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鋪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我上場了。
溫柔小意,纏綿放浪。
我使盡千方讓趙乾德對我流連忘返,恨不得將渾身力氣都使在我的身上。
與提前布置的一樣。
今夜田莊上有人鬧事,趙乾德披著衣服匆忙趕去徹夜未歸。
田莊上的事牽扯過甚,趙乾德這幾日恐怕都難回家。
第二日一早,我佯裝恃寵而驕頂撞夫人。
假借敲打之名,夫人將我扣在佛室裡抄寫佛經,實則引喬管家與我歡好,趁機受孕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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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屬實難挨。
我與那管家一無情義,二無淵源。
更別提那管家為了證明自己對夫人的忠心近乎粗劣對我。
若非夫人用秋兒的典當條子為引,日日吊著我,我實難堅持下去。
常人或許很難諒解我的苦痛。
都是委身於人。
都是打開腿,迎賓往來。
躺在趙乾德的身下,還是躺在喬管家的身下。
陪一個男人入眠,或是陪兩個男人入眠。
應該並無不同。
但每每見男人躺在我身上氣喘,我的靈魂都猶如懸於房梁之上被刀劈斧鑿實在難安。
我想我到底與青樓妓子有甚區別。
我與她們的區別。
大概隻在於她們是明娼,而我是暗的。
幾日過去,趙乾德終於料理完田莊上的事務匆匆趕回。
他知道這些日子我與夫人的「矛盾」。
但見我將委屈咽下,沒在他的面前去鬧那些後院女人的糾紛。
他對我的知趣甚為滿意,對我倒真有了些憐愛之意。
而我仍如往常那般對他百般獻媚,盡可能滿足他對女子的所有幻想。
日日與仇人相對,百般挫折、萬般煎熬。
終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我成功有孕。
消息傳出的第二日,夫人送來了賀禮。
「你閨女的典當條子,馮青將這東西藏得很深,找它可是費了我好一陣心力。」
一張紙拍在我面前,平鋪開來,幾個大字黑得晃眼。
買賣公平,錢貨兩清。
到最後,我才得開眼。
原來我放在心尖上的閨女隻值五兩。
五兩賣,十倍贖。
水面下的生意向來講究一個規矩。
五十兩。
此刻就算我將花樣使盡了,也籌不出五十兩。
「你放心,我絕不食言,等你幫我成了事,我自然會帶你去見她。」
夫人拍了拍我的肩好生安慰。
「放心,未來有我護著,你們的好日子還長呢!」
「謝謝姐姐。」
我淚眼婆娑,將紙緊緊攬在懷裡。
秋日寒涼,入夜更冷。
我裹在被子裡,聽著屋外北風號哭。
一陣雷鳴,我忽地聽見窗外有女子哭聲。
打開窗是春喜。
春喜是府裡為方便照顧我,撥過來的丫頭。
我總覺得她乖順可愛的模樣像極了我早夭的妹妹。
所以雖然她相比府上的其他人算不上聰明伶俐的,但我很喜歡她。
今夜她本該待在房中安睡的。
可此時的她正衣衫不整,坐在地上嚶嚶地哭啼。
害怕別人聽見她的悲泣,她手中的帕子還緊咬在口中。
「春喜,這是怎麼了?」
我心頭一驚,一個不好的念頭在我心間湧起。
我快步踱出門外,借著昏暗的燈光瞧見了她身上的狼狽。
「春紅姐……」
瞧見我,她終於忍不住委屈哭出聲來。
「別怕,姐姐護著你。」
我將春喜攬在懷裡,將她帶回房中。
她身體顫抖,不住地抽氣,衣服護不住的地方,赤紅色傷痕肉眼可見。
春喜今年才剛滿十六歲,花一般的年紀,怎叫人不心疼。
我翻出藥箱為她處理傷口,換了淨衣。
待她情緒稍定,才敢開口問事情緣由。
「春喜你告訴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老爺他……有意強迫?」
我問得小心,生怕觸及她,再次讓她難過。
她低垂著頭,聽到老爺一詞,手中不自覺地攥緊了杯子。
我心中如百蠱蝕心,疼得更緊。
我知那種滋味。
她是被強佔了的,隻會比我更痛。
「和老爺沒關系,是我逼他要了我的。」
說雖這樣說,可她模樣卻不是那般。
「春喜別怕,有姐姐在,若是他真欺辱了你,我哪怕拼了命也會幫你討一個公道。」
她眼淚不止,但口中說出的話還是那般。
「春紅姐,別問了,真是我強逼的老爺。」
聞言,我心頭先一震,再是不明。
王娘S了。
王娘已經S了,怎麼還會有女子將這般罪孽強加在自己身上。
「春喜,我隻當你是我的親妹妹,你與我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叫是你強逼了他?」
我忍著心中的憤怒,盡量緩聲問道。
趙乾德那副身子已然半截入了土。
他日日在我身上翻還不夠,如今我不過才懷幾日,他便又生了心力去禍害其他女子。
他怎生得如此色欲,怎得不一朝癱S在床上!
