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著江睚眼底的光一點一點收斂。


 


「女孩子漂亮,就會遭壞男人惦記。」


 


我分析道:「我娘如若相貌普通,當初找個同村的莊稼漢嫁了,可能就會安安穩穩地活著。」


 


「話不能如此說。」


 


江睚道:「你還記得你說痛恨讀書人,可讀書卻是正道這句話嗎?我覺得你說得很對,容貌也是如此,美不是誰的過錯,不懂珍惜才是罪惡之源。」


 


是這樣的嗎?


 


「是他的錯,不是你娘的,更不是你的。」江睚回答得斬釘截鐵。


 


我心裡略微好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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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左雲山寫了認罪書,放他走,他帶人來剿匪怎麼辦?」


 


江睚道:「大不了就跑唄,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平川縣。」


 


「江月。」


 


江睚的眼睛亮閃閃的:「你想不想跟我去南邊,看看我生活過的地方?」


 


7


 


趁男女分開如廁的工夫,我讓人故意掉落在王氏腳邊一個饅頭。


 


餓了將近兩天的王氏,匆忙撿起,蹲在茅房裡啃了個幹幹淨淨,一點兒都沒給左雲山留。


 


左雲山不愧是進士出身,我的容貌本就與我娘有幾分相似,加上我讓他寫什麼「拋棄妻女」的認罪書。


 


他已經猜到我是誰了。


 


「讓那姑娘來見我,我馬上就寫。」


 


我去見了他,隔著柵欄。


 


「月兒,我是你爹啊。」


 


我:「知道,不然也不會讓你寫。」


 


左雲山老淚憋回去一大半:「你娘呢?」


 


「我娘?S了啊!怎麼報喪的走錯門,你不知道?」


 


原本我隻是句玩笑話,誰知,左雲山還真不知道。


 


隻見他隱著怒火,望向王氏。


 


而王氏就貼靠在牆壁上,咯咯地笑。


 


「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啊,那報喪人穿得破破爛爛,當即就被門房打出去了,我也是老爺說要回鄉祭祖時,才託人打聽到的。


 


「你那前邊的妻子啊,S了已經三年多啦。」


 


左雲山脖子機械地又轉向我:「你……這三年是怎麼過的?」


 


我:「跟前邊十幾年一樣過!」


 


「我託人來接過你娘,可是你娘不同意進京。」


 


「呵!」


 


我覺得可笑:「你倒是挺尊重我娘的意見,那當初娶平妻的時候可徵求過我娘的同意?」


 


「我是迫不得已。」


 


左雲山話一說完,就引來王氏的嘲笑。


 


「哈哈哈!好一個迫不得已,姓左的,你別忘了當初是如何跪在我爹爹面前,說要求娶我為妻的?」


 


「閉嘴!」左雲山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王氏。


 


回頭又看向我:「你娘一輩子沒離開過平川縣,她不想去京城,我尊重她的意思,當年,我可是給足讓你們娘倆生活無憂的銀錢。」


 


我打斷左雲山的話語:「你說的可是那二兩銀子,左大人怕是不食人間煙火,平川縣雖是個小地方,可二兩銀隻怕連一年都撐不下去吧。」


 


左雲山聽了目瞪口呆,惡狠狠地將目光轉向王氏:「二兩?我當年明明給的是兩千兩。」


 


王氏也怒了:「我怎麼知道,當年兩千兩,可是你親手交給的劉媽媽,我也交代,務必要她交到人手上,跟我可沒有半點關系。」


 


「你養的刁奴,回去我就扒了她的皮。」


 


王氏不幹了:「劉媽媽伺候我盡心盡力,怎可為了區區兩千兩就要她的命。」


 


我看著兩個人爭吵,隻覺得好笑。


 


在左雲山心裡,大抵兩千兩就足以買我娘一場青春無悔吧。


 


「月兒,你相信爹,我真的是給足了兩千兩的,隻因那刁奴。」


 


「爹?」


 


我道:「別亂攀親戚成嗎?我爹早就S在進京趕考的路上了。」


 


「我知道你恨爹,可你本應是左府千金大小姐,怎能落草為寇,這樣吧,你跟爹走,跟爹進京去,以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少說廢話,認罪書寫是不寫?」


 


「寫!我寫。」


 


我讓人將紙筆鋪在地上,左雲山筆法蒼勁,竟寫得一手好字。


 


他按照約定,將認罪書一筆一畫寫完,交給了我。


 


我看著那上面的字眼,淚水模糊了眼眶。


 


「好月兒,爹按照你說的都寫了,如今可不可以放了爹爹。」


 


我點點頭:「左大人這亂攀親戚的毛病怎麼說不好了,我可不是你的好閨女。


 


「認罪書是寫了,可你們二人卻隻有一人能下山,另一人留在山上當人質,過個十年八年太平了再走,今日你們就商量商量,明早我來放人。」


 


說完我就不顧二人的吵嚷,走開了。


 


吵到晚上,二人終於有了結果,派人來傳話,王氏下山。


 


王氏!


