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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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娘見我坐在前廳一動不動,靠過來吐氣如蘭地說:「哎,你不是餘家送來的妾嗎?還不過去?」


 


說實話我還沒想過這一節。


 


範安臨是要留宿,應該,可能,還需要我陪著。


 


可我並不想讓把他「欺師滅祖」這件事坐實了。


 


我嘆了口氣,心想還不如坦白,但看他會作何反應。


 


想到這裡,我心中反而平靜下來。


 


這時範忠從裡間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說:「姑娘不進去嗎?」


 


三娘冷笑了一聲,扭扭腰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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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範忠點了點頭,慢慢踏進了房門。


 


房裡已經遣退了其他人,隻有範安臨坐在床邊,手執一卷書,頗有魏晉遺風的瀟灑之態。


 


他臉上沒有表情,可修長的手指卻把書卷握得緊,手背上青筋暴露。


 


我能隱約看到他單薄的衣領下隱約可見的胸口,皮膚透著淡淡的健康的光澤。


 


範安臨看了看我,指了指身邊的床,說:「來安置吧。」


 


見我不動,他微微歪著頭說:「餘大人送你來,就是讓你杵在那看著我?」


 


我說:「我想說……」


 


可話還沒說完,範安臨突然走過來,一把把我打橫抱了起來,然後不輕不重地扔在了床上。


 


我渾身一震,語言功能暫時失效,而他整個人貼了上來。


 


「你要……」


 


我還沒說完,範安臨緊緊地抱住了我。


 


他的身軀溫暖而有力量,獨特的男性的味道,像是淡淡的青竹傳到我的鼻端。


 


「別說話。」他命令我。


 


隨後,他用手撫摸我的頭發,聲音低啞的喊了句:「雲兒……」


 


29


 


是夜,範安臨並沒有「欺師滅祖」。


 


他什麼都沒做,隻抱著我睡了一晚。


 


我能感受到他沒有一絲情欲的衝動,似乎隻是想透過我去找尋些許安慰。


 


夜半時分,我聽到他的痛苦壓抑的囈語聲,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看來他也如同我一樣睡不好,一樣困在夢魘中苦苦掙扎。


 


原來我S之後,他過得並不好。


 


楚慎是不是後悔了?


 


我忽然覺得從前的自己有些殘忍。


 


接下來的日子,範安臨隔三岔五地便跑到歸雲閣來,忙的時候隻吃個飯,不忙的時候就睡個覺。


 


我也麻木了,猶豫著還要不要坦白。


 


外人並不知情,慢慢地範府裡都傳開了,說我是範安臨的寵妾,連餘圖海都派了餘家人來看我,偷偷給我送了不少銀票。


 


估摸著他也沒想到這次意外投資這麼成功。


 


隻有三娘知道範安臨並未對我做什麼,時而同情,時而揶揄地說:「看來他隻把你當個替身。」


 


我無語,裝作詫異地問道:「範大人也有求而不得之人?」


 


三娘抬高下巴,高傲地說:「範安臨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求而不得?以前在大人面前,還不是一隻舔狗!」


 


「舔狗」都用上了,看來我對三娘的詞匯量貢獻頗大。


 


一天晚上,系統再次聯系上了我。


 


30


 


【看來你發現了範安臨對你的感情。】系統說。


 


我冷笑:「這就是你們當初讓我女扮男裝的原因?」


 


當初我就奇怪,既然我可以隨意選擇身體身份,為什麼不幹脆做個男人,行事不是更方便?


 


系統說:【如果範安臨知道你S而復生,必然會俯首帖耳,供你驅使,任務不是很簡單?】


 


我嘲諷道:「說你們不懂人心,你們卻精於算計,提前看好每一步;可說你懂人心,你卻不明白,若要收獲必先付出的道理。我沒什麼可以給範安臨的,不認為他會對我俯首帖耳,而他也沒你們想得這麼天真,能夠隨意相信我會忽然S而復生。」


 


系統道:【這就要看你了,我認為你完全可以和範安臨在一起,我探查到你和他一起時,無論是身體激素水平還是情緒濃度都比和別人高一些。當然,你也可以和楚慎在一起,那這個世界就更穩定了,等到這裡的任務完成,我可以安排你回到原世界,時間並不是問題。」


 


聽到它的話,我胸中湧上一股怒氣:「憑什麼你覺得可以任意擺弄我的感情!我並不是你們的玩具傀儡!」


 


他們這群沒有感情的機器代碼,竟然肆意地談論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讓我無比反感!


