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半天，給他發去一句：

「在嗎？」

顧琛的回復很快：「在。」

看著這麼快的回復，我反而停住了手指。

過了一會，他又發來一句：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沒有。」

我頓了一會，沒頭沒腦地繼續問他：「你在幹嘛呢？」

那邊沉默了一會。

很快，微信發過來一張星空的照片。

「這個月有流星雨。」

「我在觀測。」

看到這張圖片，心髒猛烈地抖動了一下。

當時和沈晏時在一起的最後期待，也是流星雨。

但最終，我們都沒有看成。

「今年有白羊座流星雨降落。」

顧琛說：「流星雨，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看。」

「那如果最重要的人已經不在了呢？」

他過了許久，才發來一句話：

「那他也一定，希望你向前走。」

看到這句話，心仿佛被重擊了一下。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手指在屏幕上飛快的敲打：

「我想見你一面，可以嗎？」

那邊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許久，他發來一個字：

「好。」

我忐忑著站起來，開始準備收拾東西。

已經有三年，不曾這麼緊張過。

一推開門，卻發現有個身影，已經佇立在了門口。

察覺到我打開了門，他抬起頭來，委屈地看著我：

「……林越。」

宋祁站在我家門口。

他看上去好像很虛弱，就連呼吸都有點勉強。

蒼白著臉色對我說：

「我住院一周了。」

「剛剛……才出院。」

「哦，恭喜。」

我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借過一下，我有急事。」

從他身邊經過，卻被一把拉住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

宋祁聲音微弱：

「是因為李星嗎？」

「那天，我隻是看到有人在欺負她，所以才順手幫了個忙。」

「我對她沒有任何感覺，你信我，我已經把她趕走了！」

「我心裡……」

他站在我面前，抿了抿唇：

「我心裡……一直隻有你一個人。」

我消化了一會，才理解到。

他口中的「李星」，就是之前來找我的粉紅色衣服女生。

「和她沒有關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隻是我不想繼續了。」

「麻煩讓一讓，真的趕時間。」

「我不信！」

他拉住我的手，眼眶微微發紅：

「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你跟著我後面都整整三年了。」

「說好了要一直陪我，憑什麼說話不算數了？」

宋祁的手勁很大，我一時甩不開，隻能聽他繼續絮叨：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隻是……我總覺得，你好像對我，並不是認真的。」

