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數日的老公突然回家。
他噴著Clive香水,表情煩躁厭惡。
“你工作完能不能洗洗?都是屍體的臭味。”
我看著他皺亂不堪、帶著半截唇印的襯衣。
忽然覺得這場冷戰該到頭了。
後來,他日日堵在殯儀館門口,求我別離婚。
同事調侃。
“這是真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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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火焰噴射的焚燒爐,淡淡一笑。
“沒給他丟進爐裡,算我客氣。”
1
凌晨十二點,房門被大力撞開。
強烈的光線刺痛了我的眼睛,手臂猛地抬起遮擋。
隨之而來的是他叮呤咣啷的翻找聲。
時不時地還傳來腳踢凳子的聲音。
我平靜地看著他發瘋,甚至還有闲心下床去找水喝。
我跟江渝呈冷戰已經有幾天了,不知道他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
剛倒好水,水杯卻被人長臂一伸,拿走了。
江渝呈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拿著方才翻找出來的香水。
玻璃瓶的噴口對著我,濃鬱的香水幾乎將我嗆得咳嗽起來。
他語氣嫌惡:“你工作完能不能洗洗?都是屍體的臭味。”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微微顫抖的手被我緊藏在身後。
遺體美容師這一行有多注意儀容儀表,他不會不知道。
“嗅覺有問題,別回家,你應該去醫院。”
我默然看著他。
他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在上面。
可原本白淨的襯衣,卻是皺亂不堪,衣領處還殘留著半截唇印,看起來曖昧又香豔。
似乎是被我看煩了,江渝呈重重放下水杯。
“沈覺予,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工作時面對的屍體,少拿這種眼神看著我。”
我移開視線,他卻以為我這是在服軟。
於是,江渝呈幾步走到我面前,斂眸沉聲。
“知道錯了嗎?隻要你肯給安禾打個電話賠禮道歉,我就原諒你了。”
真好笑,他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身後藏匿的手指腹被我掐得生疼。
我懶得跟他廢話,繞開他,剛想要離開。
卻被他猛地鉗制住了手腕。
“沈覺予,你那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安禾下不來臺。她最愛面子,因為你丟了人,你不該賠禮道歉嗎?”
凌晨的夜,屋內靜得可怕。
江渝呈的話卻是擲地有聲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唇角泛起一絲譏諷。
“下不來臺難道不是她自找的嗎?和已婚男人喝交杯酒,在場有那麼多人可以選,偏偏隻要你。”
他蹙了蹙眉:“我說過多少遍了,那隻是個遊戲——”
“江渝呈。”
我輕聲打斷他:“你在公司睡的這幾天,又是誰在陪著你?”
2
江渝呈大力地將門關閉。
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腦子裡滿是他剛才對這句話做出的反應。
心虛、嘲諷、嫌惡、挖苦……最終匯聚成一句理所當然的指責——
“安禾隻是在公司加班,不要用你齷齪的腦子去猜想安禾。”
我打開手機朋友圈,最上方的一條動態,就是紀安禾發的。
昏暗的總裁辦公室,兩個互相貼近的玻璃水杯,就像是相互依偎的人影一樣。
配文:【有你陪著,搬磚也不苦。】
我忽然就想到,剛才江渝呈皺亂的衣領側邊,那半個口紅印似是挑釁般刺痛我的眼。
冷戰,其實挺沒意思的。
我不應該和江渝呈冷戰,而是離婚。
我給紀安禾的這條朋友圈點了贊,並留了言。
我:【挺眼熟。】
一分鍾不到,那條朋友圈被刪除。
緊接著,好幾條消息提示音響起,很急促,來自紀安禾。
紀安禾:【覺予姐,你別誤會。我跟渝呈隻是有工作上的往來。】
紀安禾:【渝呈念在我們之前相識的分上,比較照顧我。】
紀安禾:【那晚是我工作業務不熟練,去請教他一些事情,沒別的意思。】
我看著對話框上那反反復復的“正在輸入中”,慢悠悠給了回復。
我:【慌什麼?我說什麼了嗎?】
3
其實,這不是紀安禾第一次挑釁我了。
最早一次,大概就是在她回國後的接風宴上。
而那天,我隻以為江渝呈是同往常一樣,去應酬了。
他們回來的時候,我也剛好完成工作回來。
江渝呈醉得一塌糊塗,整個身子都靠在紀安禾身上。
看見我時,卻立刻直起了身子,仿佛前一刻的醉酒都隻是偽裝。
“渝呈,你太太身上……有股味兒啊。”
紀安禾蹙著眉頭,露出怪異的眼神衝我笑。
“實在不好意思,我嗅覺比較靈敏,你不會介意吧?”
那時我還並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和江渝呈糾纏了七年的初戀情人。
“抱歉,我是遺體美容師,剛工作完回來。”
她大驚失色地站在了江渝呈身後,緊緊揪住他的衣擺,恨不得跟我隔開一條鴻溝。
而我早就習慣了外人對我這份工作的不理解還有忌諱。
不過像她這樣,跟見了鬼一樣的誇張反應,我還是第一次見。
紀安禾開始頻繁出現在江渝呈身邊。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看出她跟江渝呈的關系不一般。
又一次深夜,打開家門,就看見醉意醺醺的江渝呈摟著紀安禾,姿勢親密。
“需要幫忙嗎?”我正要搭手。
像是怕我搶走江渝呈,紀安禾後退一步,收緊了手臂。
“沒事,覺予姐,渝呈這樣我都習慣了。”
紀安禾徑直把江渝呈送進了主臥,出來的時候,眉頭蹙著。
“覺予姐,屋子裡還是用點香薰比較好,你身上的味道能散去一些。”
我淡淡一笑,想了想,打開了放在玄關處的化妝盒。
拿出縫屍體的針線,我問紀安禾。
“聞不慣的話,我幫你把鼻子縫上?”
