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那天,他靠在欄杆上,盯著我笑,“你當初答應了我的,不能反悔。”
那笑不達眼底,我知道他在忍,他最討厭我騙他。
我隻能縮著腦袋點頭。
他才松下笑走過來,摸我的腦袋,說我表面看著老實,其實跟頭牛似的倔。
13
在一起後,霍川確實對我很好,他很舍得為我花錢。
知道我不肯收錢,就千方百計換成禮物送給我。
我告訴自己,收下吧,像高中那會一樣,坦然的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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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川上學那會總喜歡摸我耳垂,我不讓他摸,他就拿習題和我換,一題一次。
他的資料都是市面上沒有的,專門請私家老師打印出來,很貴的包裝。
他在維護我的自尊心,他知道我在零下冬日的晚上撿垃圾,為了一本五年高考的真題集。
那時候的我收下了習題。
可和他正式談戀愛的我怎麼也伸不出手接住他送的珠寶。
我知道後面很多人都說我矯情。
男朋友有錢,還要裝可憐去做兼職,不就是仗著霍川心軟,好多撈點錢。
可我沒要過他一分錢,為了避嫌,他送我的項鏈被丟進垃圾桶,珠寶被室友拿去戴。
我還是穿著洗的發白的外套。
他知道了隻是淡淡說,下次換別的送給我。
霍川不在乎錢,所以他永遠不會懂,我在介意什麼。
不懂我厭惡不平等的施舍。
和我媽還有那些男人之間有什麼區別。
我問他,霍川你圖什麼呢。
他親我,笑得溫柔,“哥們喜歡你唄,千金難買我樂意。”
可我笑不出來,我的心沉進了崖底,摔得破碎,經不起任何觸碰。
14
包廂無聊,我出去透氣。
恰巧看見徐聽哭花了妝容,歇斯底裡的喊叫,高高在上的小姐沒了風度,像個瘋子。
她埋進一男人懷裡,哭的傷心。
那男人轉頭,是霍川。
他沒有推開徐聽,低下頭在她耳邊呢喃,我站著淡淡的看,突然被一雙手拉走。
宋隨西裝革履,和以前的窮小子模樣相差很大。
聽說他要和徐聽訂婚,可是看樣子,徐聽對他沒意思,揮之即來,招之即去。
我平靜的等著他開口。
他說:“你出來,我真為你高興。”
我笑出聲。
“你真的為我高興嗎?宋隨你可真會裝。”
宋隨和我是鄰居,他爸和我爸都是小工廠的工人,我們家都很窮。
我被保安差點侵犯後。
突然被爆出張照片,是保安壓著我在撕衣服,我背著頭,看不清表情。
老師來找我談話,取消了我評救助金的資格。
這資格落在了宋隨頭上,班上隻有我和他家最窮,他那時來安慰我,說下次一定會評到。
我沒懷疑過他,後來他轉班了,那助學金又回到了我頭上。
我在辦公室偷聽到,是霍川找了那晚的監控。
加上他作證,他是股東的兒子,說話比我蒼白的辯駁有分量的多。
學校突然換了助學金評選人,壓力很大,不公布出來,其他人隻會懷疑其中關系不公平。
可霍川不讓照片和監控泄露出去,S皮賴臉在辦公室求人。
“人一個女孩子,這東西放出去後,你叫人怎麼做人啊!我親愛的老師,校長。”
他向校長保證,他去參加比賽,再拿個獎回來給學校爭光,求他們寬容一次。
老師笑罵他,“你小子就知道拿捏校長。”
我站在門口不知所措,喃喃細數,好像又欠他一筆債。
霍川沒有和我說過這件事,隻是拍手恭喜我,撈起我去喝奶茶慶祝。
拿頭蹭我的脖頸笑得明朗,肆意的少年模樣。
他說:“我們小耳朵真厲害,哥獎勵你好不好?”
