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在咖啡店裡裝精英人士,一杯拿鐵硬搶我 45 塊錢。
符錚坐在我邊上,正和人打電話,語氣與面容一樣沉冷。
語氣跟我那個S老板一模一樣。
成功讓我戒色,端正坐他邊上,堅毅得仿佛要入黨。
他掛斷電話的時候,聽筒裡傳來一個女人的咒罵:「符錚,你個王八轉世的東西……」
我很沒出息地豎起耳朵聽,不知道自己都快貼人邊上了。
還是符錚出聲:「要不電話給你?」
我嚇得一哆嗦,扭臉和人四目相對。
沒來得及等我開口,一個形狀瘋癲的男人提著菜刀闖進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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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胡亂揮舞,轉眼砍倒了兩人。
尖叫聲四起,我們離門口很近。
眼瞧著瘋子徑直衝過來,刀要劈向符錚,我瞳孔緊縮,下意識推開了他。
刀隻劃傷他的胳膊,可是再揮時,卻是對準了我的脖子。
符錚想拉我,一切電光石火之間,再回過神說話卻隻餘漏氣聲,連疼痛的力氣都沒有。
目光中,符錚將男人制服在地,奪走菜刀,終於又有人鼓起勇氣,過來幫忙。
符錚撂下瘋子,撲倒在我身邊,一隻手捂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顫抖著撥打 120。
「別閉眼,別……求你。」
我的瞳孔渙散,似乎天色也黑了下來。
不知道最後的話有沒有說出聲。
我S前唯一的念頭就是:「再也不裝逼了。」
裝一次精英,連命都沒了!
9
「所以……我辛辛苦苦地救你,你也S了?」
我驚呼,早知道不救了!
「不是,我哥自己進來找你的。」
符鐸能聽見我們的對話,搶聲答道。
「我們符家是做鬼神生意的,日常幫人看看病、算算命,我哥比較突出,會接點私活,兼職過無常,所以咱下面有路子。」
「人脈直通地府,了不起。」
我和祝霜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碎了又碎。
祝霜呆滯地捧著水喝了一大口。
而我直接程序閃過亂碼。
符鐸嘚瑟地嘖嘖出聲,更來興致:「你們知道所謂的副本是什麼嗎?」
我倆齊刷刷搖頭,擺出洗耳恭聽的態度。
「主系統就是生S簿,而所謂的副本就是十八層地獄。」
祝霜聽得汗毛倒立:「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在地府?」
符鐸打了個響指:「對!」
氣氛陷入詭異的寂靜,符鐸故意停頓,玩味地覷了祝霜一眼。
還是符錚再次開口,聲線微涼。
「枉S魂魄是地府爛賬,不入輪回,暫鎖生S簿中,生S簿依照十八層地獄構建副本,選取與枉S之人有牽絆的魂魄入局,闖過 18 關便可以重新回到人間。
「那天咖啡店裡,應該被砍中的是我,阮盈,是你替我擋了一災。
「於情於理,我都要來救你。
「副本有十八關,系統可以綁定 18 位玩家。
「阮盈,你的親緣太淺,而我與你隻有一面之緣,又是活人之軀,一時沒法進本,隻能想辦法再替你尋來 17 個未入輪回的魂魄送進副本,但是都折在了前兩關,所以……」
「所以你們把祝霜給送進來了?」
我詫異,這樣是不是太不講道理。
雖然我也很想活,但不想踩著閨蜜的屍體活。
祝霜沒出聲,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是。」符鐸像是怕我誤會,說話都快了幾分,「這一次我找到辦法,準備自己下來,祝小姐她……是因為思慮過重,生魂出竅,被吸引進了副本。」
這話一說出口,我就哽咽住了。
「霜霜……」
從小,我父母離異,很快便另組家庭,對我隻盡到了金錢上的義務。
他們離婚那天,把我像累贅一樣往外撇。
我坐在屋外樓梯上,水泥地硬邦邦生寒。
祝霜住在我家對面,她拉開一條門縫,溫暖的光從屋裡往外逸散。
她眉眼彎彎,朝我招手:「阮盈,來我家吃飯嗎?」
我像一隻逐光的飛蛾,義無反顧地奔向了她。
從小學到大學,我和祝霜都沒有分開過。
或許,在我心裡,祝霜才是我唯一的親人。
