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女帝即位三年,成婚三次。
每一任丈夫跑的跑、瘋的瘋。
因在姻緣一事上行路艱難。
遂求至明隱寺問明存法師梅時安:
“陛下姻緣坎坷,皆與邪淫相關,故縱欲之事,應宜早戒除。”
佛堂香火明滅,梅時安清冷的面容隱在嫋嫋青煙裡。
我被他的話驚的抖了三抖。
身後氣溫驟冷,果不其然,母後的臉色已然黑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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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帧起手,這怎麼躲?
1
“求陛下垂憐!妾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兩歲稚子。若趕妾出宮,妾真的沒有活路了啊!”
重華宮內,滿宮的男妾們跪了一地。
從明隱寺出來,太後就怒氣衝衝闖到我的寢宮裡。
其中一個大著膽子上前緊緊抱住我大腿,哭得泫然若泣。
我震驚,倍感被人欺騙:
“哪來的兩歲稚子?你背著我偷人?”
那男妾哭聲一頓,繼而又掏出懷裡的絹子擦了擦眼角:
“是妾遠房表哥嬸嬸家侄子的孩子。”
我了然,這也太可憐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個主我做定了!
可轉頭卻對上母後S氣騰騰的目光,我秒慫。
有時候還是適當尊重他人命運的好。
我看向地磚上跪著的烏泱泱一幫美人,給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頓時重華宮上下哭的哀號遍野。
我嘴角抽抽,朕還沒S呢,這也頗不吉利。
管不了了!
我抬腳就往外溜,身後卻傳來母後恨鐵不成鋼的訓斥:
“好好的陛下,硬要叫你們這幫雜種在床上教壞了!”
聞言我剛踏出門檻的腳步一踉跄,險些沒直直栽了過去。
天地良心,老娘現在可連男人手都還沒牽過啊喂!
造謠可恥,造黃謠更可恥!
心裡將梅時安罵了個狗血淋頭。
而我和他之間的梁子還要從三年前說起。
彼時父皇還在世,作為他膝下唯一的公主,我活的好不逍遙。
梅時安雖生於微末,但命好,自小被我姑姑養在膝下。
我和他青梅竹馬,他雖不說,我卻也能隱約感覺到他或許是喜歡我的。
可男孩子家家的,又是這樣的出生,矜持一些也難免。
我懂,我理解。
於是宮宴那天,我打扮得像隻花孔雀,頭上能插的珠釵都插滿了,主動跟他告了白。
“蒙公主錯愛,可臣孑然一身,隻願青燈伴古佛。”
得,戰績可查,第一次表白就把對方幹出家了。
也不知是不是情路開的不好,自此我在姻緣一事上屢屢受挫。
父皇崩後,我順理成章繼位成了女帝。
後宮空懸,便有人主張要我立皇夫。
而我自然是聽話的。
我即位的第一年就立了尚書之子。
誰料婚禮當日他鴿了我,竟跟他的表妹跑了。
第二年我又立了鄰國送來和親的皇子,買來的總不能再跑了吧?
可他好S不S,當奸細還被御林軍發現抓了起來,受不了獄中苦楚直接瘋了。
第三年,我又找來同我關系不錯的小將軍。
誰知原本答應的好好的,臨近婚期他又反悔了,說什麼也不肯娶我。
一個接一個,頗為蹊蹺。
朝中逐漸有人質疑我其實不好男色好女風,所以這才自導自演了一場戲。
正在批折子的我得知消息嘴角直抽抽。
哪個人才想出來的?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為了自證清白,第二日我便讓底下人從各地搜羅了一屋子的男寵。
醜的不要,富的不要,走心的不要。
就要家裡窮,日子過不下去的接進宮來,我給他們養老。
好人做到我這份上也是天底下頭一個了。
2
“陛下!太後娘娘她不好了啊!”
壽寧宮的小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了重華宮。
還沒見到人,隔老遠就開始在那喊。
這樣的架勢我太熟悉了,自我及笄後就發生過不下三次。
一次是父皇崩後,我借口志不在皇位不肯登基。
一次是後宮空懸,我立皇夫遲遲不決。
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太後雖年逾半百,卻身體硬朗,力大如牛。
要說她能出什麼事我是不信的。
我甚至覺得她能把我熬S。
當然,這樣的話我不敢說。
但即使知道是狼來了的把戲,我還是跟著小太監去了壽寧宮。
不是因為我有多聽話,而是如果我不去的話,大約到年前重華宮都不得太平了。
別問我怎麼知道的。
“來了嗎?陛下來了嗎?”