 


系統道:【你不要生氣……我們隻是……】


 


我不客氣地打斷它道:「我之前願意完成任務,不代表我能把自己的感情當籌碼,這是我的底線!我在這世界已經生活了快二十年,現在回不回去已經無所謂了,知道什麼是無欲則剛嗎?」


 


老娘不求人,也不想再受到這些狗屁系統的指使和鉗制。


 


系統終於有些不知所措,電子音沉默了很久才道:【若是放任不管,你之前苦心經營的一切就全完了。範安臨會變成亂臣賊子,楚慎的下場會比楚恆還慘,國家動亂,朝政不穩,遲早敗掉根基!】


 


我漠然,嗤笑一聲:「去他媽的根基,與我何幹!」


 


都是姓楚的皇帝,誰做對老百姓來說都無所謂。


 


範安臨想留下一世罵名,讓他去好了。


 


畢竟我這個老師都沒有好名聲,徒弟也別想著獨善其身!


 


系統氣得音波都不穩定,恨恨道:「你一定會後悔!」


 


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任他們擺布了那麼多年!


 


31


 


系統離開後很久都沒出現,它必然想方設法去控制我按照它的要求去做,可如果我什麼都不在乎了,它還怎麼拿捏我呢?


 


也許他們會去尋找新的穿越者,再去完成任務吧。


 


我不再執著,開始專心考慮脫身之法。


 


雖然我從一個人人敬仰,手眼通天的權相變成了一個出身卑微人人可欺的丫鬟,可我的能力和見識並沒有消失。


 


我還是我,我明白怎麼樣在當前的位置上找到最優解。


 


在範家生活了一段時間,我也慢慢收獲了一些人脈。


 


畢竟我名義上是範安臨的寵妾,家中僕婦或多或少都會討好我。


 


於是我開始和範忠申請,要出門去逛逛,順便賣些衣料和胭脂水粉。


 


即使是朝中大員的家眷,也斷沒有不讓人出門的道理。


 


範忠想了想就答應了,隻找了個兩個丫鬟陪著我。


 


我對他千恩萬謝,逛了一會兒就回來了,還給他捎了御和樓的點心。


 


接著我又試了兩次,每次都是隻買些東西就規規矩矩的回來。


 


範忠見我如此老實本分,慢慢放下了對我的戒心,把陪同我的丫鬟降為了一人。


 


能出門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去哪兒。


 


京城是不能待了,正好多年來我有個想要去的地方,隻不過此地路途遙遠,需要一些路費和本錢。


本來我還為錢發愁,沒想到這事很快迎刃而解。


 


這就多虧範安臨把我從前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地搬到歸雲閣來。


 


在我原先的書架上有一個小小的暗格,裡面放著些銀票路引。


 


那是我以前備下的,防著意外發生,卻正應了那句話——人S了,錢沒花了。


 


幾日前,我趁範安臨不在,特意偷偷地打開了那個暗格,所有東西都原封不動地放在裡面,估計沒有被人發現。


 


我喜不自勝,有了錢,有了去處,隻要喬裝打扮,提前找好沿路護送的鏢局,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脫。


 


32


 


九月初,天氣漸漸轉涼,我要趁著冬日來臨前行動。


 


近來範安臨和朝臣的來往越發密集,雖然我沒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可政治直覺讓我感到一絲緊迫,想必他們正在籌謀發動宮變的日子。


 


楚慎這幾年並無子嗣,楚恆之前也隻有個女兒,不算其他幾個皇子王爺,範安臨手裡這個孩子是距離皇家血脈最近的,他們成功的概率很大。


 


一想到楚慎,我難免會有恨鐵不成鋼的氣惱,我為他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我不是不尊重自己的勞動成果,可現在的我一旦插手,就再難脫身。


 


我實在是不想再過步步驚心,整日和別人鬥心眼的日子。


 


還有就是,範安臨最近也越來越奇怪。


 


他一開始隻把我當個替身,總是透過我去尋找過去林雲的影子。


 


