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近日氣色這麼好,原來是初為人母。
不過如今聽到這些,我內心竟然出奇地平靜,無一絲波瀾。
可我知道,她現在拖著時間,無非是此行的最終目的還沒有達到。
第三日,林素衣再次拉住我的手邀我賞梅之時,我冷淡地從她手中將手抽回:「蕭瑾辰呢?我知道此番邀約,是他的主意,他為何不見我?」
觀察了幾日,林素衣確是真的不知紙條的事,那便隻有蕭瑾辰了。
更何況白芷遲遲不歸,我必須想辦法激怒林素衣,開始自救。
我篤定的語氣似乎刺痛了林素衣的神經,她表面維持的自尊在我面前碎了一地。
她一改前兩日的溫婉,開始有些瘋魔,不顧形象地嘶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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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宛,你別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如今太子妃位置空懸,我既能做得了側妃,亦能當得了太子妃。」
「殿下在意你又如何,如今你已嫁為人婦,將來殿下登基,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你見了我也得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我確實有些焦急,已經三日了,白芷去而不返,按照蕭淮安的敏銳,就算沒有人報信,他應當也能察覺出不對來,可我如今一點外界的消息也沒有。
她好像清楚了我心中所想,冷笑一聲:「你不會還在等那丫頭片子帶信出去,找人來救你吧。」
正當我以為白芷行動失敗,被她抓住時,白芷從她身後緩緩走出。
無人脅迫,毫發無傷。
白芷神色淡然,倒是讓我想到另一個人。
她眼裡也無一絲愧疚:「王妃,姐姐在她們手裡,奴婢別無選擇。」
冬日的寒風刺骨,卻不及我遭受一次次的背叛令我心寒。
在我愣神期間,林素衣忽然朝我撲了過來,眼裡的怨毒藏不住:「陸宛,去S吧!」
我被她用力一推,腳下不穩,墜入身後的湖面。
冬日的湖面早已結冰,卻也沒有那麼厚實。
我的頭砸向冰面的那一刻,劇痛迅速傳遍顱骨,伴隨著清脆的破裂聲,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襲遍全身,仿佛千萬根冰針刺入肌膚。
冰水侵入鼻腔,帶來辛辣的痛楚,身體在下沉,耳邊傳來混沌的叫喊聲。
混亂中,我好像看到蕭瑾辰臉上帶著震怒,抓著林素衣的領口問她人在哪?
林素衣緘口不言,白芷突然從懷中掏出匕首,抵在蕭瑾辰胸前,逼林素衣喊人來救人……
呼吸變得急促而微弱,我的意識終究還是在這冰冷和窒息中逐漸模糊了起來,漸漸被著無情的湖水吞噬。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一女子身披孝衣,孤身坐在院中廊下,看不清面容。
蕭瑾辰從身後擁住她,女子靠在他懷裡,他猶豫半響,輕聲問道:「明日便是太子的冊封大典,陸侯與世子的S,孤一定會查清,阿姐放心,可如今朝堂內憂外患,孤這個太子做得太不穩當,阿姐可願助我?」
「自然,阿辰所求,我一定盡力辦到。」我聽到女子這樣說。
畫面破碎,緊接著眼前又浮現出另一個場景,還是剛剛的女子,她坐在冰冷的地上,看完手中的書信後,身體不住顫抖著,發出低沉的抽泣,似乎正在經歷巨大的悲痛,我的心髒也跟著刺痛起來,忍不住走到她的身前,赫然浮現出一張與我別無二致的臉。
縱使心中早已有所猜測,還是被眼前場景震住了。