「我總覺得，你好像透過我看著的，都是另一個人。」

「這些年，你跟在我身邊，我知道你並不快樂，那個溫柔體貼的你不是真的你。」

「你一直沒在我面前展示真正的自己。所以我越發想要去鬧，去證明。」

「你是在乎我的，那些不安全的感覺，都是我的錯覺。」

「直到前幾天，我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那種感覺。」

他紅了眼眶：

「我隻是太害怕了，原來你真的喜歡的是別人。」

我一把甩開桎梏，越過他，徑直往前走。

他在我身後喊：

「可是沈晏時已經S了不是嗎！」

很久之前，我就和沈晏時在一起。

我們都以為，彼此永遠不會分開。

考上大學的那天，我正好和組了樂隊的朋友，要準備上臺演出。

那天晴空萬裡。

我站在臺上，而沈晏時在臺下。

他那樣看著我，眼睛裡像是有星星，一閃一閃。

幾乎是霎時間，頭上的燈突然暗了兩下，徑直掉了下來。

很快，一陣閃電般的電光打過，砸到窗簾上，瞬間變成一片火海。

後來的事情，都在記憶中，模糊成一片。

模糊得什麼都不記得。

不記得那些尖叫。

不記得擁擠吵鬧的人群。

不記得他拉著我一路向前奔跑。

不記得他把我推向窗臺。

不記得火舌已經舔上他的背，他卻用盡全身力氣，將我推了出去。

不記得他對我喊的最後一句：

「小越！」

然後。

所有的，我整個青春歲月的快樂與堅守。

都被火舌，一把吞沒。

…………

那天，接受了系統的降臨。

從天臺上下來，穿過巷子。

打完架，撈起小女孩的宋祁。

和當年，扶起我的沈晏時。

有那麼一瞬間，竟然重合到了一起。

攻略他。

攻略成功了，沈晏時就有回來的機會。

…………

「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和我在一起，我現在都不介意了。」

宋祁紅著眼拉住我：

「隻要你繼續留在我身邊。」

「哪怕你心裡裝著別人，我也毫不在乎。」

我停下來，看著他的眼睛：

「宋祁，你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我最終沒有去見顧琛。

不是因為宋祁說的話。

也不是因為別的。

是因為我發現，顧琛在我心裡的地位似乎。

似乎比之前，還要多了一點。

跟在宋祁身後五年，我對他從來沒有過一點喜歡。

從一開始，或許在他身上看到了沈晏時的影子。

到後來，發現他和沈晏時完全是兩種人。

但即便是開始，我對他也沒有心動過。

我一直知道宋祁對我是喜歡的。

系統裡不斷累積的點數，完全能夠說明這點。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

永遠，永遠突破不了最後一關。

系統曾經提醒過我：「宿主，這是因為你對他沒有任何感情哦！」

「至少也要是兩情相悅，才可以真的完成任務的！」

如果是換成的話…….

看著面前放著的相框。

這是進大學之前的時候拍的。

我和沈晏時靠在一起，對著鏡頭笑的很燦爛。

那是二十一歲的他，和十八歲的我。

我們懷揣著無盡的愛戀，對未來的憧憬，並肩站在了一起。

在那個瞬間，按下了快門。

然後時間不斷回溯，翻湧上前，將他帶到那邊，將我留在這邊。

除了這幾年，如同自虐一般的回憶，讓我一次一次在深夜的痛哭中清醒，又昏厥。

像用刀刻一般，把他的每個瞬間，都留在心裡。

我要停留在過去。

如果連我都忘了沈晏時，又有誰能記得他曾經所有的樣子。

而如果喜歡上別人，就意味著背叛。

喜歡上別人，意味著背叛。

我的生活，又恢復成以往的平靜。

攻略對象的挑選暫停，我馬不停蹄地投入自己的專業裡。

這些年雖然落下了一些功課，但好在是感興趣的方向。

一點一點學，還是能撿起來。

曾經我跟沈晏時說過，我要做遊戲人間的俠客。

我沒忘。

顧琛居然也默契地沒來找過我。

隻有我的老師，聯系了我：

「有一個設計大賽，之前你的作品投遞過一次，現在中了，你現在需要準備復賽。」

這次機會，對我來說，太難得了。

我發了瘋一樣投入進去。

但，時間實在太緊了。

光是找資料的時間，就遠遠不夠。

坐在電腦面前，面對著浩瀚的，我竟然生出了一絲絕望。

果然。

時間會懲罰，或者獎勵，每一個是否認真的人。

不會因為你一時的振奮，就對你有何特殊的嘉獎。

揉了揉眼睛，正想站起來。面前卻被放下厚厚一疊資料。

按在資料上的手，骨節分明，往上是修長手臂，白淨的臉。

「資料已經幫你找好了，你抓緊看完。」

顧琛低頭看我：「隻要這兩天看完，就……」

「來不及的。」

我倒回椅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即便把這些資料看完，我也來不及創作，都是……」

「來得及的。」

他一把打斷我，幹脆利落地說：「隻要從現在開始，就一定來得及。」

「你以為這是偶像劇麼？」

我朝他一笑：「隻要主角盡了力，就會發生奇跡？」

面前良久沒有聲音。

隻聽到牆上鍾擺的滴答聲。

過了不知道多久，隻感覺面前似乎有什麼東西蹲了下來。

「不是這樣的。」

顧琛蹲在我面前，平視我的眼睛，輕聲說：

「不是這樣的。」

「隻要你開始做了，一切就不會晚。」

「即便沒有結果，至少試過了，也不會留有遺憾。」

他那麼平靜地看著我。

我幾乎熬了五天的通宵。

顧琛的那些資料非常管用，在最後一刻，終於把一切都提交了上去。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時間。