但現在我寧願她並不在乎我。
「別在我腦子裡掉眼淚。」祝霜冷不丁開口,她別扭地別開臉,「回頭哭得我腦子進水。」
被她打岔,我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祝霜是生魂,那如果在副本裡S亡……」
「隻會回到現世,最多生一場病。」
祝霜:「那還怕個屁,幹!」
10
雖然不會真S。
但是副本的疼痛是真實存在的。
我仍不免為祝霜憂心,尤其我的系統技能還不穩定。
「我的技能要是更強大一點就好了。」
符鐸聞言,瞪大眼睛:「姐們,你這技能可是我哥特地給你選的外掛!」
「?」祝霜歪嘴,取出小剪刀亮在符鐸面前,「哥們,請你解釋一下這個剪刀呢?」
「……」
我更沮喪了。
一陣陣電流裹住我的身體。
是符錚。
這種感覺像有人攬住我的肩膀,驅散寒冷的憂慮。
符鐸的聲音也染上溫和。
「阮盈,唯一可以直通第 18 關的道具就在你的卡池裡。」
我嗫嚅:「積分很難攢的,我們三個副本才湊夠一次十連。」
忽然,我眼前浮現一串數字,後面幾個零讓人咋舌。
符錚出聲:「積分?冥幣罷了。」
祝霜也看得見,眼睛睜圓。
「百、千、萬、十萬、百萬你的技能是搶劫啊?」
「……」符鐸猜出祝霜看到的是什麼,緩緩開口,「這是我哥辛辛苦苦兼職無常 12 年攢的老婆本。」
符鐸在符錚的授意下,全部轉到祝霜的賬戶上。
我倆一邊拒絕:「這怎麼好意思!能要你們錢?」
一邊把眼睛珠子黏在了積分上。
符鐸好笑:「收吧,我哥命裡早亡,才攢冥幣的,越攢下面通貨膨脹越厲害,現在S局被阮盈破了,留在手上也貶值。」
「那多不好意思。」
祝霜「艱難」地收下,一臉慚愧。
意識裡已經美滋滋問:「寶,看看夠抽多少?」
她忘了,符錚還和我擠在一起。
符錚:「夠 200 抽。」
積分到賬,我咽了咽口水。
「怎麼說?」
祝霜:「All in!」
十幾分鍾後。
「哈,賭狗不得好S。」
我大罵自己,整個人手足無措。
200 連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甚至還有一套真絲睡衣,唯一有用的是一個附加技能道具「指定攻擊目標」,但也隻能作用於 R 級道具。
「直通卡,它有保底嗎?」
祝霜抱著睡衣、蹲在角落問。
符鐸一口氣喝了兩瓶水,捏得塑料瓶嘎吱作響。
就連符錚也罕見地發出電路故障的咔咔聲。
直通卡,這種作弊類道具,怕是要抽幹卡池才能保底。
符錚離開祝霜的身體,符鐸眼神放空,似乎在和符錚交流什麼。
須臾,符鐸開口:「沒積分了,隻能去搶。」
「我哥找到一張定向副本邀請卡。」
他向祝霜發出組隊申請。
【定向副本已選擇——《午夜兇鈴》。】
11
彼岸印刷廠。
值得每個鬼信賴的好單位,直屬地府鬼民銀行。
007 工作制,每天印刷的民幣數額突破五十三億億。
工廠體貼開通「送了嗎」業務,為忙碌的員工解決購物需求。
隻要滿足他們的訂單,他們會給你意料之外的報酬。
但請玩家注意——
他們是鬼,他們是鬼,他們是鬼!
玩家聚集在一個逼仄的辦公室。
每個人面前都有一臺座機,鈴聲乍響,割開屋內的沉寂。
祝霜接起電話,聲音甜美。
「您好這裡是『送了嗎』,我是您的一對一客服小祝。」
電話那頭鬼氣森森,粗粝的男聲刮耳膜。
「三號工作間 444 休息室,要鮮切的小拇指三對,十分鍾內送達。」
祝霜刷刷記錄:「小拇指有什麼要求嗎?公的母的、粗的還是細的呢?」
鬼沉默了片刻:「新鮮的就行。」
祝霜拍了拍身邊符鐸的肩膀:「急單快快快!」
兩人前後離開。
一出門,符鐸剛換上加速道具。
就聽祝霜喊我:「來輛車,兩個輪子的。」
我在堆滿雜物的系統背包裡掏出一輛摩託。
熒光綠的,很鬼火,很拉風。
符鐸惴惴:「你會開嗎?」
祝霜挑眉:「開玩笑,姐當年是——」
嗡嗡,摩託發動,閃電般衝出去,風刮得人嘴皮子打鼓。
「姐當年是混社會的!」
我:「啊?」
符鐸:「啊啊啊啊啊!」
符錚:「……」
一路撞翻三個鬼,兩個垃圾桶,祝霜瀟灑停車,符鐸的頭發已經豎起來了。
他幾乎是滾下車,再抬頭祝霜已經衝進了屋內。
咚咚咚,房門敲響。
我屏息凝神,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被面前頭被砸扁,爛肉掛在皮上的一副尊容嚇得原地打哆嗦。
祝霜:「好慘。」
我:「沒嘴了還想著吃呢。」
