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敲暈了我,靠著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出入我父皇的書房。
在出兵大雍撕毀和談的密令,蓋上了象徵無上王權的大印。
之後兩國交戰,也是她暗通款曲透露訊息。
後來,終於反應過來了的我攔截下了她外逃的馬車。
一根塗了劇毒的梅花釘釘在了她的背上。
隻是已然無力阻止——
王朝覆滅,流血三千裡。
國破家亡,萬民同悲。
很多人S了,唯獨她還活得好好的,用我奮不顧身採來的聖藥解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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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奴婢活蹦亂跳,殿下你很恨吧?費盡心思控制我,是為了親口認罪?”
她嬌柔地晃了晃腰間的雪狐尾,輕佻地勾起笑意繼續說道:
“我告訴你,你做夢!”
“你可知,南夷城破的那日我特地折返,就為了看高高在上的你淪為階下囚、你那眼高於頂的父母血濺殿前。這意味著從我入宮起,為你受傷為你試毒為你擋明槍暗箭的傀儡日子,都見鬼了!”
從前的回憶在我腦海中呼號,我渾身的血液冷出冰碴子。
尖刻的聲音忽然止住,她的眼睛落滿鄙夷:
“瞧瞧如今,高貴的公主一身傷,還不及我這個賤婢能攏住男人的心。拼盡全力為了他,到頭來為自家仇人作了嫁衣裳。公主,您真是可悲得緊哈哈哈哈哈哈……”
我平靜地聽完她張揚大笑,隻是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人近前。
兩位極擅梳妝的嬤嬤極快地將她渾身的衣飾換成了我那日進入瘴林的裝束。
洛婉清的眼睛顯出驚慌,極力掙脫捆住四肢的繩子,說道:
“你要做什麼?”
我的手輕巧地劃過她的臉,笑著說道:
“不巧,我倒不是為了親口聽你認罪的。”
“這張臉,你既用得,那我也能。所以勞煩洛妹妹替我走一趟瘴林。”
瘴林兇險,人盡皆知。
前幾年朝廷派了精銳,最後無人生還。
洛婉清的臉上一寸寸失去血色,變得灰白:
“瘋子你這個瘋子……明日殿下親自相送,你不怕殿下知道——”
她話沒說完,就被我捏住了下巴。
在她驚慌的注視中,一顆圓潤瑩白的丹丸被送進了她的喉嚨。
“我倒不是聽你認罪的,我是來讓人付出代價的,不隻你。”
隨著我的最後一句話說完,洛婉清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採。
李承平給我的傀儡丹起效了。
於是進瘴林的人變成了洛婉清,留在別苑被金屋藏嬌的人成了我。
07
一身簡裝的李承平等在門外。
“這是進宮的腰牌,我已經安排好了人幫你見父皇。宮門快要下鑰,快去快回。我會及時派人把她送回府,不讓人起疑心。”
這是我第二次進入大雍皇宮。
上一次,我還是以南夷幸存的王族之女的身份。
“你便是賢王府的藥人?是你尋得了能夠延年益壽的藥?”
我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禮,端出了錦盒一隻。
紅綢之上明晃晃躺著的,赫然是我從瘴林裡帶回來的聖藥。
陳統領之愛妻的病有他法可解,因此才換得了如此好的離間父子的道具。
“此乃天下第一聖藥,可解百毒可延壽數,祝願陛下壽與天齊。”
這幾年,各位方士頻繁出入禁內足以證明帝王對長生的渴盼。
聖藥,於他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
“賢王府倒還有些孝心。隻是他今日怎麼不親自奉藥?”