“我新學的這手,她們說叫破碎妝,還能唬得住人吧?”
……
路過廊外,偏殿祠堂裡傳出來的聲音讓我眉心直突突。
硬著頭皮抬腿邁了進去,離門近的幾個小宮女瞥見,手上慌忙理了理太後素白的衣裳,壓低了聲音:
“娘娘快別說了,陛下來了。”
於是我眼睜睜看著蒲團上跪坐著的人一秒立起了身子,沒等我反應,戲已經開場了:
“城郎啊!我怎麼對得起你,怎麼對得起棠溪家的列祖列宗啊!”
“鏡兒的婚事遲遲沒著落,我也不想活了啊,不如我今日就跟著你去了……”
我汗顏,向後看了眼距離我隻有兩步的門。
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顯然來不及。
耳邊哭喊一聲蓋過一聲,我終於忍無可忍:
“您老實說想怎麼辦吧,我都配合還不成嗎?”
太後等的就是我這句話。
還沒反應過來,宮女已將備好的卷軸塞了我滿懷。
“這些都是京中適婚的男子,我兒且挑一挑。瞧上了隻管跟娘說。”
我看了眼手裡至少十來個畫像,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挑幾個?”
話音未落,畫軸就直直向我砸了過來:
“一個!明年開春我再見不到我外孫兒,我就……”
太後的話頓在了那裡,看著她中氣十足的樣子,我大膽猜測:
“您就?自己生一個?”
這回不是畫軸了,她一個咕嚕從蒲團上爬起,抄起一邊的戒尺就往我這邊來。
我避閃不及,連連後退到祠堂外。
迂腐!你生我生不都是天家的孩子嘛!
我最終還是抱著滿懷的美男圖回了重華宮。
小太監把畫軸一一展開在我面前。
“這個不好,太醜了,會影響我食欲。”
“這個也不好,太招人了,容易出軌。”
“呃,這個看著心眼子多,像是能把我玩S的。”
……
小太監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眼見沒能推銷出一個,有些挫敗:
“陛下要不讓明存大師幫忙瞧瞧吧,佛家有慧眼,許能選出合適的。”
對啊!我恍然被點醒,解鈴還須系鈴人。
他造的謠趕跑了我那麼多美人,不得負責給我找個對象嗎?
想明白後,我隨手指了個模樣身份還都過的去的。
“就他了,我明天就帶給梅時安瞧瞧。”
3
“相國權力已極,陛下與其獨子結合,勢必會讓相國功高蓋主,危及朝廷。”
梅時安的院子隱在寺裡幽靜處。
屋內香煙嫋嫋,一展屏風將屋外的竹林隔開。
我昨天隨手選中的相國家公子如今正等在竹林內。
透過屏風,我看了眼此刻正倚在竹邊的相國公子,撇了撇嘴。
雖然梅時安的話很有道理,但不想聽怎麼辦?
畢竟他還當面蛐蛐我縱欲過度呢。
可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那你說怎麼辦?母後可是給朕下了最後通牒,明年開春要抱大孫子。”
我破罐子破摔,大有一副你不幫我解決我就糾纏到底的架勢。
梅時安的睫毛輕顫,似是心中有了計算,再抬頭時無比肯定:
“來得及,陛下有空,今日不如在寺裡多逛逛。興許能解陛下姻緣上的不順。”
?
聞言我瞬間打起了精神。
他們這種大師說話向來喜歡搞隱喻,這話莫不是在點我今日能撞桃花?
我摩拳擦踵、躍躍欲試,既如此今日不如信他一回。
拒絕了梅時安要陪同的好意,我甩開身後跟著的人就往寺裡扎堆。
開什麼玩笑,姐泡小伙那能給外人旁觀嗎?
可從豔陽高照溜達到日暮西沉,寺裡連有頭發的都沒見著幾個,更別提正緣了。
麻蛋!梅時安這狗東西能不能有一次算準一點!
我垂頭喪氣地走到主殿,看著樓匾上的字嘆了口氣。
罷了,來都來了,不如求一籤算了。
從口袋裡扒拉了兩錠銀子遞給一邊的小僧尼,我在蒲團上跪下。
接過籤筒,在手上晃了晃,一根木籤被抖落出來。
“姑娘,大吉。籤文所指,不日姑娘便能和所愛之人修成正果了。”
我嘴角抽抽,姐母胎solo二十年,嫁的三個相公跑的跑、瘋的瘋。
這籤是認真的嗎?