 


我躺在山洞天然浸涼的石床上:「你說這左雲山,真的會當回男人?」


 


江睚見我又往嘴裡倒酒,眉頭皺得老高:「你少喝點,明日該嚷嚷頭疼了。」


 


「呵!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不管不顧,往江睚身子正中踹去。


 


江睚趕緊撈住了我的腳脖子。


 


先往自己褲子上看了一眼,才無語地看向我。


 


「你……下次能不能輕點?」


 


8


 


喝多了,看什麼都暈乎乎的。


 


我趴著睡覺。


 


視線朦朧間看見江睚挨著我坐在地上,一碗一碗地喝酒。


 


仰頭吞咽時,喉頭滾動,配合著那張野性十足的臉,還怪好看的。


 


不過小崽子長大有心事了啊!


 


睡前,我隻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清晨,被江睚推醒。


 


「左雲山差點把王氏給掐S。」


 


「你說什麼?」


 


我一骨碌爬起來:「怎麼回事,昨晚不是還說讓王氏下山?」


 


「昨天你說兩個人隻有一個能下山,王氏就鬧上了,說她為左家生兒育女勞苦功高,她必須下山,下山後她回家搬救兵再來救左雲山。


 


「左雲山表面應了,誰知,趁著王氏熟睡,就要掐S她,幸好被巡夜的看見了。」


 


「王氏S了嗎?」


 


「沒S,被救下來了,隔壁躺著呢。」


 


「我先去見見王氏。」


 


等我去的時候,王氏氣若遊絲正躺在那裡哭。


 


此刻她是囂張也沒有了,神氣也沒有了。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王氏道:「這趟回左家祖宅我算了一卦,卦象上說我有一劫,誰知差點把命丟在這兒。」


 


「這是你應得的。」


 


我說:「你明知左雲山家有賢妻,卻硬要嫁他,如今就應該承受他的背叛。」


 


「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嫌棄你娘,他也不愛我,他呀,這輩子隻有向上爬這一條路看得重,誰都能成為他的墊腳石。


 


「我當初是交代劉媽媽,不讓她接你娘來京,我乃雲燕之姿,如何能有個村野平妻叫姐妹們看我笑話。


 


「你爹給的錢我也默認劉媽媽昧下。怨隻能怨你娘眼瞎,配不上左雲山。如今看來,怕是左雲山配不上你娘才對。」


 


聽了王氏的話,我瞬間高興了,舒坦了。


 


可惜,這些我娘都見不到了。


 


不過我會帶著王氏的懺悔,左雲山的認罪書,去我娘的墳頭,講給她聽。


 


出了屋子,江睚說左雲山鬧著要下山,問我怎麼辦?


 


我道:「讓他走。跟他說王氏已經S了,按照約定他可一人下山。」


 


江睚皺眉,隻怕他心狠手辣,到時候後患無窮。


 


我倒不怕,最好再找兩個人暗中護送他進京才好。


 


左雲山臨走時,還將藏在身上的一塊玉佩叫人傳給我。


 


「到時候大可拿著此信物來京找我,我說過了,你本應是左府千金。」


 


呵,鬼才是他的左府千金。


 


左雲山前腳走,我就命人將養了兩日的王氏也送回去。


 


聽聞王氏家裡父兄都是老奸巨猾,得理不饒人的主。


 


王氏差點被左雲山掐S,她家裡人不會不管。


 


惡人自有惡人磨。


 


左雲山S妻不成,後半輩子就別想好過了。


 


9


 


我帶著左雲山的認罪書來到我娘墳前。


 


將左雲山親筆書寫的認罪書燒了下去。


 


「娘,您沒等回來的人,我幫您等回來了,我也幫您看過了,他本人間不值得,希望您下輩子能找到一個將你捧在手心裡的人吧。


 