4
紀安禾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上門道歉。
“覺予姐,我有時候嘴笨,說不來話,得罪你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江渝呈側身,給站在門口的紀安禾讓路,看向我的目光中盡是指責與埋怨。
“覺予,安禾跟你開玩笑呢,你什麼時候度量這麼小了?”
紀安禾擺手:“沒事,渝呈,這味道我都快聞慣了,沒關系。”
江渝呈卻臉色不虞,他一把將我推進浴室。
“你快進去洗洗吧。”
我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因為那是第一次,我從江渝呈的眼睛裡,看到了嫌棄。
沒錯,是嫌棄。
5
我和江渝呈是在他朋友母親的葬禮上相識的。
我拿著化妝箱認真工作完後,他出現在了我的身旁。
“可以給個聯系方式嗎?”
我愣了愣。
隨即,把自己工作的微信賬號發送給了他。
添加上後,他輕笑一聲。
“可以再給一個私人聯系方式嗎?”
那天辦事的主家,是江城財經頻道上經常出現的人物。
我的直覺告訴我,眼前的人,我招惹不起。
所以那天,我並沒有告訴他我的私人聯系方式。
他也沒有過多糾纏。
可過後幾天,他就將我的名片,推薦給了他的各個朋友,說是要替我招攬生意,搞得我哭笑不得。
哪兒會有人,替我們這行大肆宣傳的?
可偏偏江渝呈就是那般恣意慣了的人。
一句“沈覺予,你的工作值得被尊重,你也一樣”。
我終是被他這番火熱赤誠的窮追猛打,給亂了心。
可現如今,曾經那個告訴我,值得被尊重的人。
不僅嫌棄我的工作,更是嫌棄起了我。
我給江渝呈發了消息。
【江渝呈,我們離婚吧。】
6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我就開始搜索離婚需要準備的材料。
可搜索到一半,就接到了一個緊急電話。
我顧不上關電腦,簡單收拾了下就出了門。
那是一具損壞較為嚴重的遺體,周身散發濃烈的惡臭味。
讓一整天都沒吃飯的我,忍不住吐了。
同事打趣我,老馬也有失前蹄的時候。
我煞白的臉笑了笑,沒說什麼。
到了晚上,拖著一身疲憊回了家。
可本該昏暗寂靜的房間,卻點亮著一盞燈。
我木然地看了看那間屋子。
回想起從前,我剛和江渝呈結婚那會兒。
因為我工作的特殊性,總是夜班多,平時回家又晚,怕打擾到他休息,就想去客房睡。
可他卻固執地抱著我,不肯答應,還要為我留下一盞夜燈。
“你晚上回家,沒有燈會害怕的。”
可這盞燈,早在壞了之後,就再也沒亮過了。
因為江渝呈,也早就忘記了這句話。
眼眶酸澀,我揉了揉眼睛。
房間除了點亮的那盞燈,空無一人。
我抬腳走進浴室。
身後傳來推門聲。
“覺予,為什麼要離婚?”
“就因為我讓你向安禾道歉?”
7
我轉身,看著江渝呈緊蹙起眉,一臉不解的樣子。
胃部絞痛感一點點增強,我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彎腰駝背。
仿佛這樣,我才能好受一點。
忽然就沒了和他鬥嘴爭執的心情。
“對。”
我轉回身,剛向前走了幾步,又被他大力地拽了回來。
江渝呈繃緊了下颌,面色僵硬。
“沈覺予,我們談談。”
我被他強行拉到了餐廳,按在了椅子上。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熱熱飯。”
我S咬著下唇,看著他的背影。
這算什麼?
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吃。
“那件事我們就讓它過去吧,我承認,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不該強迫你去向她道歉,覺予,我們停止冷戰好嗎?”
“公司的床太窄了,你忍心讓我一直蜷縮在那兒睡嗎?”
江渝呈一邊輕聲說著,一邊朝我碗裡夾著菜。
看著小山高一樣的碗,我沉了聲。
“屋裡的燈,我修好了,就是怕你回來的時候會害怕。”
“那幾天,她真的隻是在公司加班,沒有過夜,你不要多想。”
我放下了手裡的筷子,眼裡含著淚看向他。
“江渝呈,你真的放下她了嗎?”
他們的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江渝呈愛玩,紀安禾也一樣。
他們兩個,分分合合七年,無論對方目前和誰在一起,最後還是會和好如初。
直到紀安禾要出國的那一年,他們大吵一架,徹底分手。
分手後的一年裡,江渝呈都沒有再談女朋友。
直到他遇見我,和我結婚。
婚後不過兩年,紀安禾就再次出現。
兩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紀安禾依舊能牽動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江渝呈說他和紀安禾之間沒什麼。
可到底要怎樣才算有什麼?
我隻覺得很累、很累。
從裡到外,從頭到腳。
他心中的天平,已經不由自主地在向紀安禾靠近了。
手機鈴聲突然打破屋內的寂靜。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來電人的姓名,紀安禾。
8
江渝呈盯著手機看了看,又將目光放在我身上。
“接吧。”
我苦澀地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