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管事說我有病,小廝罵我不知好歹。


我是被趕出方府的。


 


6


 


我抱著五兩銀子坐著家門口,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我不敢回家,不敢讓娘看到我的樣子。


 


趙二小來尋我,遞給我一個錢袋子,裡面有一堆銅板。


 


「阿魚,我去方家做了短工,這是最近結的工錢,你拿去給嬸子抓藥。」


 


他說他給方家老爺做踏馬凳,隻需要給人踩一下,就可以賺錢。


 


他說:「阿魚,對不起,你信我,往後我會努力,照顧你和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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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曬黑了,手上也滿是繭子。


 


他抓我的手時,我掙脫開了。


 


我太髒了。


 


我再一次去找郎中,因為阿娘痛得整夜哀嚎。


 


郎中讓我把抓藥的錢留著買棺材,他說,否則到時候連入土為安都難。


 


郎中沒說錯,阿娘在那晚就咽氣了。


 


臨終前,她用最後的氣力和我說:「阿魚,要是活不下去了,就去京城找謝濟安。」


 


我說我不要,我誰都不要,隻想要娘。


 


娘想摸我的頭,但抬不起手,我把她的手放在臉上,她虛弱地笑:


 


「傻孩子,你不是一直說,想做富家小姐嗎?」


 


我哭了整整一夜。


 


我再也沒有娘了。


 


我去買棺材時,遇見了田冬花和她的娘。


 


田冬花的爹腿傷感染了,S了。


 


我和田冬花四目相對,我心如S灰,她欲言又止。


 


最後,我們擦肩而過時,她低著頭小聲說:「阿魚,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我要我娘。


 


我不怪她,我怪這世道。


 


7


 


世道對平民總是一再不公。


 


荔枝山沒了,娘沒了,世道連命也不想留給我們。


 


大火燒山後的報應沒有報在那些達官顯貴身上,報在了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身上。


 


當日各地的山火持續不斷,南邊的風借勢吹來,燒及鄰縣的幾處村莊。


 


據說S了不少人,燒焦的屍體沒人處理,汙染了水源。


 


鄰縣瘟疫蔓延。


 


柳溪鎮也陸續有人染病,趙二小的爹娘也在其中。


 


官府要將染病的人集中拉走,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有去無回。


 


但自古以來,民難鬥官。


 


趙二小的爹娘被帶走了,他娘走前,要他立下毒誓,絕不能去官府鬧事。


 


那是趙二小和他爹娘的最後一面,她娘哭喊著對我說:「柳丫頭,看在你和二小一起長大的份上,幫我看好他,嬸子謝謝你。」


 


我SS抱住了趙二小,把他關在我家。


 


許多個夜裡,我們都抱在一起默默流淚。


 


我說:「二小,我帶你離開這裡吧,我們去京城。」


 


他點頭,說好。


 


可是第二日,他不見了。


 


我找了他好幾日,都沒找到。


 


最後是田冬花跑來告訴我,趙二小生病了。


 


原來縣衙將病逝的人都集中拉到了亂葬崗,趙二小這個不怕S的,跑去找他爹娘了。


 


他是個蠢貨,所以,他染上瘟疫了,一個人偷偷摸摸把自己鎖在家裡,等S。


 


若不是田冬花路過他家,意外發現了他家裡還點著燈,隻怕他屍體都臭了也沒人發現。


 


他將門關得嚴實,不讓我進去。


 


「阿魚,你不要來,瘟疫沒得治。」


 


「但我不後悔,我找到了阿爹阿娘,讓他們入土為安了,至少不會被那些野狗啃。」


 


「阿魚,對不起,你去京城吧。院子裡的石頭下有我之前藏的銀子,你拿著做路費。」


 


他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說到最後,他在門內哭,我在門外哭。


 


趙二小再也沒出過那扇門,我日日做了吃食給他送到門口,他總是等我走了才會取。


 


直到有一日,門口的吃食沒有動。


 


一碗豆腐青菜湯,一個饅頭。


 


