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來來回回上下山八次,我扶著已經直不起來的腰,終於耐心耗盡:
“朕不如把戶部的戶籍登記給你搬過來得了,挑狀元都沒你這麼挑的!”
我惡狠狠威脅道:
“再挑不出來,朕就把你綁回宮裡給太後交差!”
原本清冷似雪的人罕見有了反應,眼睑抬起卻又很快斂目:
“陛下慎言。”
5
這是我唯二的一次看到梅時安臉紅。
唯一的那次還是我把他堵在宮宴上表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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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向膽邊生,要是我能抓了梅時安回去。
一則可以一雪被他捉弄的前恥。
二則可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豈不妙哉?
天哪!
這麼優秀的主意居然是從我這麼聰明的小腦袋瓜裡想出來的。
暗自竊喜之餘,再抬頭時,我看向梅時安的眼神裡便多了幾分不懷好意。
“咳咳,明存大師這幾日為朕操心朕都看在眼裡,該賞!”
梅時安蹙了蹙眉,身邊的小太監也沒能跟上我的腦回路:
“陛……陛下要賞些什麼?”
我恨鐵不成鋼,狠狠敲了太監的小腦瓜:
“你傻嗎?朕給前頭那幾個怎麼賞的,就按那個標準給大師賞。”
聞言,小太監欲言又止,卻在看見我不容拒絕的神色後徹底憋了回去,領了命下去。
我暗暗得意,姐對每一任那可都是大方的很。
小氣?不存在的。
很快,小太監著人從宮裡抬了一口大箱子上山。
我十分滿意地當著梅時安的面將箱子打開。
滿箱子金燦燦的金子閃瞎了在場所有人的眼:
“都賞你了。”
我無比自信等著看梅時安震驚的表情。
他確實驚呆了,可不是因為金子。
“棠溪鏡,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梅時安伸手從箱子的側邊挑出一本書。
等看清封面上的三個字後臉徹底黑了下來——
“秘戲圖”。
我如遭雷劈愣在原地,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把箱子送來的小太監。
小太監欲哭無淚,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陛下您自個兒說的,給前頭幾個公子也是這麼裝的啊!”
不是?
我好像知道我姻緣不順的原因出在哪了。
誰家黃花大姑娘給男朋友的見面禮裡面放這個?
我滿頭黑線,壓低了聲音:
“這誰讓準備的?”
“是……是太後娘娘。”
我扶額,吃熱豆腐也沒有這麼心急的。
看了眼箱子裡剩下的書和奇奇怪怪的奇珍異玩。
我臉上的笑差點沒掛住。
一把搶過梅時安手上的書,又掩耳盜鈴般一把合上了箱子:
“誤會,都是誤會,底下的人拿錯了,我改日再來找你。”
說完,我腳底抹了油似的慌不迭跑了出去。
……
“嬤嬤,你說怎麼才能把一個拒絕了你表白的男人拐回家呢?”
我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望著殿上的房梁發呆。
乳母嬤嬤一驚,長這麼大還是頭回見我在男人身上發愁:
“陛下莫不是瞧上哪家公子了?”
我答得敷衍:
“不是什麼公子。”
嬤嬤一聽,繼續試探:
“那他姓誰名誰?家住何處?”
不願多說,我側身過來貼近,跟嬤嬤撒起嬌來:
“哎呀嬤嬤,您別問了,您隻說我要將人拐下山需得怎麼做就是了。”
嬤嬤聞言,頓時面露失望:
“原來是個山野村夫,這哪裡能配得上陛下。”
“哎,罷了,陛下姻緣不順,隻要您喜歡……要我說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還得抓住這個男人的胃……”
我湊近了耳朵聽嬤嬤低聲囑咐。
於是當夜,在熬走了十數個爐子報廢後,我終於做出了一碗還看的過去的羹湯。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就親自端了碗上山。
“棠溪鏡你跟我有仇嗎?”
梅時安SS盯著我放在他案前的湯。
在我不解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問道:
“寺院內,齋戒期,你給我送肉羹?”