話音剛落,我便如同我無數次在腦海中演練一樣神色大變。
驚慌失措,跪下以頭叩地:
“陛下,賢王其實不知臣今日入宮……”
帝王的臉色微沉,來自上位者的威勢越發強了幾分:
“說清楚些,朕最不喜歡旁人與朕打啞謎。”
我等的就是帝王允許我開誠布公的那一刻。
於是我告訴他,天下第一的聖藥出自令人聞風喪膽的瘴林。
帝王的軍隊進不去,但是他的兒子可以。
帝王想要的長生藥得不到,但是他的兒子能得到。
我還告訴他,他的好兒子並沒有什麼孝心,因為這要藥從始至終就沒打算送到帝王的手裡。
從我進入瘴林到如今,一切都被李承影瞞得一絲不漏。
當然我也有一些自己的發揮。
我在帝王面前哭得肝腸寸斷:
“陛下可知,賢王殿下嫌一株藥效不夠,讓臣明日還要再去取一株一同入藥……”
這是一出頗有痕跡但無比奏效的大戲。
尤其在李承平已經將春獵那日我呈上的王府機要提前散布到了帝王耳中。
“你退下吧,朕自會查明。”
帝王極力維持看不出喜怒的面色,但是快要噴火的眼睛足夠表明他的情緒。
疑心易生暗鬼。
一旦疑影種下,那便和著血肉再難剜出。
而這,隻是第一步。
08
李承影派“我”再探瘴林已是勢在必行,帝王的探子想必已經收到了消息。
已經成為“洛婉清”的我等待著李承影的出現。
陳統領告訴我,在我深入瘴林的那幾個夜晚,他在別苑日日笙歌。
但是一回王府,就開始唉聲嘆氣,好像無比擔心。
現在我終於有機會親眼看看他精湛的大戲。
暮色四合,我等到了一身玄衣、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李承影。
我熱絡地迎上去,餘光不著痕跡地看向他腰間的刺繡精美的吊飾。
那是我親手所做,裡面藏有他的私章。
所有不放在明面上的腌臜,都是靠著這枚章子下達命令。
我與他,極少親近。
但床笫求歡的洛婉清可以。
房間事先燃了我親手調配的香,足夠讓人如墜美夢,流連忘返。
但是他推開了我。
“得了,本王今日沒心情做這些。”
這可不行。
我強壓不適,捏著嗓子學洛婉清嬌滴滴的聲音:
“殿下可是擔心公主?殿下快別多想了,她渾身毒血,那毒啊,藥倒一匹狼都不在話下,再說公主向來吉人自有天相。”
送我進入瘴林是經過檢驗的。
當時李承影對我甜言蜜語、低聲下氣,終於把我哄進了他郊外的園林。
“好阿離,你也不想看著我S對嗎?”
於是巨大的鐵籠關著一匹兇性未祛的狼,還有我。
明滅的燭光下,李承影深深地看著一身洛婉清裝扮的我。
當是明妝皎皎、媚眼如絲。
他的眼神少了些清明,多了些不可自控的狂熱:
“等阿離拿了聖藥,本王會同她成婚。屆時你要按你所說的離開。”
“這是最後一次。”
他像是誤入歧途對背叛發妻心有不忍的丈夫,隻是無比主動地吻上我的脖頸。
“你今日好香啊。”
他說完這句話便軟下了身子,面帶微笑地落入美夢的網。
其實再往下,便是我鋪滿脂粉也蓋不住的滿身傷疤。
但好在我提前往身上燻了香,加重了幾分藥效。
於是精巧的私章躺在了我的手裡。
跟在李承影身邊的這許多年,我也學得一手好瘦金。
朱批御筆寫下幾個大字——
南夷餘孽洛婉清,S。
於右下角處,我蓋上了那枚章子。
很快,這封密信便會被送到此刻已在“瘴林”裡的洛婉清手中。
我很樂意看著他們,狗咬狗。
09
洛婉清此刻其實是在李承平的控制之下。
她是李承影謀奪皇儲之位最早也是相對重要的一步棋,一位盟友。
輕易讓她S在瘴林,實在是有些太便宜。
蓋著李承影私章的密信送到了李承平手中。
我等在那間陰森森有些可怖的牢房外。
“別為他做鋸嘴葫蘆了,他要S你你還不知道嗎?你不會不認得他蓋了章的密信,此刻滿城都是要S你的人。若我是你,乖乖把你知道的事說出來,本宮便是你最大的倚仗。”
老套但是極其好用的離間之計,尤其是在一封有份量的證據作為前提。
前有瘴林,後有追S,沒有人能扛得過這樣的重壓。
我親耳聽見洛婉清從“不可能他不會S我”變成“長公主到底想知道什麼,我全都說”。
當日我暗中拿出的機要其實有很多值得推敲之處。
它們掩藏在千絲萬縷的王府賬冊中,需要抽絲剝繭,拼湊真相。
比如,李承影的南郊別院到底為什麼每月耗資靡費。
又比如,每月暗中送往鹽鐵使府上的海量金銀都是為了什麼?
