聽說大爺損了懸音閣,老夫人補償了他上好的一片水田。
這事兒我還是老太爺過來下棋時知道的。
三爺表面上不動聲色,轉頭就安排阿滷將這事兒告訴二爺的小廝。
蔫壞的一個人。
果然,二爺跟著就去老夫人那鬧了。
老夫人不得不拿出壓箱底兒的一套宅子安撫二爺。
府裡就沒清靜過。
三爺這兒還是很安靜。
我好像也是做壞事的一分子一樣,還覺得挺刺激。
三爺心情好,他讓我教他泡茶。
看著他長指翻飛,投茶分茶,很是賞心悅目。
三爺得意地挑眉做了個請的動作,要我和王媽媽品嘗。
我端起淺飲了一口,隻覺茶湯味道濃,留香不足。
我正想著怎樣誇人,旁邊王媽媽已經咚的一聲將茶盞放下。
「香。」
三爺問:「怎麼個香法?」
王媽道:「比水好喝。」
我和三爺瞬間都笑了。
笑完我一回頭,發現三爺直勾勾地盯著我瞧。
我漸漸收了笑容,臉色露出微澀的表情。
三爺也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沒再問茶怎麼樣。
總之,就是感覺氣氛怪怪的。
又過了兩個月,京中都知道三爺回府的消息了,其他幾個府裡相熟的公子都下了拜帖。
三爺就開始出門。
漸漸地,傳出三爺雖然在西山養大,可才情氣度不凡的言論。
京中也有待嫁女子託人來詢問,是否能結秦晉之好。
老夫人表面上笑盈盈的,說怕三爺的腿耽誤了女方,好似說得三爺不能人道似的。
來商議的人家就漸漸打起了退堂鼓。
院子裡的人全都為這事兒生氣。
三爺卻笑得風輕雲淡。
說等他娶妻,謠言自然會不攻自破。
老夫人又往三爺院子裡送人了,這回是慧霞。
老夫人說:「老三年紀已經這麼大了,娶妻可以慢慢相看,可房裡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卻平白叫人議論,慧霞經過我的調教,伺候人是一把好手,三爺就留下吧。」
明擺著是往三爺床上送人。
三爺隻是笑笑將人領了回來。
當天下午慧霞就大包小包地過來了。
她逛了一圈兒後罩房,看中了我住的屋子。
「伺候三爺可是個辛苦活,我身份尊貴些,以後我就住這兒了,勞煩木槿和王媽去擠擠吧。」
王媽要上前理論,被我拉住了。
我道隻是個住的地方,不需要計較。
可誰知,我東西還沒來得及搬。
下午老太爺來下棋,一眼就看上了旁邊伺候的慧霞,當時就把慧霞領走了。
慧霞走的時候,傷心又不敢表現得太過。
我倚在門口看笑話一樣看著她。
「您這身份是挺尊貴的,一日三連蹦,如今是不是要喚您一聲奶奶了。」
接著她就被我氣哭了。
聽聞當天夜裡,老太爺就給慧霞開了苞,收了房。
老夫人氣炸了,她去找老太爺鬧,老太爺卻叫她消停些。
她要是再給三爺送人,送一個他就收一個。
老夫人這回是真的被氣病了。
可惜,禍不單行。
二爺也闖了禍。
說是二爺在外面養了個外室。
這外室竟是罪奴之女,她上京原本就是要替父報仇,因沒了落腳的地方這才委身二爺。
就在前不久,那女子身帶利器刺S朝廷命官,被抓了,官府順藤摸瓜,說那兇器是二爺的貼身之物。
接著大理寺就把二爺帶走了。
老夫人病中驚起。
使銀子託關系,但撈不出來人,見二爺一面都難。
老夫人讓老太爺想辦法。
老太爺隻一句「清者自清」。
再問就是讓她去求三爺,三爺小時候與那大理寺卿是同穿一條褲子的好友。
老夫人怒吼:「我就是S都不會去求那個賤種。」
這話當場被趕過來探病的三爺聽了個正著。
三爺一臉痛心疾首。
說原本他還要去求個情的,現如今看卻不願多此一舉了。
說罷三爺就叫阿滷調轉輪椅出了院門。
我站在原地看看三爺的背影,又看看老夫人,總覺得他們其中有個是故意的。
走得晚了,我被老夫人抓了現行。
老夫人罵我:「你是S人嗎?
