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扯太子殿下的衣角,小聲道:「殿下,幫個忙!」
他身體緊繃,置若罔聞地嗯了一聲。
我挪了挪身子,在太子懷中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
我們貼得很近。
外人看過來,隻會覺得異常曖昧。
孫清越瞧見,更氣了。
但也意識到剛剛的失態,轉變話鋒:「孫阿寶,你不是看破紅塵,斷親絕情,遁入空門了嗎?怎麼如今和太子殿下如此親……」
公上詔也從地上爬起,繼續嚷嚷著:「娘子,姐姐是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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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詔不能沒有阿寶!」
「阿寶是阿詔的!」
一個是天生的蠢貨。
一個是天生的戲子。
還真是絕配!
我輕笑,抬手指了指嫡姐。
「世子,您的娘子是丞相嫡女,孫清越!而我,是丞相庶女,孫阿寶,您的妻妹!」
「世子,您終歸是要娶嫡姐的,又何須拉上我呢?」
我加重「終歸」二字的音調。
若公上詔也重生了,定能聽懂其中的含義。
此話一出,兩人臉色俱是一變。
尤其是公上詔,雙拳緊握,面色凝重,黑眸如同鷹隼。
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前世帶著嫡姐來屠S我的公上詔!
他也重生了!
他來找我,不過是為了按照前世軌跡,娶我,做掩飾,屠宮,登基。
可我偏不讓他如意!
丞相趕來,見此情形,臉色一沉:「太子殿下,您已允了讓阿寶在府中住一晚,與親人們敘舊,您深夜而來,這是?」
文承太子冷哼。
「丞相大人,你的敘舊,還真是別具一格啊!」
「本宮也想和你,好好敘一敘!」
說完,不待丞相說話,文承太子便指著孫清越和公上詔道:「世子和大姑娘的婚事該提上日程了,莫讓世子再來騷擾我府中的女官!」
8
我被文承太子帶回了太子府。
他知我是想逃離丞相府,便向丞相大人討了斷親文書,前提是,我留在府中,當女官。
留在太子府,總好過留在尼姑庵。
我本意就是逃離丞相府,如此一來,倒也省了很多麻煩。
文承太子曾簡單詢問我那布條上關於前朝遺孤的事情。
可重生之說,實在玄幻。
我隻能將公上詔是假世子的證據擺在太子殿下面前,擺在皇家面前,才能絕此後患。
這一段時間,我仔細地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其實公上詔並非天生痴傻。
公上詔是忠勇侯嫡長子,六歲那年隨同祖母上山禮佛,不慎落水。
昏迷數日,在清醒後,便痴傻了。
後來,忠勇侯府長一輩全部戰S,府中其他親眷皆是旁系。
由此,公上詔世襲了世子之位,以為痴傻,如今也隻剩下世子的名頭。
在城中,在朝中,都是無人在意的角色。
也偏偏是這樣的角色,能夠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培植勢力,為復闢前朝做準備。
我和太子殿下都派人去查了公上詔的生平。
除了六歲那年落水,並無其他事情。
古有狸貓換太子,不排除公上詔在出生時便被人做手腳與真正的世子換了位置。
可我們查了遍,卻無任何異常。
似乎。
公上詔就是公上詔,並非前朝太子。
我又仔細回想了與公上詔成婚的那幾年。
公上詔的其他親眷雖仰仗他的世子之位在城中橫行霸道,但十分看不起他,經常欺他辱他。
時不時便會將他打傷。
每次被打傷,公上詔都哭鬧地召見太醫趙左承前來醫治。
趙太醫開了藥,他則是鬧著要我為他熬制湯藥。
也就是在這時,他才能和趙太醫獨處!
想來。
趙太醫就是這破局的關鍵!