「還有,我要走了,江睚說要帶我去看看南邊的映日荷花,碧水連天。」


 


一陣風吹過臉頰。


 


我輕聲回復:「什麼?您問他是否可靠?娘啊,您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靠男人,有您的前車之鑑,我一定會把愛自己放在第一位。」


 


風小了,雲散了,我也該走了。


 


下山的時候,江睚百無聊賴,嘴裡叼著狗尾巴草,樹枝當劍使,舞得四周一片狼藉,見我下來,老遠就迎了上來。


 


「跟你娘說好了?」


 


我白一眼他:「哦。」


 


「哦是說好了,還是沒說好?」


 


「我先跟你約法三章,出門必須聽我的,我伸左手就是餓了,伸右手就是渴……」


 


話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提起扛在了肩上。


 


「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伺候好的,走,下山。」


 


「江睚,快放我下來。」


 


「等我背不動就放。」


 


「剛才你還說什麼都聽我的,快把我放下來。」


 


「你走得太慢了,我歸心似箭,我迫不及待,我……啊!」


 


「你是不是想腦袋開花?」


 


山間小道,一路盡是歡聲笑語。


 


回到家的時候,隔壁吳嬸子正在家裡等。


 


「江月你可回來了,嬸子家地裡的草長得都快比大腿高了,讓你家江睚幫著鋤地唄。」


 


我用鑰匙開了門,不動聲色往院子裡走。


 


吳嬸子胖胖的身子擠開門板,也跟了進來。


 


「反正你家江睚闲著也是闲著,借嬸子使喚兩天。」


 


我聽著好笑:「借你使喚?你們家連大帶小,七八口人,都在家裡躺著,憑什麼借我家江睚給你們家鋤地?」


 


「嗨!」吳嬸子一聽,不樂意了。


 


「他就是個戰俘,你巴巴地護著做什麼,別人家買來的戰俘恨不得當牛使,自家的農活做完了就放出去賺錢,你倒好,養在家裡,合該是個細皮嫩肉的大少爺了。」


 


「我樂意,你管得著。」


 


「我管不著?大家快來看看吶,孤男寡女,正是十七八的少年郎,我早就說,這兩人住在一起早晚要出事兒。


 


「不是我說你,月丫頭,你這沒爹沒娘的,也太不檢點了。」


 


隨著吳大娘的叫嚷,村裡的人三三兩兩地都聚集了過來。


 


竟都對著我指指點點。


 


江睚聽見吳嬸子詆毀我,上前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你要是再不閉嘴,信不信我揍你。」


 


吳嬸子立馬撒潑,拼著自己肥胖的身體往江睚身上湊:「你還敢動手?來,打我呀,隻要你動老娘一根手指頭,我就去衙門告你,來,打我,打我呀。」


 


江睚氣得手指緊握成拳,咬著牙,眼睛緊閉。


 


面對吳嬸子的挑釁他不是不敢還手,卻要顧及著我的名聲。


 


可我卻忍不了。


 


於是我繞過江睚,拽住吳嬸子的衣領讓她面向我,「啪啪」就是兩巴掌,左右開弓甩在她臉上。


 


「……」吳嬸子都愣了。


 


接著就是瘋狂反撲,可有江睚在,哪裡會叫她近我的身。


 


「你個小丫頭片子,為了個戰俘竟然動手打我,往日我看你沒爹沒娘還照顧你,沒想到你恩將仇報,今日我跟你拼了。」


 


我也跟著怒了:「你何時照顧過我?我家的雞路過你門前,你都要瞅準尾巴拔兩根毛,全家老小齊在家坐著,居然要別人幫忙鋤草,大家來評評理還要不要臉?」


 


吳嬸子打我打不著,撲騰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村民們不辯理,反倒埋怨上了我。


 


「月丫頭,都是鄉裡鄉親,你可太過分了。」


 


「就是,那戰俘買回來不就是幹活用的嗎,你家地少借給她使也對呀。」


 


「就是。」


 


有人甚至還說:「月丫頭,你大了到了該嫁人的年紀,這戰俘賣給我如何,我出三兩銀。」


 


「我出四兩。」


 


呵!這些人,當初見我領回來瘦得跟個猴似的江睚,都說我白白浪費了二兩銀。


 


如今我將江睚養得高高壯壯,都想來撿現成的便宜了。


 


突然間,我覺得生活了這麼多年的村子,可真是讓我心寒加陌生。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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