「三爺過來,不知道喘氣兒?」
我:「我喘了,可是老夫人您正在氣頭上,沒聽見。」
老夫人:「給我出去跪著,不跪到天黑不許起來。」
我:「是。」
我原本準備老老實實地受罰。
隻跪了一會兒,阿滷去而復返。
他給老夫人請安,然後叫我。
「木槿,三爺問你什麼時候給他沏茶,莫非是要渴S爺?」
我抬頭去瞧,老夫人氣得嘴唇哆嗦。
「罷了,你去吧。」
「是!」我躬身退去。
出了門,我誇阿滷:「好阿滷,知道回來救姐姐,回頭給你做紅燒肉吃。」
阿滷擺著手輕笑:「真是爺讓我來救你的,姐姐要謝就去謝爺吧。」
遠遠地,前邊兒翠柳樹下,新綠掛枝,伊人靜坐,顧盼而生輝。
7
「多謝三爺。」我伏身行禮。
三爺支著胳膊肘看我。
問:「怎麼謝,也給我做紅燒肉?」
我微啞。
那是哄阿滷的話,他也信。
關鍵是,我不會做紅燒肉啊。
最終,灶臺上的婆子教我做了紅燒肉。
因為三爺說,說出口的話就要做到,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吐沫一個釘。
我想反駁,我又不是什麼男子漢。
想了想不計較了。
反正做頓飯也不會少一塊肉。
晚上,我做的紅燒肉上桌,三爺多添了兩碗飯,很是讓人欣慰。
二爺最終還是被放回來了。
大理寺少卿蘇正旺親自送回來的。
蘇正旺說既是趙乾的兄弟,他怎麼也不能看著兄弟的兄弟在獄中受辱。
老夫人不願意承三爺的情,可最終還是得了三爺的勢。
簡直咬碎了一口銀牙。
蘇正旺還透露了一個消息,此次二爺受罰,也讓上面想起了當年趙家祖上的功德。
聽他意思,上面好似要啟用趙家。
啟用趙家,用誰?
老太爺已經老了,剩下的怎麼也不會用一個腿腳不好的人,所以隻能從大爺和二爺之間選。
不論是誰,老太太都高興。
人逢喜事精神爽。
老夫人的病肉眼可見地好了。
可我卻替她老人家捏把汗,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秘密。
之前有幾次去正房,就看見三爺像是出過大力氣,我隻當他身子虛。
有幾次他額頭上汗珠還未落。
我就覺得奇怪。
後來,某次,我站在窗棂下,竟然無意間看見屋子裡有個站立行走的影子。
當時我就覺得奇怪,阿滷在院子裡玩,幾個常在院子裡行走的大哥全都出去了,那屋子裡的是誰?
後來我知道了,那是三爺。
原來三爺一直都在喝藥鍛煉,他早就可以走了。
如今隻怕正常地行走已經不成問題。
腿好了就能出仕。
老夫人希望落空,不知還要生出些什麼事情來呢。
如今我也算是正式與老夫人撕破了臉。
她有什麼事兒也不來問我了。
我總覺得她在醞釀什麼大招,有種風雨欲來的脅迫感。
8
春末的時候,終於「東窗事發」了。
一道聖旨賜給三爺趙乾,讓他補了五品文官的實職。
老夫人徹底瘋了。
「不……他一個廢人,憑什麼?」
在眾人憤怒的目光中,三爺從輪椅中站起來,雖緩可是卻穩穩地走到了大監面前,接過了那道聖旨。
老夫人跌坐在地,希望徹底破滅。
同時,跪在隊伍後面的我,察覺到一道怨毒的目光緊緊地射了過來。
與上春園的歡天喜地不同,整個趙府都籠罩在憤怒中。
大爺來上春園罵過一場。
因為懸音閣的臺柱子毫發無傷地放了出來。
懸音閣改名為憶慈堂重新開張。
大爺略一打聽就知道,背後的主人是三爺。
大爺罵三爺卑鄙不做人,做局套走了他的產業。
三爺這次沒躲在屋裡挨罵。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院子裡。
居高臨下地看著大爺。
一字一句地問:「你說是誰的產業?當年懸音閣可是我母親的,是你們說一個戲子不配擁有,你們一邊嫌棄她的身份,一邊又利用她的身份撈錢,這二十年,撈的還不夠多嗎?」
三爺道:「如今我隻不過是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罷了。」
大爺灰溜溜地走了。
老夫人也在查。
原來,不知不覺間,當初三爺母親去世,留在公中的所有產業,已經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回到了三爺手中。
拋去這些產業,趙家原來的產業,這幾年被大爺和二爺敗壞,已經所剩不多了。
當初老夫人說,家裡的產業不會給三爺留一分一毫。
如今看來,卻是三爺會不會不顧念親情,將這一家子趕盡S絕?
趙家的宗族也見風使舵,因為三爺做了官,又有錢,開宗祠給三爺的親娘正了名。
一身戲子傳說的女人,在她活著的時候沒等到的正名,S後都一一拿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