「在想什麼?」
文承太子打斷我的思考,將一份喜帖放到我面前:「明日便是孫清越和公上詔的大婚,本宮猜,你應當想去看看!」
我欣然收下喜帖。
轉而將自己的猜測說給文承太子。
他輕笑,沒有發表意見,而是遞給我一包瓜子。
這一段時間,他下了朝就會來我院中。
總會帶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有時是吃食,有時是小玩意。
但我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好事。
我們的關系隻能算的上是盟友。
如今,逾矩了。
我起身,態度疏離。
「太子殿下,夜深了,請回吧!」
我是想幫助太子殿下,但不想和他扯上不清不楚的關系。
他和公上詔無甚不同。
跳進去,都是火坑。
各取所需的關系,還是保持距離得好。
他起身,盯著我的背影,許久才道:「那你早些休息。」
我不知道。
太子殿下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在一起,眸色傷感。
殿中的龍涎香很快散去。
我走到窗邊,抬頭望月。
玄月高掛,雖有烏雲蔽日,可風過就會消散。
9
公上詔和孫清越的婚禮十分盛大。
十裡紅妝,鞭炮齊鳴,就連街邊的叫花子都能收到紅包和喜糖。
還真是很大一筆投資啊!
我知曉丞相府的用意。
即便丞相大人再三警告百官,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丞相府對一個庶女的所作所為還是傳了出去。
就連那巷子中的三歲孩童都知道,丞相府是個吃人的府邸,苛待庶女。
他們拜堂成親時,我站在太子殿下身後。
公上詔看到我和文承太子,笑容瞬間凝固。
我展顏輕笑,用口型道:「百年好合。」
他看懂了。
臉色越來越冷。
直到喜婆再三催促,他才心有不甘地與孫清越行夫妻對拜禮。
我收回目光。
隻覺得身心舒暢。
如今。
我沒有按照前世的軌跡嫁給公上詔,自是不會受那些年的欺瞞之苦。
但若不想受那萬箭穿心之刑,還要徹底斷了公上詔謀反的路。
這第一步,自是斷掉他的羽翼。
10
酒席過半,便有幾個生面孔以敬酒之名跑到公上詔面前,低聲耳語。
片刻後,公上詔臉色鐵青,越過人群沉沉地看了我一眼。
我端起酒杯,朝他敬酒,隨後笑著一飲而盡。
很快,公上詔便以不勝酒力為由,退出前廳。
文承太子拿掉我手中的酒杯,淡聲道:「酒大傷身,莫要貪杯。」
我挑眉輕笑。
文承太子確實是個合適的盟友。
我隻是將趙太醫的信息提給他,他便順藤摸瓜地查出了一些端倪,並快刀斬亂麻地做出處理。
「公上詔通過趙太醫插手後宮子嗣,拿捏後妃,以此來拿捏朝中官員,為他日後謀反,登基做鋪墊,倒是好算計啊。」
趙太醫這根線一斷,公上詔的羽翼就折了一半。
可僅是如此,還遠遠不夠。
我記得,公上詔逼宮謀反,可是帶著五萬精兵。
養兵需要銀兩。
練兵需要場地。
這些,都還需盡快查出來!
11
新婚夜,公上詔沒有在世子府與孫清越洞房花燭,而是闖進了太子府。
果然沒令我失望。
他找來了。
他一改往日的痴傻,抓著我的衣袖,眸底情緒翻湧:「阿寶,我是你的阿詔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若先前隻是猜測。
這一刻,我萬分確定,他和我一樣,重生了。
隻不過比我晚一些。
手腕被他抓的生疼,我戒備地握緊文承太子給我護身的匕首,警惕地看向公上詔:「賤婢怎配為你之後,既如此,我自當是早早地給你的皇後讓出位置,讓你們好好相愛,好好研究謀反啊!」
他厲聲反駁。
「謀反,怎麼是謀反!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前朝暴政,民不聊生。
邊疆戰亂,公上詔的父皇懦弱無能,割地賠款,以求繼續坐穩皇位。
可即便如此,皇室仍舊大肆享樂,加大賦稅,建瑤池,建仙山,力圖打造一個地上人間。
後來,各地起義軍揭竿而起。
如今的皇家便是當時起義軍的首領。
新王朝建立。
短短十幾年,百姓安康,失地收復,國泰民安。
「這王朝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阿寶,你是我的妻,上一世是,這一世也是!」
「阿寶,我愛你,我不會放手的!」
可笑,真是可笑!