送了我套卷子,又來捏我的耳垂,說獎勵我,明明是自己手痒。
其實我很清楚。
那時候,隻有我和宋隨會在學校待到最晚。
他也在撿水瓶,隻是瞞住了所有人。
我知道是他舉報了我。
他扯出僵硬的笑,“你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我還知道是你故意告訴你爸,我和霍川在談戀愛。”
我看著他,不知道何時眼裡的算計多的要溢出來。
曾經小時候背著我和妹妹去摘果子的哥哥已經面目可憎。
15
我爸工作的小廠子是霍川舅舅開的,霍川媽媽走的早,他爸很縱容這個小舅子。
廠子都靠霍川他爸的公司撐著。
宋隨和他爸說,許聲聲和你們廠子裡老板的侄子談戀愛了。
這話傳到我爸耳朵裡,他苟著笑臉,去和老板要錢。
“我閨女不能白讓你們家小子玩吧?”
“我要的不多,就打牌錢,一口價五萬,就算懷孕了我也不管,怎麼樣?”
他自以為是筆好買賣,被人一頓打趕出去。
我爸不甘心,以為他們不相信。
他們用我妹妹把我騙回家打暈,送到了工廠裡。
霍川他爸和舅舅坐在沙發上打量我,像衡量物品,皺起眉頭。
擺擺手,小聲道:“你看著解決吧,別讓那小子被迷花了眼,整天和我鬧不肯聯姻。”
霍川和我說過他父親,他說他爸很疼他,一定也會喜歡我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我當時暈著腦袋,腦袋遲鈍到可怕,模糊的意識與癱軟身體,讓我動彈不得。
他來拽我頭發,我就咬他,被甩頭撞破玻璃,含著滿嘴的血。
我用玻璃碎片劃在脖頸上,他才不敢過來。
可我不敢松懈,拼命爬出房間,兩條胳膊血流不止。
直到一通電話打來,那頭語氣嚴厲說了什麼,他滿臉晦氣,SS盯著我,卻沒再動手。
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我以為是我爸把我賣給了老男人賺錢。
我崩潰大哭,宋隨剛好出現在酒店,抱著我安慰。
16
我抽出一根煙,拿出打火機點燃,放到嘴邊。
熟悉的煙味,讓我頭腦清醒。
“你在酒店門口抱著我的照片也是你拍的,傳出去讓霍川看到的吧”
那張照片很巧妙,隻露出我的臉,與宋隨相擁,避開身上的狼狽與傷口,很依賴的模樣。
宋隨嫉妒我,恨我,恨因為我,霍川盯上了他。
查出是他拍的保安照片,帶人打了他一頓。
更恨霍川家有錢,輕而易舉就能把他趕出一班。
他一直覺得在一班是他的驕傲,是他和其他貧民人不一樣的代表,他遲早能成為有錢人。
把所有人踩在腳下。
他被我揭穿,也不裝了,笑得扭曲:“他再高貴又怎麼樣?”
“還不是不要臉下跪求你,真他媽沒用的戀愛腦,為了一個女人下跪,丟盡了臉。”
他貶低霍川,語氣惡劣,強裝著鎮定。
我吐出一口煙。
“宋隨,你永遠都比不上霍川。”
“不是因為錢,是你懦弱陰險,站在低端空有野心,卻隻會自怨自艾。”
霍川從來都不軟弱,他很聰明,知道怎麼捏住一個人的心。
我當年要和霍川分手,他哭著來找我。
我第一次看他哭。
大晚上在寢室樓下,他蹲在角落裡等我,我被他嚇了一跳,輕聲喊他。
他抬頭,臉上湿潤。
鼻根泛紅,長眉耷拉著,眼尾被水潤的很脆弱。
他抱我,埋進我的脖頸。
“我們不分手,為什麼不要我?你別不要我,不能不要我。”
這是他第一次示弱,從前隻有我縮著脖子,點頭示好的份。
北方冬日的夜很冷,他靠著我,好像真的一無所有,隻剩下我一個依靠。
我僵硬著去推他,他又哭,哭出聲。
他的淚水順著脖頸往裡滑,至心髒處,冷的我眼眶發澀,胸口酸的抽疼,險些就要松口。
我告訴自己,我不愛他的。
我又該怎麼和他說,我有什麼樣的家庭,可以把親女兒送出去賣。
我媽從小就盯著我,想讓我和她一起伺候人。
我猛地推開他,臉很硬。
擠出刺人的話:“霍川你丟不丟人?別發瘋了,我本來就不喜歡你,是你一直追著我不放。”
我知道他驕傲,舍不下臉,所以我說,你下跪,我就會考慮。
那時候我不知道,年少喜歡的人,一句話就可以輕易擊掉所有盔甲驕傲。
17
隔天,他真的下跪,被人拍了照片傳到校園網,所有人都在罵我不知好歹,不要臉。
我跑回了家,不想再面對霍川。
可我回來,發現妹妹不見了,以前我每次回來,她都會湊上來笑著喊我姐姐。
我去問我爸,他不理我,繼續打牌。
跑去問我媽,她忙著換新衣服,約好了下一個,臉上肥肉瞬間擠出笑眼。
撇了我一眼,諷刺道:“白眼狼,吊上了好男人,不知道孝敬你老娘,還不如你妹妹。”
心裡突的一跳,我拼命壓下顫抖,衝她吼:“我妹到底在哪!?”
