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

「林越，那個顧琛。」

「實在喜歡，就去試一試吧！」

我緩緩停下腳步。

面前的宋祁紅著眼，咧開嘴笑著對我說：

「老是喜歡一個S人，一定很難受吧？」

「就像老子，這麼喜歡你，不也得試試嗎？」

「總得讓你試試，說不定撞下南牆。就知道老子有多好了呢？」

「去試試吧！林越！」

大顆眼淚從他眼裡滾出來：

「老子沒能好好珍惜你，是老子混賬。」

「如果有什麼辦法，能讓你獲得幸福，你一定要試試！」

我頓了頓。

身後傳來宋祁的嗚咽聲。

被風吹走，都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提步，繼續走了出去。

走出派出所門，掏出手機。

突然不知道該打給誰。

旁邊傳來細弱的一聲呼喚：

「姐姐。」

在腦海裡搜索了一下她的名字，我開口問：「李星？」

聽到我叫她名字，這姑娘的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

「學姐，你知道我叫什麼？」

我「嗯」了一聲：「這麼晚了，不要在這邊了，不安全。」

「宋祁今晚不會出來了，你不要等了。」

「我不是在等宋祁。」

她紅著臉，仿佛鼓起很大勇氣：

「我……我在等你。」

她怯怯地抬頭望著我，連耳朵也紅了，小聲說：

「學姐，你忘了。」

「五年前……我被搶錢，是你替我出頭的。」

把李星送回家後，我在窗臺點了一根煙。

「宿主，距離一個月隻剩下最後兩天了。」

系統天真地提醒我：

「你還沒決定好下一個捆綁對象嗎？」

我望向星空。

今晚的天黑的徹底，像一口倒掛的鍋。

「沒決定好。」

就在剛剛，把李星送回去的時候，她咬唇說：

「對不起，學姐，我那天不知道，你是真的遇上危險了。」

「我隻是，隻是覺得，宋祁他配不上你，我想讓你S心。」

她眼眶發紅地說：

「雖然很不想承認……」

「但，我覺得，世界上唯一配得上學姐你的，就是沈晏時。」

「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場意外，學姐，你和沈學長，一定可以很幸福的。」

五年前，那個在我身後抽泣的小女孩。

此刻和李星的身影，逐漸重疊到了一起。

我恍惚看向她，低聲說：

「原來是你。」

「是我。」

李星吸了吸鼻子，用力點了點頭：

「對不起，學姐，我不是不希望你幸福。」

「我隻是……隻是覺得，陪在你身邊的，不應該是宋祁。」

她又紅著眼說：「但，但那個顧琛，好像可以。」

會幸福嗎？

沈晏時。

和我一起長大的沈晏時。

在最後一刻，把我推開，自己被火焰吞沒的沈晏時。

如果想要沈晏時回來，就意味著，我一定要愛上別人。

不愛上別人，任務就無法完成。

我回過頭，靜靜望著客廳的相框。

相框裡，沈晏時和我在一起微笑。

坐在空無一人的咖啡廳的時候，我心裡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

手上的咖啡已經有些涼了。

就在剛剛。

我給顧堔發消息，重新約他出來見面。

他也沒問為什麼，幹脆地答應了。

屏幕上突然亮了一下。

和沈晏時的合照上，蹦出了一條新消息：

「我還有一會就到。」

我頓了一會，給他回了一條：

「好，路上小心。」

手指在咖啡杯的杯壁上搭了一下，又搭了一下。

腹稿在心裡打了一次又一次。

到底要怎麼跟顧琛說起這些事。

又該怎麼做決定。

說實話，我都沒有想好。

隻是我突然想再見他一面，確認一下一些事情。

視線凝聚在面前的杯子上，神思都跟著漸漸飄遠，隻感覺身邊似乎起了一陣騷動，緊接著，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起火了！」