——其實說起漫長，時間並不漫長。

漫長的是在等待的過程中，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直到站在領獎臺下面的時候，我都還一陣恍惚。

——居然，居然真的做到了。

那張匆忙但凝聚了我全部想象力的作品，真的就這麼走到了前十名的角逐現場。

站在臺下的時候，老師翻了一下資料，推了推眼鏡，對我說：

「最後是需要你上臺，跟觀眾闡釋下理念。」

「讓他們投票決定。」

上臺。

一想起這兩個字，就幾乎有大火在腦海中燃燒。

「你還好嗎？同學？同學？」

「抱歉。」

我後退兩步，勉強著說：

「我可能沒辦法闡釋。」

「那不行，這是最重要的一環。」

老師皺著眉說：

「也就是簡單說一下而已，都已經走到今天了，放棄了多可惜。」

不。

不是的。

就是有那麼可怕。

看著面前的老師，我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被旁邊一把打斷：

「抱歉，我和她聊一聊。」

他把我帶到僻靜的角落，沒等他開口，我已經搶先一步：

「不要勸我。」

「這次跟那次不一樣。」

我避開他的眼睛：「那一次隻是時間的問題，但這一次」

光是想想要站在這樣的臺上。

就覺得記憶中的火焰，幾乎要燒到身上。

顧琛握住我的手：

「如果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

「他會希望，你止步在這一刻嗎？」

沈晏時?

他會希望我止步在這一刻嗎。。

我怔怔看著面前的顧琛。

他的瞳孔幽深，透過透明的鏡片，幾乎像有吸力一樣，無限回溯。

無限回溯，直到回到許久許久，被記憶封存的那天。

「去吧。」

他拍拍我的肩膀，聲音都放的好輕柔：

「一直這麼害怕，真的辛苦了。」

……..

最後，從臺上下來的時候。評委宣布了名次。

最終，我的作品拿了第六名。

雖然沒有拿到第一。

但，已經是我這三年的突破了。

站在臺上的時候，透過，我發現我在有意識的尋找顧琛。

但不管怎麼看，卻發現人群中已經不見他的身影。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撥了進來：

「小嫂子，祁哥這回進派出所了！」

趕到派出所的時候，宋祁已經被關起來了。

那些混混上次已經被顧琛送進了局子，而宋祁這次算是直搗黃龍。

衝進人家老窩，把人家一通亂錘。

據說還有些新入伙的混混，也一人挨了兩腦瓜崩兒。

去派出所看他的時候，他臉上全是傷口。

還在咧著嘴對我笑：

「林越，那些壞人，我都把他們打跑了。」

他天真而甜美地對我說：

「你不要怕，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隔著探視的玻璃，我對他說：

「宋祁，算了吧。」

「我真的不喜歡你。」

這句話他仿佛沒聽見一般，臉上依然扯著傻子一般的笑容。

「等我出去了，我們就好好的，我再也不跟你別扭了，我們好好……」

「宋祁。」

我一把打斷，注視著他：

「不要再幼稚了。」

「我，不，喜，歡，你，聽明白了嗎？」

「你騙我！」

他歇斯底裡地大喊：「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

「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做什麼你都支持！」

「不是的。」

我望著他:「我之所以這樣對你，是因為攻略你，我就能許一個願望。」

「而我能這樣對你，不過是曾經我迷失方向的時候，有個人曾經這樣陪過我。」

玻璃後的宋祁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眼睛通紅，輕聲問我：

「是沈晏時？」

再一次從別人嘴裡聽到這個名字。

原來心還是會微微顫抖。

我點了點頭，說：「是的。」

沈晏時。

隻有沈晏時跟我說過，讓我放心做自己。

不論如何，他都會支持。

現在，又多了……

一陣無力感襲上心頭，我頓了頓，放下了話筒。

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宋祁在身後突然喊住我：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