隻見「我」眼神空洞無神,淚水早已幹涸,手中緊握著那份帶血的書信,斑駁的血跡早已將信上字跡模糊。
那封信上所說之事應當十分重要,可我卻怎麼也看不清信上內容。
「我」的懷中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陌生婢女,她的衣衫被鮮血浸紅,身體僵硬冰涼,顯然已經S去多時,「我」的雙手顫抖著,依然緊緊地摟著懷中女子,似乎想用自己的體溫喚醒她。
此刻的場面,見者心碎,我靠近坐在地上的自己,聽見「我」口中喃喃自語:「冬月,你快醒醒,都怪我,都怪我,冬月……」
「冬月!」
我從深沉的夢境中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嘴裡喊著陌生的名字,心跳如鼓。
急促的呼吸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我摸了一把額頭,掌心湿漉漉的一片,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汗。
夢中的場景太過真實,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就像我親身經歷的一般。
夢裡S在我懷裡的女子究竟是誰,她叫「冬月」,應當是我的侍女,且關系極好,可我對此卻毫無印象。
「您可算醒了。」
身側傳來熟悉的聲音,我看到紫菱平靜的臉上有了些許焦急的神色,心下了然:「果然是你,若我沒猜錯,從出府以後白芷就是你假扮的,對嗎?」
她嘆了口氣:「是啊,王妃您可能不知道,白芷白蔻兩人加起來都打不過奴婢。」
「這也是他的安排?」
「是。王爺不放心您一人赴約,本想一起來的,但被宮裡的事拖住了。又怕您防著奴婢不願帶著奴婢,所以命我假扮白芷,果然還是出事了。」
我苦笑一聲,你早說你會武啊。
我同蕭淮安近日雖有些矛盾,但也隻是有些賭氣。
氣他做什麼事都瞞著我,氣他在我身邊私自安插人手,氣他總躲著不見我……
她繼續道:「本想借機取得林素衣的信賴,然後想辦法脫困,誰知她突然對您出手,山莊都是她的人,無奈隻能挾持太子,逼她救你。」
我嘴角不禁抽了抽,挾持太子,也不知她怎的說得如此輕松。
「唉,如今隻能寄希望於王爺了。」
「非也。」我搖搖頭。
「怎麼說?」她的眼裡亮了亮。
我平等地佩服一切瞧不起蕭瑾辰的勇者:「你剛剛說你劫持了太子,對嗎?」
「是啊。」
「所以你還安然無恙地在這同我講話?」
「所以?」
「所以說,這就是我們出去的關鍵。」
「嗯,王妃所言極是,可是現在見他恐怕有些困難。」
我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林素衣,她小產了。」
10
再次見到林素衣,她不似前幾日容光,臉色慘白,虛弱的斜依在榻上。
她看到我有些激動,眸子滿含恨意:「咳咳,你怎麼還敢來,就算你嫉妒我,也不該拿我的孩子撒氣!」
隨後轉向蕭瑾辰,質問道:「殿下,她怎麼還在這?」
蕭瑾辰坐在軟塌上,神色復雜地看了我一眼:「阿姐,這畢竟是孤第一個孩兒。」
他在怪我。
他又一次不問是非對錯,就任憑他人對我栽贓陷害,隻是這一次我不在悲憤,真相又如何,他隻相信他願意信的。
林素衣啜泣著開口,稱當日是我欲害她腹中胎兒,出於自保才情急之下推了我,沒想到害我落水昏迷,驚懼之下孩子也沒有保住。
我心裡冷笑,隻面上不表,蕭瑾辰沒有追究紫菱的罪責,還留她在身邊照顧我,證明他對我並非不念一絲舊情。
那這便是我最好的武器。
我低下頭,在抬頭時眼裡已有了淚珠,愧疚道:「素衣妹妹,都是我不好,腳滑跌進了池子裡,嚇到你了,妹妹還年輕,想必很快……很快就會和阿辰再有孩子的。」