火？

背後一陣發涼。

僵硬著回頭看去，一陣熱浪一股股襲來。

服務員們早已經驚慌地逃走，濃煙那邊傳來尖銳而的叫囂聲：

「爛婊子！就是因為你，把我這麼多兄弟伙都送進去了！」

「你他嗎就等著燒S在這裡吧！」

我猛地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

雙腿在劇烈的抖動。

和三年前一樣。

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樣。

滾滾濃煙，

——「小越！小越！」

仿佛有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快走！」

手腕被一個人拉住，來人衝我大喊：

「小越！快走！」

我恍惚地看著他。

來人戴著金絲眼鏡，穿著一絲不苟的白襯衫。

黑發搭下來，間隙露出一雙著急的，鋒利的眼睛。

明明一點也不像。

卻和記憶中那天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我被他拖著穿過濃煙。

不知道為什麼。

眼淚從眼裡一顆一顆滾了出來。

咖啡廳在樓上，電梯沒辦法坐，就連安全出口也被封S。

他左右看了一眼，把身後通道的門關上，徑直把我抱在天臺上：

「林越。」

顧琛抓著我的手,緊緊看著我的眼睛：

「抓穩了，別害怕。」

「救援隊就快來了，等下，你就直接往下跳。」

「別怕。」

他握著我的手，一字一句：

「我一定。」

「一定會穩穩抓住你。」

掌心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

樓下救援車已經來了，正在七手八腳地撐開防護墊。

而門後的縫隙已經冒出了滾滾濃煙，眼看著就要撲上來了。

在千鈞一發之際，我反手一把握住他的手，終於顫抖著喊出了那句藏在心底的話——

——「沈晏時？」

顧琛睫毛極輕地抖了一下。

他垂眸看著我，苦笑一聲：

「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啊。」

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你。

怎麼可能認不出你。

每分每秒，我都懷疑你是你。

但我始終不敢相信，你真的回來了。

他把我的頭發溫柔地撩到後面：

「我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

「這一次，一定要好好活下來，知道嗎？」

隨著火苗舔上來，我竟然看到，他的身軀開始一點一點，變得透明。

「別走！」

我顫抖著抓住他的手：「或者，帶我一起走。」

「你帶我走吧沈晏時，你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我不要自己在這裡。」

「我不要自己留在這裡，我寧願和你一起離開，我什麼都不要，我本來在這個世界上就沒什麼親人，你就是我的親人，你是我唯一的愛人。你不要丟下我，你不要離開我。」

「這三年，如果不是因為，還有抱有你能回來的希望。」

「我連一秒，一秒都過不下去。」

濃煙一定是滾上來了，我又什麼也看不清了，像所有的辣椒都揉進了眼睛裡，那麼痛，但我在努力睜大雙眼，我要看見他，我要看清他。

我怕下一秒，我就再也看不見他。

再也看不見他。

滾滾的煙裡，沈晏時對我說：

「我知道你已經非常辛苦了，關於小越的一切，我都一直看在眼裡。」

「但是，不要為了任何人丟掉自己。」

他溫柔地看著我，眼裡像淌著一片海：

「即便是我，也不可以。」

「我不管丟不丟，我不管！我隻要你留下！」

我哽咽著抱住他：「我再也不想分開了！」

我越來越抱不住他，他的身軀越來越透明，在最後一刻，我感覺他緊緊地回抱住了我。

他抱得那麼緊，卻又越來越輕。

他在我耳邊說：

「我一定會回來的。」

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輕輕印在我的額頭。

在最後一秒，我看見他輕輕推了我一下。

就像三年前那樣。

——一切就像三年前那樣。

而我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叫喊——

——「沈晏時！」

再睜開眼。

又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白色。

我恍然盯著。

感覺有什麼東西，從眼角一點點滑了下來。

掉在枕頭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又活下來了。

沈晏時。

這是你救我的第二次。

「姐姐，你醒了！」

有人抓住我的手，聲音都帶上哽咽：「我都擔心S了，」

「現場還有誰嗎？」

李星愣了愣：「誰？」

「就是你上回看到的那個男生。」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吃力地說：「沈晏時！不對，顧琛！」

「顧琛在哪裡！顧琛現在在哪！」

面前的李星卻困惑地看著我：「顧琛是誰？」

「學姐，當時現場，就隻有你一個人啊。」

…….