怎麼感覺跟梅時安的話一樣不靠譜。
“小師傅,剛剛我忘記許願了,這籤能換一個嗎?”
我不S心,想要求個好歹稍微沾邊點的。
小僧尼顯然沒見過這種操作,居然還有人求到好籤要換籤的:
“應……應該可以吧,天命如此,隻要心誠,小施主的福氣不會變的。”
我點了點頭,在他驚異的目光下又重重跪下:
“信女願用梅時安邂逅正緣的十年時間,換信女的正緣即刻出現。”
反正他都出家了,當個工具人借我使使怎麼了?
籤筒晃動,新的籤滑落在地,被小僧尼撿起: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姑娘所求之事會實現的。”
成真了?
我嗖地站起,沒有一點兒利用了梅時安的愧疚。
開心地從懷裡掏了兩錠銀子,塞到小師傅手上道了謝。
這才心情極好地朝門外走。
結果還沒出門就跟進來的梅時安撞了個滿懷。
他伸手扶住,我才險險沒落得摔成狗啃泥的下場。
他看了眼殿中僧尼,又看了眼我,冷了神色:
“姑娘怎得在這?天色已晚,我送姑娘下山。”
4
明隱寺的籤不靈,可憐了我的四錠銀子。
從寺裡回來,我便等著天上掉美男,給我分配對象的好事。
對象沒等到,太後卻是越催越急。
“兒臣挑了人的,還帶去給梅時安瞧了,是他說不適合我。”
事我幹了,這鍋我不背。
“明存大師既說不好,那就是不好,你就不能多帶幾個人給他瞧瞧?”
對啊!
還有這個切入點?我怎麼沒想到呢?
But?不是我選對象嗎?怎麼鬧的跟給他選妃似的?
本著聽阿娘的話會發達的道理,我還是決定再帶人上山去。
“眼歪嘴斜,配不上陛下。”
“面堂發黑,於國運不利。”
“油嘴滑舌,非陛下良配。”
……
當第八個男人被我帶上山時,我再也忍無可忍:
“梅時安!你是不是就想讓我跟你一樣孤獨終老?”
聞言他半闔的眼皮終於肯掀了掀,隻是身子岿然不動:
“陛下此言差矣,立皇夫一事關乎朝堂社稷,臣居廟堂之高仍憂其民,處江湖之遠仍憂其君。”
我氣急,從隨侍的小太監手裡一把奪過所有畫像塞到了梅時安手裡:
“我不管,反正這事朕交給你了,月底之前朕要看到朕的皇夫。”
說完,我也不管他的反應,氣勢洶洶就繞了屏風出去。
我原以為放了狠話把這事推出去便能清靜幾日。
誰料第二天天還沒亮,梅時安便派了人來。
“陛下昨天留下的畫,我們師傅看完了,問陛下能否再送些過去?”
被人從被窩拉起,我努力睜開惺忪的睡眼,隨口應道:
“準了!讓底下人給明存大師再拿些過去。”
話吩咐下去,卻遲遲不見人動,我這才清醒了幾分。
“陛下,我們師傅說了,這種事,還是您自個親力親為才顯得誠心。”
人言否?
我看了眼窗外還沒開始散的夜色,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梅時安狠起來是真狠啊。
可壽寧宮那位盯著,幹不出業績,態度總要積極。
於是我生無可戀地抱著宮人遞過來的畫卷連夜爬上山找梅時安。
可當我站在他院子前,看見他屋裡的燭火都沒點一根,瞬間氣血翻湧上頭。
我衝進去把他從床上拽起:
“雞都沒打鳴,梅時安你把我叫起來自己睡著,好意思嗎!”
顧不得男女大防,我隻知道我要破防了!
“陛下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通宵為陛下選皇夫,才得了空小憩一會兒便被陛下指責,天底下也沒有這樣的事。”
我眉心突突,看了眼被梅時安隨手扔在角落裡的畫。
合理懷疑他沒看怎麼辦?
像是看出我心中所想,他挑了挑眉:
“陛下若不信,不如後邊的畫像陛下跟臣一起看。”
算了,我忍。
把新拿的一股腦塞進了他懷裡,我轉身就要下山回去補覺。
結果這次剛到山腳,就被梅時安派來的人追了回來:
“這些師傅都沒看上,還得麻煩陛下再給送些來。”
別太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