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雲裡霧裡,這些寺裡的老頭兒都有一個通病,話不說明白非要讓人猜來猜去。
我懷疑師父根本是想把我打發得遠遠地免得擾了他老人家的清淨,因為碧微劍我壓根兒拔不出來!
此事尚且不足以讓我煩心,令我頭疼的是新婚夫婦的回門禮。
之前因著要為夫君守靈,原本新婚三日後的回門禮一拖再拖,如今可不能等下去了。
隻是裴少煊那廝明面上是個S人,起不了半點作用,沈府之行想必又是一場硬仗要打。
我出府那日,府門前卻已停了一輛馬車。
未等我前去探問,馬車裡已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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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環顧四周,瞧著馬車後跟著浩浩蕩蕩的丫鬟小廝,低聲對著窗邊道:「你瘋了?」
「你嫁給我本就是受了委屈,今日我以二哥的身份陪你回門,也不算唐突。」
我驚得瞪大雙眼,這還不唐突?
剛過門的新婦居然跟她大伯哥一起回門,傳出去我怕不是要被唾沫淹S。
似乎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窗簾掀開了一角露出一樣東西。
我腿一軟,利落地滾進了馬車。
馬車裡的人正是裴少煊,他一身白衣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倒也符合傳說中那病恹恹的二公子,且還曉得戴著帷帽,也算有點腦子。
父親慣會見風使舵,如今我是堂堂將軍府的當家女主人,皇後唯一的侄媳婦,他見了我,再不似從前那般視若無睹。
我並沒有翻身解氣的痛快,隻是覺得悲涼。
倘若晏家沒有遭此橫禍,母親依舊是被捧在手心的大小姐,不會淪落到需要乞求一個男人的垂憐。
淡淡品了口茶,我提出要將母親的嫁妝帶走。
果不其然,那對母女瞬間就變了臉。
父親妄圖維系表面的和諧,打著哈哈說那些嫁妝在大婚之時已經作了我的添妝。
我冷冷一笑,茶杯重重落在桌上濺出了一片水。
我的添妝?那點東西他也有臉說?若不是皇後娘娘親自指的婚,他怕是連根金釵都舍不得給我。
晏氏是何等家族,百年基業為根,饒是突逢變故也足以讓人起貪欲之心。
未出閣前我沒有權力動用,可母親臨S前囑咐我的事,我必會做到。
所以我選擇了下山,嫁給一個「S人」算不得委屈,這樁婚事,本就是利用。
「若是我非帶走不可呢?」
父親沉下臉,不等他說話,身旁戴著帷帽的男人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一樣東西把玩。
「親家公不妨想好了再說。」
那是一枚小巧的印信,是皇後娘娘的印信。
「這……這......」父親肉眼可見地慌亂了起來,那對母女更是手足無措。
繼母竟急得口不擇言起來,罵我是個白眼狼賠錢貨,狗仗人勢想搶娘家的銀錢。
我還未說話,父親就甩了她一巴掌,誠惶誠恐地跪下請罪。
虧得他混跡官場有些腦子,在皇後印信面前如此汙言穢語實乃大不敬。
我並未計較,與他們扯皮甚是疲憊,我光明正大地帶走了母親留下的東西。
那些被挪用了的,他們就算是砸鍋賣鐵也不敢不還。
裴少煊幫了我大忙,我瞧他也順眼許多,問及他如何能拿到皇後娘娘的印信,他像看傻子一樣看我。
「假的,你當皇後娘娘很闲嗎?」
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S,火速後撤離他老遠,破口大罵:「你有病啊,假傳懿旨是S罪!你不怕S本姑娘可還沒活夠呢!」
裴少煊不慌不忙倒了杯茶,語氣淡淡:「你再嚷嚷大聲些,明日咱倆就能一同在菜市口問斬了。」
果然順眼什麼的都是假象,他就是個狡猾的狐狸!
6
我提心吊膽地在府裡躲了幾日,直到冬獵那天才不得不出門。
裴少煊這廝好生膽大,仗著皇後娘娘的庇護竟敢頂著將軍府二公子的名頭來了冬獵。
我對著他的面具東看西看,四處戳戳碰碰:「妙啊,實在是妙啊!」
他一臉無奈地拿開我的手:「你又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
「話本裡總說那些男主角戴著半邊銀色面具是如何神秘莫測,無人不想看看那面具之下是何等絕世容顏。」
我盯著裴少煊那張醜了吧唧的全臉面具,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撇嘴道:「果然話本裡都是騙人的!太醜了!」
裴少煊猛咳幾聲,氣不打一處來,唰地取下面具湊到我眼前。
「你的意思是生怕別人認不出來?我看你倒也不是很想活著。」
看著面前突然放大的俊臉,我瞪大雙眼呼吸亂了幾分,又想起了初見他時,燭光與月色下映照著的俊美容顏。
該S,這狗男人居然用美男計!