還有田冬花送來的兩串糖葫蘆。


 


8


 


永州齊縣爆發瘟疫,S傷無數。


 


終於引起了那位天子的注意,天子派了一位欽差來永州。


 


知州大人知道消息後,又連夜召集了縣令大人,要求他必須在欽差大人趕來之前控制好瘟疫。


 


於是,不到一個月,染病的人確實越來越少了。


 


我去了縣裡,做了縣令小姐的踏馬凳。


 


踏馬凳一般都是男人做,但縣令小姐不同,她說自己雙足金貴,怎能踏那些粗鄙男子的背。


 


普通人家的姑娘,沒人願意做這個。


 


也有一些極度缺錢的姑娘說自己願意,但縣令小姐說她們太醜,配不上她的玉足。


 


所以我去時,縣令小姐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她說:「都是些粗賤丫頭,也就你吧,長得還過得去。」


 


夜裡,我偷偷聽到縣令大人在和下屬交談。


 


縣令大人在院中踱步,他淡淡飲下一口茶,仰頭望月:「這次的事辦得很好。」


 


「還是大人有先見之明,一早便命屬下將那些閉門不出的都抓了起來,寧可錯S,不能放過。」


 


原來,是這樣。


 


那段時日,柳溪鎮不少人失蹤,他們把所有可能患病和已經患病的人都關在一起,最後在不為人知的地方讓這些生命一個個無知無覺地從這世上消散。


 


草菅人命這四個字,在上位者的眼中,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9


 


知州大人陪同欽差大人來了齊縣。


 


此時的齊縣已經慢慢恢復成了一片祥和之態。


 


柳溪鎮的富戶方老爺帶著他家的二公子還特意向欽差大人獻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藏畫。


 


他們將這位欽差大人的喜好打聽得明明白白,大庭廣眾之下,他當著百姓說:


 


「寶劍配英雄,這是齊縣所有百姓對欽差大人到來的感謝。」


 


「正是因為大人的到來,才讓齊縣這場災難能夠順利化解。」


 


隻是一幅畫而已,欽差大人欣然收下了。


 


方老爺給縣令大人掙足了面子。


 


欽差大人褒獎縣令大人治理有方,是個實實在在為百姓做事的好官。


 


他回去後定會上書陛下,將縣令和知州大人的功勞一一陳述。


 


最後,欽差大人功成身退,帶著人馬在百姓的歡送下離開了。


 


知州大人允諾提拔縣令大人。


 


而方家二公子在縣衙謀到了一份官差。


 


這是一個眾人皆歡喜的好結局。


 


隻是沒過多久,縣令大人忽然發起了高熱。


 


大夫來診治後,大驚失色,是瘟疫。


 


沒人知道,我將趙二小用過的茶壺裝了水,倒進了廚娘專門為縣令熬的大補湯裡。


 


縣令得了瘟疫是縣衙的秘密,他不敢聲張,但府上的丫鬟小廝沒人敢近身伺候。


 


縣令小姐拿著鞭子威脅丫鬟。


 


我在這時自告奮勇上前:「小姐,奴婢願意去。」


 


小姐滿意地看著我:「好丫頭,照顧好我爹,我升你為二等丫鬟。」


 


她高高在上,自以為給我許下了天大的好處。


 


隔著房門,她對著屋內喊:「爹,你放心,女兒已經安排好了人手,會照顧好爹。」


 


多麼有孝心的一個女兒。


 


然而一向疼她如珠似寶的爹病了,她卻連看一眼都不敢。


 


我又想起了愚蠢的趙二小,爹娘都S了,還跑去找屍體,最後把自己也給害S了。


 


10


 


瘟疫是治不好的,然而在縣令大人高熱不省人事時,方家二公子送來了雪中炭。


 


那位有名的走方遊醫。


 


遊醫的確醫者仁心,旁的郎中都不敢近身,他卻敢近身把脈。


 


屋子裡,除了我和遊醫,就隻有昏睡不醒的縣令大人。


 


遊醫診斷完後,還給了我兩枚丹藥:「姑娘服下這個,就能減少被傳染的風險。」


 


