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們小聲議論。
他們不打算放過我,那我便攪渾這攤水。
誰都別好過!
既然說我構陷嫡姐,我也不必再給他們留臉面,戳破那層窗戶紙。
看客們不是傻子。
痴傻世子衣衫不整地被砸暈在床上,庶女被下藥,不惜自殘求救。
況兩人還是在嫡女的房中。
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孫清越是京城一等一的世家貴女,被聖上指腹為婚要嫁給一個落魄的痴傻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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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都心有不甘。
悔婚不嫁,受不住流言蜚語,也違背了皇命。
犧牲庶女,成本最低,還能落得成人之美的好名聲。
世家大族,這樣的齷齪事,屢見不鮮。
隻是沒落在自己身上,便都想著看熱鬧。
這不,一直和父親不對付的一位大人站出來道:「丞相大人,事有蹊蹺,還請徹查,還兩位姑娘和世子一個公道!」
「大姑娘與世子今日定親,不日便能完婚,卻在此時出了差錯,正如二姑娘所言,是有人要構陷大姑娘,要構陷丞相府啊!」
「總不能是大姑娘不願嫁給世子,親自下藥給庶妹和世子,以此來偷龍換鳳吧?」
父親面色鐵青:「休要胡言!」
嫡母面容扭曲:「信口雌黃!」
嫡姐怔愣無措:「莫要朝我潑髒水!」
三人惱羞成怒地異口同聲。
他們沒想到,一向任人宰割的庶女竟然生出了反叛的心思。
這就受不住了?
我在心底冷哼,面上不顯。
而是越過人群,哭著跪在太子殿下身前,哀求道:「太子殿下,我與姐姐今日皆受辱,還請殿下幫幫我們姐妹二人!」
4
文承太子素有賢名。
這件事若是不捅到太子殿下面前,即便是頂著外人的嘲笑,丞相大人也能以我與世子「情投意合」為由,代替嫡姐嫁給世子。
畢竟,他想讓嫡姐成為太子妃。
聖上病重,太子賢德,繼位隻不過是時間。
但事發突然。
如今的丞相大人不敢賭他日帝王的心。
文承太子面色凝重,低聲吩咐道:「分別帶二姑娘和世子前去醫治。」
丫鬟過來攙扶我。
我卻推開她,徑直抓住太子殿下,趁機將一塊布條塞到他的手中。
太子一愣,卻還是攥緊了手掌。
我躲開丫鬟,仰頭看向太子殿下:「殿下,臣女無礙,隻願在此等一個真相,若無真相,臣女願一S以證清白!」
這偌大的丞相府。
我無人可信,無人可依。
能不能讓太子殿下成為我的盟友,僅此一次機會。
在場的賓客有大理寺卿。
太子殿下命其徹查。
桌上還有我吃剩下的糕點,糕點中摻了藥,世子殿下用過的酒杯也查出了殘留的藥物。
兩種藥出自一處,是來自西域的貢藥。
少量可治失眠頭痛,量過則有催情之效,輔以酒水和燻香則藥效更重。
三月前,丞相夫人頭疼不止,太後便賞了她一些藥物,其中便包含此藥。
真相呼之欲出。
嫡母反應過來,匆忙下跪:「殿下,臣婦素有頭疾,可惜藥苦難耐,所以便將藥加到糕點裡,定是因今日定親繁忙,後廚將糕點送錯了地方,才導致世子和阿寶錯服了。」
有人質疑:「世子酒杯中殘留的藥物又作何解釋?」
嫡母身邊的大丫鬟像是恍然大悟般解釋道:「世子殿下曾向老奴討過糕點,老奴記得,世子殿下,酒一口,糕點一口,是以應當是此時將藥沾在杯子上的。」
漏洞百出的假話,卻維持住了丞相府的體面。
丞相大人趕忙站出來打圓場:「原來是一場誤會啊,你看這事鬧得!」
說完,趕忙對著太子殿下作揖。
「殿下,今日之事是老臣對府中下人管理不周所知的誤會,此乃臣的家事,殿下不如全了老臣的臉面,交由老臣自行處理吧!」
太子殿下沉默不語,看向我,似乎是在詢問我的意見。
父親和嫡母瞪著我,似在恐嚇。
「殿下,臣女雖受了些皮肉之苦,但終歸是保全了自己和世子的清白,也保全了聖上親賜的婚事,如今查出是一場誤會,念及昔日父親,母親和姐姐的疼愛,臣女不再追究。」
「隻是經此一事,臣女看淡前塵,從此離家,斷親絕情,常伴青燈古佛!」
「願,殿下成全!」
皮肉觸地,咚咚作響。
如同他們扮演成父慈子孝的模樣,我扮演成了看破紅塵的傷心庶女。
真正的真相,所有人都清楚。
看客們隻會覺得我可悲可憐。
父親和嫡母隻會覺得他們保全了丞相府,我是生是S,是和尚,還是尼姑,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
可隻有我清楚,我繞了這麼一大圈,不僅僅是為了逃脫替婚的命運,更是要徹底逃離丞相府!