有了洛婉清,我們拼上了最後一塊拼圖。
這個之前被控制還無比昂揚的女人,此刻哆哆嗦嗦地說道:
“我沒有去過……他也沒有和我講過。但是有一次鹽鐵使來過別苑,我聽到一部分談話……殿下他……好像打算靠著鹽鐵使輸送的鐵,在南郊屯兵……”
一貫能言善辯的李承平甚至都靜默了幾分鍾。
此前我們也有諸多猜測,但是並沒有想到背後卻是這樣一條大魚。
這是一把李承影自己鑄就的刀子。
因為太過鋒利,也足夠重傷他自身。
我的唇邊勾起滿意的微笑,地獄惡鬼從幕後走到臺前。
“多謝你告訴我們這一切。”我笑著對著看到我瞬間臉色青白的洛婉清說道。
惡鬼抓住了從地獄逃跑的靈魂。
對靈魂痛哭流涕地哀求、懺悔、憤恨置若罔聞,隻是陰沉沉地宣判S刑:
“你也該,S了。”
10
距離“我”進入瘴林的時間已經超過了第一次的三天。
守在瘴林外的人遲遲等不到人歸來的身影。
直到“我”被猛獸撕咬得血肉模糊的殘肢出現在了瘴林邊緣。
殘存的衣服布料、首飾都能一一對應。
沒有人比李承影更能辨認出那就是“我”。
冷靜自持的賢王難以置信,繼而勃然大怒歇斯底裡:
“不可能。她或許隻是受傷了。”
他的目光陡然陰沉了下來,緩緩掃視了一圈等在瘴林外的侍從:
“你們,進去救她。活要見人,S要見屍,就算踏平這片林子。”
沒有人敢動,於是形成了雙方沉默對峙的局面。
李承影雲淡風輕地加碼:
“凡是進去林子的,百兩黃金送至你親族手中。若是能找到她的,賞黃金萬兩。”
於是很快,渾身是傷的兩位侍從帶出了“我”的頭顱。
我與她,實在是無比相似的。
那是十多年前,我母後第一次將流民營裡的小洛婉清帶到我的面前,我歡天喜地。
“阿離,往後你就把她當妹妹看。”我母後如是說道。
直到某一日,母後忽然暗中將我送出宮,回來的時候小洛婉清就已經中了毒。
聽說後宮一位得寵的妃子謀害公主不成,被我憤怒的父皇廢去了尊位。
我記得我當時的困惑。
謀害公主?可我才是公主。
年歲漸長,我才明白當日“我”中毒,那不過是我母後設下的一個局。
她不忍讓我中毒成棋子,於是換成了洛婉清。
我無比愧疚,真的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而我的妹妹也很聽話,從不責怪。
及笄那年,我求了母後放她出宮,還為她置了宅子。
隻是很快,一切都已然到了大廈傾頹的起點。
而禍起蕭牆,大約始於當日。
但是李承影卻是抱著她的殘身不撒手,嚎啕大哭像個孩子。
大約也還有點愛的吧。
隻是不知,這其中是哭自己的“血包沒了聖藥飛了”多些,還是哭愛人逝去多一些。
但我都不在意了。
11
他是喝得酩酊大醉出現在別苑的。
“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