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著腰,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握著鼠標,將薛夢攏在他的身下。
他眉眼帶笑說著什麼。
薛夢抬頭,眼中帶著依賴。
「砰!」
我重重地推開門,門撞在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6
周禹行說:「我隻是想幫她,她脫離社會的時間太長了,工作非常不好找。剛好我缺個助理,就讓她先試試,如果她感興趣可以考法學相關的碩士,不管是進修還是從事相關的職業,都是一條不錯的路。」
這樣的周禹行真是讓我覺得陌生。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麼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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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禹行煩躁地看著我。
「你不用陰陽怪氣,我和薛夢沒有什麼,清者自清!」
我點點頭:「懂了!」
可在我起身要往外走的時候他卻一把拉住我:「你什麼意思?」
我疑惑地看著他:「不是清者自清嗎?你們隨意!」
我開門出來的時候薛夢就站在外面。
惶恐不安,一雙眼睛仿佛受了驚的兔子,顫動中帶著點兒微紅。
「書寧,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不用了,周禹行都跟我說清楚了。」
她卻好像更害怕了,猛地看向周禹行,又把目光投向我。
「他跟你說什麼了?」
我似笑非笑:「他說了什麼你不知道嗎?」
周禹行卻突然出聲:「你不用嚇她,我跟她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薛夢暗暗地松了口氣。
這兩人我太熟悉了,有時候感謝這份熟悉,有時候也痛恨這份熟悉。
「對了,」我對薛夢說,「你今天出門忘關水龍頭了,下次注意。你也知道,那房子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周禹行做不了主。三天之後搬出去,可以嗎?」
薛夢瞠大了眼睛,惶惶然地看著我,整個人搖搖欲墜。
周禹行上前一步想開口。
我衝他搖搖頭。
「人都在呢,別逼我鬧!」
我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據說在我走後,薛夢昏了過去。
周禹行回來收拾行李的時候跟我說的。
「會讓她住進老房子,是因為謝楊一直騷擾她。本來是準備跟你商量,可那段時間你總在胡思亂想、惡意揣測,我們隻是不想讓你誤會。」
他說:「我們先暫時冷靜冷靜,我去律所應付幾天,順便照顧薛夢。」
「周禹行,」我叫住他,「你是不是喜歡上薛夢了?」
周禹行看著我,目光冷淡,他嗤笑一聲:「李書寧,你差不多得了!」
他走得毫不猶豫。
突然讓我想起了謝楊的一句話。
那時候薛夢哭著質問她:「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不是說過會一輩子愛我的嗎?」
而謝楊呢?
表情冷漠,語氣涼薄。
「這世上萬事萬物都在改變,憑什麼我不能變?憑什麼我對你的喜歡不能變?」
而更奇怪的是,明明出軌的是他,明明變心的也是他,可到最後他卻能大言不慚地說:「我沒有想過跟你離婚。」
好像他的不離婚是一種……施舍?
7
我是第二天下午去的醫院。
在去醫院之前我先去了周禹行的律所一趟。
他不在。
他的同事告訴我:「這時候是飯點,他應該去醫院了。這兩天他都準時準點……」
同事說著頓住了,有些尷尬地看著我。
「他就是心地好、待人和善,你別多想。」
我笑了笑離開了。
周禹行心地好?
真不是。
相反地,他還有點涼薄。
他對於自己的事和別人的事,界限很清。
用他的話說:「不共情是我的職業操守,也是我對自己和別人的尊重。」
這麼多年,他從不跟人曖昧,也從不做那些可能導致誤會的事。
如果他對誰好,那就是打心底的。
我到醫院的時候周禹行正在哄著薛夢吃飯。
「你多少吃一點,今天都是你愛吃的,別糟蹋自己的身體。
「事情我會去辦,你別擔心,我來解決,我去書寧談!」
跟我?
談什麼?
我正疑惑著,薛夢卻惶然地抓住周禹行的手。
「你別,你別跟書寧說,這是我的事,跟你們無關,我自己會解決,你別管,別找書寧。」
周禹行皺著眉。
「你怎麼辦?你告訴我你準備怎麼辦?」
薛夢咬著唇,無助又脆弱。
周禹行嘆了口氣,揉著薛夢的發頂。
「別怕,有我在!」
我就站在門口,麻木地看著這一切。
心尖的刺痛傳來,我輕咬舌尖,以痛壓痛。
「你們想跟我談什麼?」
在看到我的一瞬間,薛夢逃也般地躲開周禹行。
周禹行怔了下,收回手,悵然若失。
薛夢顫動著眸光看我,臉上露出討好的笑。
「書寧,你來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轉向周禹行。
「說吧,你們到底要跟我談什麼?」
「沒有!沒什麼!」薛夢矢口否認。
周禹行卻上前一步。
「有件事情想找你幫你!」
「周禹行,你閉嘴!」
薛夢想阻止,但周禹行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他說:「書寧,我們離婚吧!