我用力抽出手腕,冷漠地看向他。
「你說你愛我,卻將我射S在世子府,碾碎你我的定情信物。」
「你說你愛我,卻將孫清越娶回家。如今她在世子府,等你洞房花燭呢!」
我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冷冽,一字一句道:「公上詔,從始至終,你愛的隻有你自己!」
女子的可悲在於輕而易舉地被男人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賦予標籤。
其實這些標籤不過是為了他們滿足自己的欲望罷了。
「公上詔,你是真賤啊!」
兩輩子了。
這句話終於親口對他說出。
他如今執著於我,不過是因為我S前遞給他的和離書。
被拋棄的人,從我變成了他,才心有不甘罷了。
「阿寶,我知道,你說這些話都是因為傷了心,這一次我不會了,我會娶你,我會讓你做我的皇後,隻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我冷笑,掀眸看向他,漫不經心道:「好啊,我想要你的命!」
此話一出。
公上詔神色冷了幾分,但仍舊不屑。
他朝我靠近,想過來抱我。
「阿寶,別氣了,女子怎能將S人這話掛在嘴上呢?」
「打打SS的樣子不招人喜歡,我還是喜歡你以前溫良淑德,溫柔體貼的模樣!」
我將匕首橫在我們之間,阻礙他向前。
「滿嘴噴糞,惡臭難聞!」
我罵得難聽,公上詔惱羞成怒。
他伸手就要奪我的刀子。
下一秒,文承太子卻帶人闖了進來。
長劍刺向公上詔。
公上詔避之不及,小手指被斬斷。
鮮血淋漓,斷指掉在我面前。
文承太子顧不上公上詔,拉著我的手上下看了一圈,見我無恙才松了一口氣。
公上詔向後退了兩步,憤怒地看著我和文承太子。
「你和他一起算計我?」
我搖搖頭,笑道:「世子說笑了,世子殿下夜闖太子府,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啊!」
我看著地上的斷指,如同上一世他碾骨哨那般,踩了上去。
「公上詔,我曾為了救你,被你的兄弟打斷了手指,你用那斷指做成了骨哨,你說骨哨聲響,千山萬水都會來到我身邊,你沒有食言。」
我頓了頓,忽然笑起來:「你來了,卻是為了S我!」
我踩著斷指。
碾。
重重地碾。
「如今,你的斷指難償你犯下的罪孽!」
「公上詔,我想要你的命,是真的!」
12
失血過多而昏迷的公上詔被送回了世子府。
隻是一些空話,無法將公上詔定罪。
縱然我和文承太子知曉他是前朝遺孤,但並無確鑿證據。
況且,忠勇侯世代功勳,為國為民,流血犧牲,做出了很多貢獻。
貿然定罪,於太子殿下並無益處。
孫清越得知公上詔讓她獨守空房的原因是來見我,當晚百年大發雷霆,砸了世子府,跑回了丞相府。
而在我房間的文承太子卻一整晚都繃著臉。
我將一包瓜子推給他,被他黑著臉推回來了。
我也來了脾氣。
「太子殿下,夜深了,請回吧!」
「現在不止府中,就連城中都傳,我不是女官,是殿下的寵妾。」
我搖搖頭,起身站在窗邊看向窗外:「不對,是連寵妾都不如。」
女子總是要承受這樣的風言風語。
不過沒關系。
我早已不會被這種風言風語所打敗。
窗外明月皎潔,依稀可見烏雲。
身後的人久久不語。
我以為太子殿下已經離開,卻不想轉身撞入一個堅硬的懷抱裡。
「所以,上一世你是被迫替嫁公上詔,他登位後卻嫌你出身卑賤,將你萬箭穿心,射S在世子府?」
「所以,你早知道他心有不甘一定會來太子府尋你,你為了挑撥他和孫清越的關系,便以身入局引他過來,既如此,你為何不告知我,讓我提前布局保護你?你是怕打草驚蛇,還是壓根就不信任我?」
我呵笑裝傻。
「殿下,我們是盟友,我不確定他會不會來,所以就沒和您說,若是沒來,豈不是丟了我女官的面子。」
他沒理會我的回答,而是抬起我的手,揉著手指,輕聲問:「阿寶,疼嗎?」
疼嗎?
時常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