隻有如此,日後丞相府的所作所為都與我無關!
父親抹了一把汗,也跟著跪下叩謝:
「今日這場鬧劇不過是場誤會,清越與世子大婚在即,今日又是定親的大喜日子,喝了一些酒,走錯了地方,但好在大錯尚未釀成,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還請諸位賣孫某一個面子,今後莫要再提了。」
是警告。
亦是恐嚇。
這件事若傳到外面便是和丞相府作對。
目的已達到,再追究下去,怕是孫清越和公上詔的婚事會多生變故。
正如丞相大人所言,這是丞相府的家事,饒是太子殿下也無法過多幹涉。
經此一事。
孫清越和公上詔的婚事板上釘釘,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5
背叛丞相府,就要承受代價。
縱使太子殿下已經允了我與丞相府,斷親絕情,常伴青燈古佛。
夜裡,父親、嫡母和嫡姐將我帶到祠堂。
「翅膀硬了,誣陷嫡姐,構陷丞相府,勾引世子,如今竟還妄想用太子殿下壓制丞相府,孫阿寶,你猜猜,你有命活著去伴你的青燈古佛嗎?」
「你是我的女兒,你的事情我說了算,就算你怎麼翻騰,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嘲諷地笑了笑。
「父親還知我是您的女兒啊!」
「我有沒有命去,不是您說了算的!」
父親勃然大怒,吼道:「你的這條賤命是我給的,我想拿就拿!」
說完,父親抬腳狠狠地朝我的胸口踹來。
一口血噴出,濺在孫清越潔白的衣裙上。
她避之不及,又憋了一肚子氣,如同往日那般抬手就要打我,卻被我反手抓住了手腕。
一個是十指不染陽春水的大小姐,一個是自幼端洗腳水、幹粗活的洗腳婢。
力氣千差萬別。
她掙脫不開,隻能怒視我:「賤婢,能替我嫁給世子是你的福分,飛上枝頭當鳳凰你不願,竟還想勾引文承太子,在他面前汙蔑我們下毒,你是何居心?」
我啐了口血,咧嘴輕笑。
居心?
他們算計在先,我反抗在後。
在他們眼裡卻是我居心不良。
呵。
這腐朽的丞相府,惡臭難聞!
我仰頭反問:「敢問嫡姐,既然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你怎麼不嫁呢?」
「還敢嘴硬!」
父親替嫡姐出氣,揚起鞭子狠狠地抽在我身上。
丞相雖是文臣,卻酷愛習武。
那懲罰下人的鞭子上盡是倒刺,勾在肉裡,血肉淋漓。
幼時,我總渴望父親的寵愛,嫡母和嫡姐不喜,總會偷偷拿這條鞭子打我。
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
嫡姐得意大笑,譏諷道:「孫阿寶,你不放開我,就等著被打S吧!」
我冷笑。
上一世,我逆來順受,在苦難中尋找新生,卻仍不得善終。
上天垂愛,有幸重來,定是半分屈辱都不會再受了。
就算是受,也要在這些人身上先討些利息。
眼見父親的鞭子要落下來,我手腕用力,將孫清越拉到我身前,冷冽一笑:「姐姐,這一次你要親自嫁給世子了!」
孫清越被這句話刺激到了,絲毫沒注意到落下來的鞭子。
啪!
鞭子狠狠地落下,鞭尾抽在孫清越的眉骨上,鮮血淋漓,皮肉外翻。
她捂著臉,大聲哀嚎:「賤婢!爹,娘,S了她!S了她!」
嫡母將孫清越抱在懷裡,慌忙叫人,叫完人還不忘恐嚇辱罵我。
父親丟掉鞭子,咒罵著又狠狠地踹了我一腳。
我咳了一口血,脫力倒在祠堂的地上。
雖疼痛萬分,此刻我卻隻想笑。
曾經我以為,處處小心,乖巧懂事,父親總會越過嫡姐看到我。
可後來我逐漸明白,嫡庶之分是不可逾越的溝壑。
從此我對父親失望,不再奢求他的寵愛,不爭不搶,隻求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可仍逃不過他們的算計。
那些人腳步匆匆,簇擁著嫡姐離開。
闔府上下都為嫡姐眼角的傷而忙碌。
沒人記得我。
不過沒關系。
他們沒弄S我。
過了今夜,S的就是他們了!