原來是這樣。

沈晏時。

世界，又一次把你遺忘了。

我倒回到了床上。

看著白色的天花板，久久沒有出聲。

許久，對李星扯出一個笑容：

「我想出去看看。」

這是三年前出事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決定去沈晏時的家裡看看。

他的父母早已經出國，隻留了一把鑰匙。

以及一封信。

「早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要來的。」

推開門。

沈晏時的臥室，又出現在面前。

幹淨的白色床單，現在仿佛蒙上了一層灰塵。

他向來愛幹淨，屋子裡從來都是一塵不染。

如今書架上，也都布滿了厚厚一層灰塵。

書桌上，放著一本日記。

我走過去，輕輕翻開。

沈晏時的字跡，像人一樣溫柔，平整地躺在每一頁上。

他說：

「今天為小越打架了，她反而哭的更慘了。」

「偷了東西給她吃，騙她說是自己買的，結果好像被識破了。」

他說：

「小越今天又生氣了, 因為我為她打架。」

「其實我根本不介意, 小越, 你又為什麼哭呢？」

小越, 小越。

小越，小越。

每一頁都是我。

熱辣辣的東西從身體擠向眼眶，好像要把整個眼球都燻住。

我一頁頁翻過去, 隻覺得胸口連著大腦，幾乎要一起爆炸。

到日記的最後一頁，靜靜寫著：

「小越, 今天會有流星雨降臨, 我要準備和你告白了。」

「我希望我們永遠做彼此，你做你, 我做我，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就好。」

「我希望你永遠開心，永遠有勇氣面對生活。」

「小越, 晏時。」

日記本的最後，畫著兩個火柴人。

一個男生, 一個女生, 牽手在一起。

他們站在流星颯沓的地面上，一起仰望著天空。

我想在這個時候, 沈晏時一定許願了。

在我們沒看到的流星雨面前。

而這個願望，我大概, 已經知道了。

好像有星光在日記本上舞蹈。

它們穿越這樣漫長的歲月，如同我們錯過的流星。

穿越時間，來到這一邊。

系統對我說：「宿主，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你決定好了嗎？要綁在誰身上？」

我回過頭去。

陽光順著沈晏時的窗子流淌進來, 像他的目光，

眼前的天氣，如同被水洗一般, 露出藍色的一角。

像沈晏時在看著我。

這一刻我突然笑了。

我聽見我說：

「和我自己，綁定在一起。」

番外：

今天去看林越學姐的時候, 她正在布置自己的工作室。

隻是短短幾年, 她已經成為了一名有名的設計師。

「學姐，預祝你開業啦！」

「你又來了。」

她無奈笑笑, 伸手揉了一下我的頭發：

「自己的工作不用管的嗎？」

「當然是忙完了自己的工作才來的。」

我把蛋糕在她桌上放下, 環顧了下四周：

「這工作室看起來好棒啊, 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像你這樣。」

「還不是你懶。」

她笑著說：「好好忙自己的, 一定也會有收獲的。」

燈光柔和地灑在她臉上。

周圍人起哄：

「「「」我忍不住開口問：

「學姐, 你這幾年這樣, 是為了沈學長嗎？」

她的目光順著我, 落在工作室最顯眼的照片上。

輕輕搖了搖頭。

「之前有個人跟我說過，愛自己是最重要的。」

「隻有先愛自己，才能真的和愛的人相見。」

說這句話的時候。

學姐的表情溫柔又堅定。

好像透過空氣, 就能看見確定的以後。

看著這樣的她，我忍不住又問了她一句：

「那，你們還能見面嗎？」

她的聲音那麼輕，卻又帶著無限眷戀。

回過頭來, 看著我，眼睛裡像是有無數星星在閃耀：

「快了。」

「我們一定，會在未來見面。」

本文完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