我問他:「大夫,我想問問,如果是被用刑之後的傷口久久潰爛不能愈合,反復發熱,您能救嗎?」


 


「傷重幾時了?」


 


「隻要在半月之內,老夫就能救。人在哪裡,老夫現在就去瞧瞧。」


 


遊醫一面收拾藥箱,一面焦急地望著我:「最好不能再拖了。」


 


我在這一刻,忽然覺得無比諷刺。


 


門外,縣令小姐和方家二公子關心的聲音同時傳來。


 


遊醫還在等我說話,我苦澀地笑了笑,感激道:「我隻是隨口說說,多謝大夫了。」


 


門開的那一瞬,我看見縣令小姐正靠在方家二公子的懷裡。


 


方二公子摟著她的腰,正溫聲安慰她。


 


深夜,病榻之上的縣令虛弱地喚我:


 


「給本官,拿水來。」


 


我坐在不遠處,靜默不動。


 


那日遊醫說,瘟疫不是他能救的,但他能為縣令大人減少許多痛苦。


 


他給縣令大人開了藥方,無論多珍稀的藥材,都有人為縣令大人尋來。


 


隻不過,那一碗碗價值千金的藥,都被我倒進了花盆裡。


 


幾日過去,花開得越來越好,縣令大人卻越來越虛弱了。


 


他在夜裡痛苦地低聲哀嚎,卻不知,如今沒有人敢靠近這間屋,他那微弱的呼喊聲,除了我,也隻有路過的那隻花貓能聽見了。


 


方家二公子再次請來了遊醫,這一次,遊醫擺擺手,說他也無能無力了。


 


遊醫走前,看了看我,又給了兩顆丹藥:「姑娘,瘟疫本就無解,但姑娘年紀輕輕,還是應當珍重。」


 


他是名醫,自然能查探出縣令大人是否用藥,隻是,善良的他,選擇了保下一條人命。


 


他說,活著很重要。


 


世上如遊醫這樣的人不多。


 


最後,我給他磕了一個頭。


 


11


 


縣令大人S得很不體面,不過,再不體面,也比平頭百姓強上千百倍。


 


知州大人說縣令是因公犧牲,他要齊縣的百姓永遠記得縣令大人。


 


縣令小姐於是成了知州大人的義女。


 


而知州大人,也博得了好名聲。


 


連帶著方家二公子也升了個小小的官。


 


縣令小姐離開時,很自然地要帶走我。


 


「我爹臨S前,都是你一個人近身伺候的,既然你命大活了下來,那本小姐自然也會履行承諾,往後你就在我身邊做個二等丫鬟吧。」


 


「日後尋到機會我會在府裡給你尋個管事,也不叫你嫁給外面那些窮酸的白丁,也算你的福報了。」


 


我沒說什麼,隻是在那晚,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縣衙。


 


縣衙外有一條小巷,我看到那隻曾在縣令府上陪我半個月的花貓鑽進了巷子。


 


我想帶它一起走。


 


然而走到巷子深處,我頓住了腳步。


 


我看見了田冬花。


 


她衣衫不整,被一名官兵摟在懷裡,官兵手探進了她的裙擺,身體正前後聳動。


 


我抄起牆邊的一根棍子,走了過去,可棍子還未落到官兵的頭上,他就已經沒動靜了。


 


一把匕首從他的身體當胸穿過,他倒在了地上。


 


田冬花拔出匕首,又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扎。


 


月色下,是洶湧的恨意:


 


「我爹隻是想求你們,讓他留下兩筐荔枝,可你卻生生打斷了他的腿。」


 


官兵的屍體被捅得亂七八糟,田冬花跌坐在地上,靠著牆又哭又笑,如同瘋了一般。


 


我想拉她起來,我想帶她離開。


 


可她隻是絕望地望著我:


 


「阿魚,你知道嗎?我阿娘改嫁了,這麼快,她就改嫁了,我爹從前對我們那麼好。可她說,女人不嫁人,往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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