6
直到夜幕星馳,我才等來要等的人。
文承太子來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不同於白日,他一襲黑衣,面色凝重。
是了。
任誰看到我塞給他的布條上的字都會面色凝重。
前朝遺孤,一直都是皇室的心病。
看到我滿身是血,他黝黑的眸子一沉,快步走到我身邊,低聲沉語:「二姑娘,你既知這是座吃人的府邸,為何仍要留一晚?」
我以為。
他會問我布條上的事。
雖身體無力,疼痛難忍,但我還是努力揚起笑容:「太子殿下,我在等您啊!」
對待尚未合作的盟友,終歸要真誠些。
我確實在等太子殿下。
不過,我不止在等太子殿下。
若太子殿下是個冷漠之人,如何能成為我的盟友?
公上詔忍辱負重,復闢前朝。
可他嗜S屠戮。
結發妻子都能射S,更遑論天下萬民。
我無意參與天下紛爭。
可縱然我此番逃離丞相府,不與他結為夫妻。
來日,公上詔登基稱帝,民不聊生,生靈塗炭,我亦無法獨善其身。
倒不如,就此斷了他登位的機會。
我沒注意到,文承太子瞧著我蒼白沒有血色的臉,眸色更深了。
就連藏在袖口之下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二姑娘,事急從權,得罪了!」
他不顧滿身血汙將我抱起。
胸膛堅硬,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龍涎香。
他來救我,也不過是利用我獲取前朝遺孤的信息。
利益相交,可減輕許多麻煩。
其實我和文承太子不熟。
上一世,我與公上詔成婚一年後,嫡姐嫁入太子府,成為太子妃。
丞相府不待見我和公上詔,所以我很少回府,與嫡姐和文承太子更無見面的機會。
他的消息,大多是從孫清越口中聽說的。
據孫清越所言,她和文承太子夫婦一體,琴瑟和鳴,十分恩愛。
可後來皇城兵變,孫清越應當是早與公上詔混在一起,背叛了文承太子。
她是何時和公上詔有私交的呢?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她很快就是公上詔的妻子,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好好私交!
7
剛走幾步,我們便遇上了匆匆趕來的公上詔。
今夜的丞相府,還真是熱鬧啊。
我記得上一世的這天晚上,公上詔沒來找我,而是哭哭啼啼地去找孫清越。
起初,他是不願意娶我的。
見過孫清越後,他便同意娶我,還一改對我的壞脾氣,婚前婚後貼心相護。
世人都說,公上詔痴傻心境如稚子。
我以為,他對我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
真心換真心,我便對他掏出整顆心。
可到頭來,都不過是一場名為S囚的戲。
暮色之下,我看不清楚他的臉。
可他身上卻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我心一驚。
這可不是前世那個傻子公上詔所有的氣勢。
重生這檔子事能發生在我身上,便也能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可白日,我觀他並未有異常。
怎地如今?
在抬眼去看公上詔,他已經恢復了痴傻模樣。
他叉著腰,擋在太子殿下身前,作勢就要搶我。
「哼,你放開姐姐,姐姐是我的!」
「姐姐是我的,姐姐是我的娘子,你放開她!」
公上詔他本是不喜我的,怎麼現在一心想要我呢?
難道……
心有狐疑。
隻能繼續試探。
文承太子向後退了兩步,冷漠地看向公上詔,沉聲道:「滾開!」
擲地有聲。
渾然天成的上位者氣勢,饒是公上詔都為之一震。
诶……這不對勁吧。
太子殿下和我不熟,他什麼時候和公上詔有糾葛了?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公上詔。
隻見他眸底是一閃而過的陰霾,隨即耍無賴似的躺在地上打滾,佯裝大哭,高呼道:「太子哥哥欺負人了,太子哥哥搶我娘子!」
我示意太子殿下將我放下。
他看了眼我身上的傷,抿嘴不語,卻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反而越過公上詔大步離開。
公上詔大喊引來很多人,其中便包括丞相大人和孫清越。
孫清越看到文承太子抱我,當即神色大變,顧不上端莊淑儀,大聲呼喊道:「你你你……我命令你馬上從太子殿下的身上滾下來!」
都來了,就一並在試探試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