「書寧,就當是幫小夢。等小寶讀書的事穩定下來,我們再復婚,好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聽到這麼荒唐的事。
以至於我懷疑是我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什麼?」
薛夢臉色煞白,抓著周禹行的衣袖,期期艾艾。
「我求你,別說了!」
周禹行卻仿佛鐵了心。
「書寧,我們離婚吧,暫時的!」
「閉嘴,周禹行!書寧,你別聽他的,他在胡說八道!」
周禹行卻生了氣。
他沉著臉瞪著薛夢:「你有沒有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有多憔悴?這事你別管,聽我的!」
薛夢哭了。
周禹行想抬手為她擦拭眼淚,卻生生忍住,臉上滿是隱忍的深情。
看得人無比惡心。
我默默地攥緊了手上的離婚協議書,將它們塞回包裡。
「周禹行,你做夢!」
如果是這樣的話,關於財產的分配就得重新考量了。
8
周禹行追著我出了醫院。
他抓住我的手,眉宇間都是煩躁。
「書寧,我們談談!」
我冷笑一聲:「談什麼?談離婚?周禹行,你可真厲害!」
周禹行揉了揉太陽穴。
「我都說了是假離婚,我隻是想幫小夢而已。」
「周禹行,說這種話你自己信嗎?」
「我說的是實話,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
跟我玩無賴。
「那行,反正我也不著急。或者你可以起訴我,你還沒有給自己打過官司吧!」
周禹行深鎖眉頭看著我。
「李書寧,我是在跟你商量,我說過,我沒想真的跟你離婚,這隻是權宜之計。」
我搖搖頭。
「我不答應!周禹行,我憑什麼相信你?」
周禹行還想說什麼,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想掙脫開他的手。
他原本牢牢抓著。
可在看清楚來電顯示後,他遲疑了,任由我輕松地掙開。
「我還有事,我們晚點談!」
我默默地看了自己的手腕半晌,然後轉身離開。
中途我回了一次頭,隻看到周禹行的背影,匆匆走進醫院的背影。
薛夢說她想跟我談談。
我答應了。
位置約在我們以前經常去的一家書咖。
薛夢的狀態不太好,可能是真的生病了,很憔悴。
看到我,她手足無措地站起身。
「書寧,你來了,快坐,你要喝什麼?」
我點了杯咖啡坐下。
「說吧,你想談什麼?」
薛夢抿了抿唇。
「你別聽周禹行瞎說,他就是操心小寶讀書的事,這事我會自己解決,不能再麻煩你們夫妻了!」
薛夢難得聰明了一回。
她把我和周禹行劃歸到同一陣營,把這件事當作是我和他一起想要幫忙。
可是啊,晚了!
「薛夢,你是喜歡周禹行嗎?」
薛夢連連搖頭。
「我沒有,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不喜歡,你為什麼要給他信號?」
「我沒有!」薛夢激動地否認,「書寧,我真的沒有!」
我笑著搖搖頭。
「薛夢,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界限。你不給他『你是可以被靠近』的訊號,他也不敢得寸進尺。當然,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他要是沒有先越界,估計你也不敢吧!說起來,你們這叫,兩情相悅?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講講你和周禹行的故事?我們不是無話不談的閨蜜嗎?」
薛夢的臉色白得像鬼。
她期期艾艾地看著我。
「書寧,我真的沒有!」
我冷下了目光冷下了臉。
「沒有?薛夢,你是個挺浪漫的人,你喜歡把男人對自己的愛映射在一件件小事上。比如萬事以你為先,比如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比如記得你的喜好,比如給你買藥而不是讓你去買藥,比如他的副駕駛隻能你來坐。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這個,可是你在乎。所以,在你和周禹行來找我,你卻坐在副駕駛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薛夢呆滯在原地。
我指了指對面。
「你們來之前我就在那兒,視野挺好的!」
所以我清楚看到周禹行把薛夢送了過來,並在下車後為她系上了圍巾。
薛夢張了張嘴。
我打斷她。
「你是不是想說他隻是擔心你?薛夢,你不覺得我的丈夫對你的擔心太過了嗎?他可真愛你啊!」
薛夢哭了,捂著臉號啕大哭。
我漠然地看著她,再沒有了以往的心疼。
「書寧,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
她說:「謝楊出軌讓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我不好,是不是問題在我,不然他為什麼會移情別戀?