說到最後一句,我甚至哽咽起來,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我一般。
林素衣有些呆愣,她似乎沒聽懂了我口中的威脅。
「你害了我的孩子,就想就這麼算了?」
「素衣妹妹說笑了,說什麼害不害的,我們不都是發生了點意外嗎?」
若我咬S是她謀害於我,鬧得兩敗俱傷,對誰都沒有好處。
「阿辰,不是嗎?」
蕭瑾辰抿了抿唇,握了握林素衣的手以示安慰。
暗示這件事到此為止。
林素衣滿臉灰敗,毫無血色的嘴唇被牙齒咬破,滲出血色。
蕭瑾辰並沒有注意到她,而是轉頭看著我:「阿姐,你好久沒有這樣稱呼過我了。」
「是嗎?我似乎忘了一些事,隻是如今這一遭,倒是因禍得福,想起來了不少。」
入夜,月明星稀,我隻著單衣挑了距離林素衣最近的一處園子,紫菱不解我為何執意要此時去賞月。
「想不想出去了?想出去就別跟著。」
蕭瑾辰果然出現了。
他從身後環住我,見我沒有反抗,失而復得般松了口氣:「阿姐?你真的想起來了?那你與信王……」
我努力調整好表情,不經意間退出他的懷抱:「自然是做戲給外人看的。」
「再說了,你都可以讓女子懷孕,我為何不能氣一氣你?」
蕭瑾辰默默低下頭,嘴唇微顫,欲言又止,眼裡是深深的自責:「對不起,又讓你因為我受傷了。」
隨後他眼裡光亮閃過:「不過以後阿姐就留在我身邊,不用再回去了。」
「什麼意思?」我心裡察覺出不對。
「總之阿姐以後就再也不用回去繼續與信王虛與委蛇了,我已經安排了其他人。」
「這樣太危險了,這次我差點失去你了。」
……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樣的狀態回了臥房。
也不知道剛才的畫面林素衣看到了多少,腦子裡總是回響蕭瑾辰剛才的話。
他說東宮的宴會是真的,隻不過隻有我一人來了隱泉山莊,真正的宴會早在三日前就結束了。
那時,早有一位與我的面容別無二致的「陸宛」回到信王府。
從此以後,我便不再是鎮國公府的小姐陸宛,而是他蕭瑾辰的禁脔,一個連名字也不配擁有的人。
他當日的妥協並不是害怕兩敗俱傷,隻是他根本不在意林素衣是否小產。
我早該想到,蕭瑾辰從始至終就是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他利用我時,可以隨意欺我辱我,如今膩煩林素衣,也可以不管不顧。
說什麼做戲,不過是為了裝裱他的臉面,掩蓋他的內心,謊說的久了,自己都信了。
何其可笑?
我一夜未眠,紫菱還在嘰嘰喳喳地和我描述,林素衣見到蕭瑾辰拋下她與我相會氣得臉都綠了,那場面有多解氣。
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反而有些煩躁:
「你不是武功很厲害,為什麼不能帶我逃走?」
「奴婢一人尚可,可若帶上王妃便有些吃力了,很難不讓人發現。」
「那你一人呢,先回去報信,在找人來救我。」
「不可,王爺吩咐過,不能留王妃一人在此。」紫菱有些為難。
「那傳出去的信還是一直沒有消息嗎?」
紫菱面色終於正經起來,沉默良久後道:「……是,王府一定出事了。」
這麼多年,細數蕭瑾辰的所作所為,盡顯自私虛偽,表面上仁義道德,實則內心陰暗,為了那至高無上的寶座與權利,不惜採取各種手段。
我嘆了口氣,不能在等了。
接下來的幾日,我故意頻繁出現在林素衣和蕭瑾辰眼前,蕭瑾辰對我態度越來越好,隻要我表現出一點點吃醋或者受傷的樣子。
他就恨不得離林素衣八丈遠。
他請旨陪側妃林氏在隱泉山莊調養身體,實則日日在我面前獻殷勤。
林素衣也不顧自己剛剛小產的身子,急於分寵,卻不想被蕭瑾辰從書房轟出來。
「滾!孤答應阿姐了,再也不會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