6
屢戰屢敗,我卻像打不S的小強越挫越勇。
終於在梅時安被我折騰出眼底兩大團青黑時,忍無可忍封了院子。
棠溪鏡和狗不得入內。
被攔在院子外,我SS盯著院內竹林裡依稀闲坐著的人影。
隨行的小太監SS盯著院門上的大字。
人怎麼能做到同時得罪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和她最尊貴的太監的?
梅時安不肯見我了,我隻得又折回宮裡繼續當我的宅女。
呃?宮女?
太後在給我安排幾次相親無果後,終於徹底放棄:
“你不肯選就滾去明隱寺給百姓祈福去,省的在宮裡礙我的眼。”
我麻溜地從榻上爬起。
還有這種好事?這不妥妥地瞌睡來了送枕頭。
幾乎馬不停蹄地,我連行李也顧不得收拾,就搬到了梅時安隔壁。
當天晚上便叩響了他的院門:
“梅時安我沒帶篦子,你的接我用用。”
他難以置信,卻在看到我一臉真誠的樣子時徹底泄了氣,轉身回屋拿了遞給我。
折騰到寅時,我才有了睡意,回屋命宮人熄了燈。
剛要閉眼,卻見隔壁的燈點了起來。
我不解,讓小太監去打聽打聽情況。
“梅公子說,過了點,沒了睡意,故起身來溫書。”
什麼意思?嫌我麻煩還貼臉開大埋怨?
不睡我睡!
一夜好夢,到正午太陽曬屁股時我才堪堪起床。
拒絕了住持親自陪我祈福的好意。
我搬著要抄的經文坐在了梅時安對面:
“別裝了,你什麼性子我還不知道?上學那會兒你就不是好好寫作業那掛的。”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極為不屑。
梅時安不理我,隻從案幾下搬出來厚厚一大摞抄寫完的經文。
我頓時倍感壓力。
家人誰懂啊?
這種你的學渣搭子突然搖身一變成學霸的感覺。
“那你能……?”
我換上可憐巴巴的標籤,試圖打幾乎剩的寥寥無幾的感情牌。
“不能。”
梅時安拒絕的幹淨利落:
“為民祈福是國之大事,陛下應親力親為。”
我泄了氣,老老實實伏在案上動起了筆。
有什麼了不起的,自己寫就自己寫,誰還卷不過誰了?
看著他面前累起的厚厚一摞,我暗暗下定了決心。
第二日天還沒亮,我躡手躡腳去了佛堂。
路過梅時安的院子,我特意放輕了動作。
他還沒醒,我松了口氣。
梅時安來時,我已經多寫了兩份,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撞了鬼。
一直努力到飯點,梅時安見我盯著自己的手,遲遲不動筷。
側身瞧過來提醒:
“吃飯了。”
我這才驚覺,忙收了抄滿了經文的手尷尬笑笑:
“背熟了才好下筆如有神嘛。”
吃完飯,午休時間和梅時安回了院子後,我又偷偷溜了出來。
梅時安再回佛堂時,我面前抄好的已然跟他那一摞差不多高了。
他嘴角抽抽,看著我仍奮筆疾書不肯抬頭看他:
“倒也不必如此。”
7
我在寺裡待的時間長,京中漸漸有關於我和梅時安的流言傳開。
大多是對我久居明隱寺動機的猜測。
我表示很生氣。
雖然他們猜的也沒錯,開始我是奔著談戀愛去的。
可我也確實實打實抄了這麼多書了的啊!
關鍵是我與梅時安之間本就沒啥進展。
這話再傳到他耳朵裡,我還怎麼把人拐回宮裡?