「書寧,我沒想過傷害你,我也沒想過跟周禹行之間有什麼。我隻是……他對我好,我很開心,我突然覺得自己也是值得被愛的。」
她說她隻是虛榮心,她隻是享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好,隻是很不幸,剛好那個男人是我的丈夫。
「對不起,書寧,我錯了!從周禹行要跟你假離婚我就知道,我錯了。你放心,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我會退出,我把他還給你!書寧,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輕輕擦掉眼角流下來的淚水。
「那麼晚你才知道啊。所以,他半夜抱著你安慰,給你買藥,抱著你喂藥,偷偷讓你住進我家,把你安排進公司,你都覺得沒問題?」
「不是的,書寧,我……」
「挺上癮吧!我的男人千方百計對你好,甚至超過我,甚至不惜給我難堪,是不是很上癮?」
薛夢哭著搖頭。
她似乎除了搖頭已經無話可說。
「你說把他還給我?其實你已經默認他是你的了,對吧?他什麼時候告訴你他喜歡你的?」
薛夢錯愕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似乎不明白我怎麼知道。
我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薛夢,我認識你二十多年,我把你護在身後二十多年,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的一句話把薛夢擊得潰不成軍。
「書寧!」
「還記得謝楊出軌的那個女人嗎?我前幾天碰見她了,她沒有跟謝楊在一起,還談了個新的男朋友,準備年底結婚。她狀態挺好的,很釋然,甚至有一種涅槃重生的感覺,她說想跟你道歉,說當初是她不懂事,希望你能原諒她。她說她已經重新開始了,希望你也能!」
我了解薛夢。
同樣的,她也了解我。
她知道我想表達什麼意思,所以她哭著求我別說了。
可我對她的善良早就沒了。
「你能原諒她嗎?薛夢。她把你的家庭攪得支離破碎,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團亂,然後她拍拍屁股說聲對不起就行了?她憑什麼覺得她嚼碎的甘蔗渣你就得撿起來吃?她憑什麼覺得她還了你就得收?薛夢,你說,她怎麼可以這麼壞呢?」
9
薛夢問我想要什麼。
我似笑非笑地說:「離婚啊!給你們騰地兒!」
薛夢嘴唇顫抖:「我以前沒想過,以後也不會。書寧,我不會和他在一起!」
她的話語鄭重到仿佛是在起誓。
「是嗎?」
我看向窗外。
那就恭喜周禹行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她說:「你想離婚,那就離婚!」
離開前她問我:「書寧,我們還是朋友嗎?」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隻是告訴她:「薛夢,這次的事情,你對我的傷害遠遠高於周禹行!」
我和薛夢是真正的一起長大,從幼兒園到結婚,從來沒有分開過。
那時候我們兩家住得很近,上下樓。
她的爸媽總喜歡吵架、打架。
她很害怕,就躲在樓道裡哭。
那時候我就會拉著她的手帶她回家。
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玩遊戲,一起寫作業,一起睡覺。
從幼兒園到高中。
我們最遠的距離也就是一班和三班的距離。
後來我們拼了命考上同一個大學,去了同一個城市。
我媽笑著說:「你們到時候結婚都嫁一個地方得了!」
薛夢點點頭。
「我離不開書寧的!」
多可笑。
我被我最信任的人背刺至此,真是,活該啊!
周禹行在黃昏的時候回了家。
他對我說:「書寧,我們就當是幫幫小夢。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不忍心見她這麼難過,對不對?」
他說:「我們隻是假離婚,等到時機成熟我們就復婚。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全部財產都轉移給你。」
我看著面前的男人。
看著他被愛情衝昏了頭。
看著他自欺欺人。
「好,我們離婚!」
我們離婚的過程很順利,也很迅速。
離婚協議書是他準備的。
房產、車子和銀行存款都給了我。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天我把周禹行從房子裡請了出去。
他愣了下,一臉不解。
「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