她翻白眼。
“你衝我叫什麼,自己去工廠看唄,還不是你那好爹,求著人家賣自己女兒。”
我跌跌撞撞往工廠跑,剛好碰見霍川他舅舅提著褲子出來。
“哎呦,又是你啊,怎麼寂寞了,來找我快活啊?”
他笑的惡心,我如墜冰窟,緩慢的往裡面看了一眼,我妹躺在床上,神色呆滯。
我跌坐在地上,全身冷的厲害,比小時候冬日夜晚撿垃圾時還要冷,牙齒止不住發顫。
他拿手來摸我的臉。
“哎呦,哭什麼嘞,跟著我不比你那爹好啊?”
我抽起旁邊的鋼管,朝他猛力砍,他怒罵,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
“真不知道霍川那臭小子看上你什麼了,窮東西。”
“一家子都跟神經似的,還想跟我們家攀親戚。”
我呆滯的抬眼,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是霍川的舅舅。
我又哭又笑,瘋子一樣,覺得世界有時真荒唐,有人生來便被戲耍了半輩子,渾渾噩噩。
含著滿嘴的苦長大。
他爸也來了,看著這一切,眉頭皺緊。
“之前告訴你要注意分寸,誰讓你這樣動人?霍川要是知道了又要和我鬧。”
我看著他們高高在上冠冕堂皇,覺得好惡心,嘶喊著拿鋼管衝過去。
他們輕而易舉就把我撞開。
我被撞在自動機器啟動按鈕上,霍川舅舅被扯入了衣角,瞪大眼睛掙扎。
霍川爸去拉他,被他一把拽入機器裡,自己逃了出來。
一瞬間的功夫,他爸被機器翻絞。
18
我走出包廂大門,街道混著白雪,大家都走的匆忙,趕著下一場路程。
我漫無目的,走到學校旁邊的面館。
老板娘看見我,眯著眼看了好一會,拍著手驚喜道:“你是安安吧?”
我曾經在這做過很久的兼職,老板娘喜歡叫我安安。
她說父母取了這個名字,一定是希望我日後安安穩穩,過得幸福。
那時我笑著不說話,心裡卻很開心。
現在她是我出來後,第一個看見我露出高興模樣的人。
我笑著點頭,“要一碗面。”
她很快端上來,坐下和我聊天。
“你以前身邊的那小伙子呢?我記得他長得可俊,你們結婚了沒有呀?”
她眯著眼笑,眼裡全然的祝福。
我低頭吃面,很急。
冬天的冷讓我急需這碗面暖肚,可剛出的面太燙,壓過喉嚨,心髒,胃部。
燒的我五髒六腑都疼,直掉眼淚。
“哎呦,急什麼,這吃面跟感情一樣,可急不得嘞。”
那時候的我和霍川就像剛出的面,急需渴望,但是太急,咽下去後隻剩疼痛。
旁邊的小賣店也還在,老舊播音器裡重復播放。
“好想你~好想你~我們會,在一起。”
那時候我來這打工,大冬天的夜晚,周圍工地的灰嗆的霍川臉色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