不行,我得去探探梅時安到底聽見什麼風言風語沒。
隨手抄起桌上一盤點心,我出了門就往梅時安的院子去。
卻在臨進門時生生止了腳步。
梅時安的院子裡有人。
“時安哥哥不必解釋,我自是信你的。”
柔美的女聲從室內傳來,一開口我便知道裡面是誰了。
說我和梅時安青梅竹馬其實是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要說梅時安正兒八經的青梅,還得是屋裡這位巽安郡主。
我姑姑大長公主的親生女兒。
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點心還沒送過去,瓜先吃上了。
雖說梅時安不是大長公主親生,但他跟巽安也確實是兄妹相稱啊!
等下!那梅時安當年拒絕我表白轉身上山出家不會是怕我糾纏吧?
抱一絲,是我多餘了。
我默默拎著點心退回了自己院子。
當天晚上,我就趁著夜色連夜下了山。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悄悄地我來。
留給梅時安的隻有桌上一張簡單的字條:
“京中表兄來訪,就此別過,勿念。”
我也不算騙了梅時安,因為我是真的有表哥要來。
說起我這位表哥,那真算得上是個風光霽月的人物。
少年狀元,比之梅時安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不說是親生的舅舅,見我婚事遲遲沒有著落。
這才忍痛割愛,舍得送了我這位表哥來。
我自然是極為上道的。
表哥進京那天,我早早候在城門外等著。
城裡來看狀元的人也擠破了頭排到了城外。
不乏年輕的姑娘探出頭來張望。
侍衛護送著一輛馬車進了城。
賀遇打開車門走下來,行了臣子禮。
“臣奉命進京給陛下和皇姑母請安,叨擾了。”
這哪裡是叨擾?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個賀哥哥。
給我送福利來的。
身邊的小太監見我一直盯著移不開眼,實在看不下去,輕咳了兩聲做提醒。
我這才反應過來迎上前去:
“表哥說的哪裡的話,你來我跟母後高興還來不及呢。”
賀遇抽了抽嘴角,默默將被拉著的手抽回去。
我卻不甚在意,反正到嘴的鴨子還能飛了不成?
呸!到嘴的人。
呸!還沒到嘴。
為表重視,我特批賀遇乘我的轎輦一同入宮。
許是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又或者被我的熱情唬住。
賀遇臨上車時被轎欄絆住,身高八尺的身子就這麼直直向我砸過來。
我自然是靈巧躲過。
賀遇重重跌了一跤,痛呼出聲。
可人必遭的劫,躲是躲不過的。
這邊我剛躲過賀遇的物理攻擊,那邊關於我的緋聞又傳的滿天飛了:
“#驚!陛下當街調戲良家婦男。”
“#爆!女帝急不可耐,車內傳出疑似傳出奇怪的聲音。”
……
而我更不知道的是,這些八卦以訛傳訛已經飄進了梅時安的耳朵。
墨發青衣的少年跪立在住持面前,重重磕了個響頭。
老和尚似是無奈,嘆了口氣:
“罷了,孝期已過,你既心不在此便自行下山吧。”
8
於是比賀遇進京更大的新聞來了。
梅時安下山,不做和尚了。
我雖震驚,卻也懶得去深究他的原因。
左不過是看不破紅塵,畢竟巽安跟他青梅竹馬了這麼多年。
不過都和我無關了。
賀遇約我明日去城外桃林賞花。
雖不知這裡面有幾分是他自願,我卻還是欣然應下。
反正我要的隻是個身份合適的皇夫,才不管什麼強扭的瓜甜不甜。
天色正好,我到城外園子裡時賀遇已經候在那兒了。
眉目如畫,衣冠勝雪,見我來了,面上揚起得體的笑意。
我恍惚間覺得他來這趟,未必不是自願的。
賀遇帶著我將園子轉了個遍。
末了時從枝頭摘了支桃花別在我頭上。
他面色泛紅,比之樹上的桃花也不遑多讓:
“冒犯了。”
隻愣了一瞬,隨即我反應過來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
此情此景,我這樣的美人在前,確實容易讓人上頭。
正當我故作嬌羞地低下頭,準備將這番你儂我儂演下去時。
一道聲音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陛下身份貴重,桃花庸俗,理應牡丹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