春喜仍是怯怯地哭泣。
不過一聲親妹,倒是叫她漸漸放下心防。
「春紅姐,我……我哥哥病了,需要五兩銀子去治……」
幾番詢問我才知事情的真相。
春喜家貧苦。
她爹五年前得了肺病S在石場。
他爹S後,她娘上山採藥換錢,不慎傷了腿終年臥床。
她除了一個雙生的兄長,下面還有三個弟妹人皆為年幼。
為了給家裡減負,春喜將自己賣到趙府。
她的賣身錢連帶著每月的例銀都給了親娘治病買藥。
她走後,一大家子隻能靠她哥哥一人來養。
她哥哥是乾坊米鋪的伙計。
前些日子因得了東家的賞識被掌櫃的妒忌,被掌櫃算計,連夜淋雨害了急症。
哥哥病倒,雪上加霜。
府上又不肯提前支銀子給她。
不得已。
春喜做了傻事。
「之前老爺誇我笑起來好看,拉著我做了那事,春紅姐,那時我怕,我真的好怕。「但王娘對我說這是老爺滿意我,我本是沒什麼心思的,可如今哥哥的病實在拖延不得,於是我想起了王娘那話,我覺著去找老爺或許有希望,於是我便找了老爺脫了衣服求他……」
春喜想起了當時的經歷,眼淚又止不住地往外流。
「王娘說老爺是滿意我的,我也以為是這樣的,但我脫了衣服,老爺卻嫌我粗鄙醜陋,我沒有辦法隻能不停求他,祈求之下,老爺被我逼得軟了心腸,還是與我行了夫妻之事。
「我以為我與老爺有了事實,老爺便會幫我,誰料得知我哥哥的事後,老爺卻罵我爬主子的床,不知羞恥,罔顧禮儀,不肯幫我,將我一腳踹出門外。
「春紅姐,我不多求,我真的不多求,我隻是想向老爺借五兩銀子。
「我會還他的,我真的會還他的,我跟他說未來五年的月錢我都可以不要的,我隻是想向他借五兩而已……
「春紅姐,我真的並非不知羞恥,我真的隻是想救我哥哥的命,我真的隻是想讓家人活下而已。
「如今老爺要將我發賣,我連最後的生路也沒了,我真是不知該怎麼辦了。」
春喜放聲大哭,我心也隨著她的哭聲徹底生寒。
我跟了趙乾德這麼久,哪裡會不知他的算計。
什麼不知廉恥,罔顧禮義。
他若是真的嫌棄春喜,是連碰都不想碰的。
乾坊米鋪原就是他的產業。
他御下森嚴,手下的人哪個不為他手耳。
一個伙計就算再得賞識也不會影響一個掌櫃如何,更別提會招掌櫃的妒忌。
更何況,這院子裡有個風吹草動,趙乾德都要知道,米鋪裡有個因他受累的一個伙計他怎會不知。
他分明是貪戀荷花染汙一說,設計將春喜一家逼入絕境,享受他們的痛苦,又不肯為其負責。
這些高高在上的老爺,一貫是自私自利的惡鬼,恨不得渴飲盡弱者血肉。
我們這等女子也好,苦命人也罷。
不過是他們說中的玩意兒。
左不過一個S了,再來一個。
缺了一個,剩下的還會如浪花般源源不斷地湧上來。
我心長恨難平。
燃起來的憤怒再難支撐我繼續與這等惡人朝夕相對,虛與委蛇。
許久,我方才冷靜。
擦了擦春喜眼角的淚。
我柔聲道:「別擔心,我這裡還有些銀子,你先拿去應急。」
翻了翻妝匣,我總共才翻出來二兩銀子。
趙乾德一貫吝嗇,除了一些不能買賣的衣食首飾,不曾再添些什麼銀子給我。
這些銀子是我用每月的二錢月銀再加上節日賞錢攢的,二兩銀子不少,但比起春喜所需又屬實不多,我看眼妝匣裡的首飾,沒猶豫,直接挑了兩支昂貴的出來。
「春喜,將這些銀子首飾一並拿了去給你哥哥治病。」
春喜瞧見那兩支發簪,連連推辭。
「春紅姐,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更何況這些首飾都是記錄在冊的,府中規矩森嚴,管這些東西管得緊,少了一支你怎麼辦,我不能因為我的事就害了你。」
「春喜,你先聽我講,人命關天,我頭上少了兩支也沒人會在意,再者說我得老爺寵愛,還懷著孩子,就算真被發現了,老爺也不能將我怎樣,更何況這些東西再貴也不過是些S物,遠比不上人命珍重。
「你聽姐姐的話,你今夜便走,不要停留,將這些東西典當了,治好你哥哥的病,立刻帶一家人去別處謀生,你不是個物件,今後再遇到這樣的事,萬不能再因慌不擇路便將自己獻出去。
「剩下的銀子足可以讓你們租個田地鋪子,謀個營生好好活著。」
「可姐姐你呢……」
春喜捧著一堆東西,淚眼婆娑地看著我。
我望著那滿是稚氣的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姐姐肚子裡懷的可是金疙瘩,誰敢對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