可近來他的眼神一直在似有似無地追逐著我,似乎想從我身上探究出他搞不懂的秘密。


 


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看我的眼神越發充滿了猶豫和懷疑。


 


有時我們同床共枕,一睜眼,我就能看到他半拄著胳膊靠在床上,眼神幽深地盯著我,看得我渾身發毛。


 


吳三娘和我也越發熟悉,她會感嘆說:「雖你不是我以前的主子,可有時總覺得你們有些像,不隻是長相……」   


 


三娘曾和我生活過一段時間,可以說是最了解我生活習慣的人,她這麼說我並不意外,心裡警覺了起來。


 


連她都這麼想,更何況是範安臨。


 


我隻能打哈哈:「這是我的榮幸。」


 


三娘卻說:「你看,連這句話都很像。我從前誇大人什麼,她都會擺出你這個表情,說什麼是他的榮幸。」


 


她嘖嘖稱奇:「怎麼有這般像的人……」


 


我:「……」


 


還有次黃昏,三娘和我用過晚膳後坐在院子裡乘涼,Kitty 圍著我們搖尾巴轉圈。


 


良辰美景,雲霞翠軒。


 


有一瞬間,我感覺自己還是從前的林雲,仿佛什麼都沒變過。


 


那次範安臨也來了,他踏進院子後就失了神,看我的眼神既狂喜又悲切,直到我們站起來向他行禮才恢復如常。


 


對他來說,看到那幅場景,可能感觸比我還要深吧。


 


可惜我隻能回報以深深地沉默。


 


我和他的緣分早該結束,這段時間就算是額外的饋贈。


 


三日後,範安臨會在內閣值夜,我就選在那日離開。


 


屆時就算府裡發現了我失蹤,也沒辦法及時把消息傳遞到宮裡。


 


更何況他們一旦發現我跑了,肯定先會去餘家詢問,再等範安臨決斷,最後隻能以為我被拐走了,或者和情郎私奔了。


 


對範安臨現在的身份而言,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去尋找逃妾。


 


隻要我能離開京城,便可以了斷一切是非。


 


33


 


轉日,範安臨下朝後沒回府。


 


範忠傳話說是禮部尚書餘大人有事相請,晚上會過來。


 


因這些日子範安臨來得頻繁,我們都會在歸雲閣等著他一起用膳,若是他不來,範忠會提前通知。


 


明日就是範安臨去內閣值夜的日子,想到今天晚上就是我們在一起吃的最後一頓,我心中有些淡淡的惆悵。


 


然而到了晚上範安臨還是沒回來,可我和三娘都等他開飯。


 


直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他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三娘拍桌子發脾氣,說:「他不來我們就不吃飯了嗎?沒聽過這樣的道理!!」


 


沒辦法,廚房隻能先送來了我和三娘的晚膳。


 


三娘還要了壺桃花酒,對我說:「範安臨不在正好,咱倆好好喝一個。」


 


我怕耽誤明日逃走,不敢多飲,三娘卻毫無顧忌地自斟自酌起來,直喝得自己臉頰緋紅,渾身嬌軟。


 


夜幕幽深,牆外傳來梆子聲,已經是三更天了。


 


我心道是見不著範安臨的最後一面了,於是扶起三娘說:「姐姐你醉了,我扶你去安置吧。」


 


三娘湊到我耳邊,說:「你……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一震,直直地看向她,隻見她雖一身的醉意,眼眸卻格外明亮。


 


她推開我的手,晃晃蕩蕩地站起來說:「那年……大人要離開前,和你現在的表情一樣,她就像安排後事一樣,給我找……找歸宿,可我……我沒臉再見她!」


 


說完她撲到我身上,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看不出她是真醉假醉,還是借酒裝瘋,隻能任她抱著。


 


「大人……她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我想你也是。」她趴在我耳邊說。


 


我心頭微酸,深呼吸了口氣,再低下頭,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等我把她搬回房間走出來,發現廳外房門大開。


 


範安臨站在門口,臉上沒有表情,好像和黑夜已經融為一體。


 


我不知他在那邊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34


 


範安臨一動不動,看得我渾身發毛。


 


想了想我還是走上前去,對他施了一禮,鎮定地說:「大人……這時辰怎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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