我捂著怦怦直跳的心髒「嘭」地把他踹出了老遠,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營帳。
這次的冬獵在京郊後山的皇家圍場,扎起了許多帳篷,規模很大,該來的不該來的全來了。譬如我就想不通,那位本該頤養天年的太後娘娘為何也會參加這麼累人的場合。
我正百無聊賴地幹坐著數對面貴女的頭上簪了幾朵花,太後娘娘身邊的嬤嬤親自過來說太後請我過去。
太後娘娘保養得很是得宜,眉目溫和,眼裡含著笑意看向我。
這可是上一屆的宮鬥冠軍啊,我受寵若驚,規規矩矩地給太後娘娘行了禮。
「好孩子,到哀家身邊來。」
太後拉著我的手竟開始同我話家常,我一一應著。
末了她不經意問道:「聽皇後說,你五歲就去了護國寺為母親祈福整整十年?」
我乖乖答道:「回太後的話,確有此事,幸得寺內師父收留,臣婦方能盡上一份孝心。」
太後忽然急切起來,緊緊地盯著我:「那你師父是?」
「家師乃護國寺方丈,了無大師。」
我不明所以,隻是太後抓著我的手攥得生疼,我嘶地一下痛呼出聲,她才自恍惚中回神。
太後的反應著實令我摸不著頭腦,自那之後,她更是常常喚我伴在身側,惹得那些貴女們眼紅不已,想不通我一介寡婦如何能得了太後的青眼。
我也想不通,將此事說與裴少煊聽,他將帳內的炭火燒得賊旺,裹緊身上的披風喝了口熱茶。
「你可知,了無大師出家之前是何身份?」
師父出家前是江湖第一劍客無痕,這並非什麼秘密,我催促他繼續說。
「無痕在闖蕩江湖期間曾從山匪手中救出過一個女子。」
我似乎嗅到了驚天大八卦的味道!
裴少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沒錯,這個女子,正是當今太後娘娘。」
這個八卦太勁爆了,震得我恍恍惚惚直到回了自己的營帳還緩不過來。
當年太後娘娘還未出閣時曾女扮男裝遊走江湖,途中不慎入了賊匪窩,多虧了我師父路過才得以逃脫。
英雄救美,少女懷春,再通俗不過的事情,可太後娘娘身份顯赫,早已是皇家欽定的太子妃,與師父注定是有緣無分。
後來師父為何出家,裴少煊卻不再多言了,興許是痴情一片付與東流,就此看破了紅塵吧。
次日大雪紛飛,我闲來無事正在帳中制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隨手拉住一個士兵詢問,得知是三皇子與裴少煊在追逐獵物時中了冷箭,繼而雙雙失蹤。皇上震怒,下令徹查此事,整座後山如今連隻鳥也飛不出去。
我的大腦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不是,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一個正扮演著弱不禁風的藥罐子,另一個的身份......就算不上場也是情理之中,結果去追獵物齊齊失蹤?鬧呢?
再說,誰這麼有膽量敢對皇子和將軍府的公子下手?
我覺得我的腦子不夠用了,頭疼地扶了扶額。
事不宜遲,我立刻回營帳換了身騎裝拿了些急救的傷藥,去求太後允我前去搜救。
許是三皇子曾經在我耳邊說的話多少有點影響,相比皇後,我更信任太後娘娘。
情況緊急,太後雖訝然,但許是看在師父的面子上,終究是允了。
我沒有隨著大部隊地毯式搜查,拎著碧微劍牽了匹快馬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沒辦法,我總不能告訴他們我知道這倆貨在哪吧?
7
那日裴少煊突然發狠像變了一個人嚇著了我,第二天我就偷偷給他種了蠱,此蠱以香為引,方圓百裡之內我都能聞到子蠱的氣息。
其他都是虛的,能保命才是最要緊的,倘若母蠱S亡,子蠱必會反噬宿主。換句話說,我要是S了,裴少煊高低得賠一個。
不過也有一個好處,隻要我好好地活著,他就算是一腳已經踏進了閻王殿也能吊著一口氣。
憑著晏氏蠱術與天生無與倫比的嗅覺,我在一處陡坡下的山洞裡尋到了這兩個倒霉蛋。
三皇子見了我喜極而泣,撲過來抓著我的袖子眼淚汪汪:「嫂嫂,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不是,你對我哪來的自信啊?
我無奈地嘆口氣,掏出帕子擦了擦她小臉上的髒汙。
「你一個姑娘家,不好好在營帳裡待著出來湊這份熱鬧做什麼?」
沒錯,面前這位淚眼汪汪的三皇子,實打實是個小姑娘。
如此說來,她那與周身氣質違和的清澈杏眼,若有若無的馨香,包括上次在我耳邊說話時毫不掩飾的軟糯嗓音,都說得通了。
三公主癟了癟嘴:「聽旁人說山裡見到了雪狐的影子,母後要我同表哥獵回來哄父皇高興,可表哥突然中了冷箭,連帶著驚了我的馬。」
「對了,」似乎是才想起來地上還有個人,三公主急忙把我拽過去,「嫂嫂你快救救表哥,他受了傷,怎麼喊都喊不醒。」
我踢了踢地上那個昏迷著,面色蒼白到跟以往躺在棺材裡如出一轍的男人,淡淡說道:「放心,S不了。」
抽出靴子裡的匕首,幹淨利落地拔掉了裴少煊身上的箭矢,上藥間隙又聽了樁大八卦。
皇後多年無子,三公主出生之際,她欺上瞞下對外宣稱生了個皇子,別的小姑娘撒嬌賣乖的年齡,三公主要跟一眾皇子一起讀書習武。
她從來不喜歡這些,卻懼於皇後的威嚴不得不照做。守靈那日她確是奉了皇後的命令前來試探我,倘若我說錯一句話,將軍府屋檐上埋伏的S手頃刻就能取我性命。
許是同為女子,她見我便有些心軟,刻意激起了我的警惕之心。
「所以你才要我小心皇後娘娘?」
小姑娘搖了搖頭,SS咬著嘴唇,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雙手猛然攥住我的胳膊。
「不,母後她瘋了,她想要表哥S!她要我去爭那個位置!嫂嫂,你能不能勸勸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