鬼有將近兩米高,一身灰撲撲的工作服,歪斜的眼睛凝向祝霜。
嘴好像已經癟進肉裡,他開口。
「小拇指呢?」
不等祝霜說話,我利落從倉庫裡現宰了三隻雞,剁了雞爪還貼心把每根指頭剪了指甲,送到祝霜手裡。
祝霜奉上「小拇指」,誠懇道:「鮮切的,還帶血絲呢。」
「……」鬼沉默片刻,一把拍開祝霜的手,「你敢糊弄我?!」
祝霜花容失色:「怎麼可能!新鮮的,雞·小拇指!」
鬼本就可怖的臉好像更慘烈了,血滴在地上。
身後湧現出 2 個同樣慘不忍睹的彪形大漢,把祝霜圍在中間。
祝霜柔弱瑟縮,問:「是不打算給錢了嗎?」
「貨不對板,你還要錢?」一個鬼大罵,鬼氣陡然暴漲。
一雙鬼爪就要伸過來。
忽然藍光一閃。
三個鬼捂住下半身痛苦蹲下,發出疼痛的哀號。
我看著祝霜手裡的小剪刀,樸實無華的 R 級道具。
唯一不同的是,加上了一個後綴。
——生鏽的剪刀·絕育版。
12
R 級道具的指定攻擊目標是無視攻擊對象的物種,但造成的傷害無法超出道具本身的數據值。
所以這個目標,要又脆弱,又致命。
無麻醉,確實很疼,鬼都受不了。
我拍拍胸口:「還好,他們不是太監。」
祝霜微笑:「寶貝,以後就是啦。」
符鐸趕過來的時候,幾個鬼正掙扎著爬起來攻向祝霜。
一條鐵鏈從遠處飛來,將三個鬼捆成一團,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跌在地上。
抬眼,符鐸穿著一身無常衣服,頭戴高帽快步走近。
三個鬼看到無常,明顯身子僵了一瞬,幾秒後齊聲喊冤。
「大人!我們沒犯事,捆我們做什麼?是這個『送了嗎』的快遞員,她賣假貨。」
這個副本地點就在地府,無常作為官吏對普通鬼魂有天然的壓制。
所以符錚把自己在下面的工作服借給了符鐸。
符錚擰眉,揚聲問祝霜怎麼回事。
祝霜無辜,指著散落一地的雞爪:「大人!他們要小拇指,隻說要新鮮的,我現S的雞,現切的指頭,怎麼就算假貨?是他們耍無賴,拿了東西不給錢!」
祝霜聲淚俱下:「三個男鬼欺負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
這演技,我直接給她腦子裡放煙花,煙花炸開就是個 6。
「放屁!」鬼氣炸了,聳動下半身,恨不得對著符鐸脫褲子,「我們還沒動她,她就把我們……把我們都閹了!」
祝霜抹淚:「他們不給錢還要非禮我,我是正當防衛。」
「……」符鐸唇角抽動,輕咳,「我不是為這些小事來的,接到群眾舉報,你們偷了印刷鏈上的冥幣?是不是?」
他聲如洪鍾,橫眉一掃,威壓十足。
三個鬼磕磕絆絆,幾次開口要說冤,都被符鐸狠戾的目光嚇退。
最後還是點單的鬼似乎頭腦活泛,連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大人,大人,我們都上有老的沒轉世,下有小的剛S,一家子指望我的工作呢,我是鬼迷心竅,混賬了才拿了兩捆……」
「兩捆?」符鐸輕哼。
「……拿了幾次兩捆,大人您行行好,我們給你這個數。」
鬼艱難比出個數字三。
「哦?」符鐸挑眉,刻薄地譏諷,「蠅頭小利,就想打發我?」
頭鬼忙加上兩根指頭,諂媚道:「對半分,以後咱哥幾個定期孝敬您。」
符錚出聲提醒:「過猶不及,夠了。」
符鐸才滿意點頭,摸出一個二維碼,鬼界通用:「轉吧,不收現金。」
三個鬼蔫頭耷腦地挨個掃碼,還沒來得及松綁。
祝霜顛顛湊上去:「見者有份,我也要。」
鬼:「?」
祝霜:「你們不給,我上訪舉報!」
鬼罵罵咧咧,這次真遇上周扒皮了,早知道還不如付六個雞爪錢。
13
一個晚上,陸陸續續接了幾單。
符錚能夠把冥幣轉換成積分,全部轉給祝霜。
劫富濟貧。
一份訂單收兩份錢。
祝霜和符鐸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一路聊天。
我在數錢,笑得合不攏嘴,熟悉的電流感傳來,符錚的聲音響起。
「很開心?」
「對啊。」
我獻寶一般給他報現在賬戶上的數字,「要是現實我也能有這麼多錢就好了。」
符錚輕笑,笑容好像也是一串電流,過了我全身。
「小財迷。」他說,「現世我也攢了很多,我給你。」
我抿唇,不由臉紅。
結巴開口:「給,給我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