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失了孩子的消息傳到了宮裡,皇後娘娘派人送來了頂好的補品,安慰我還年輕,還會有很多孩子。
父親和母親得了消息也來了,母親坐在我的床邊,握著我的手,淚眼婆娑。
「太子殿下,老臣需要一個交代。」
父親突然跪在太子面前。
馮照嚇了一跳,忙去扶父親。
父親不肯起來,繼續說道:
「老臣已經知道了,婉柔滑胎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若是殿下不給婉柔一個交代,老臣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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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照有些慌了,又去扶父親。
「镯子是本宮送婉柔的,是本宮的錯,裡面那些汙糟東西也是本宮沒留意,您要怪就怪本宮吧……」
呵,看吧,時至今日,他還在維護她。
「殿下!老臣都知道了,這镯子是許良娣進獻給殿下的,她S害的可是您的親生骨肉,您還要包庇她嗎?
「若您一意孤行,請恕老臣一定會將此事上報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請他們做個決斷。」
父親厲聲打斷了馮照的話。
我的鼻子有點酸,果然,這世上終究隻有父親母親最心疼我。
馮照聽了這話,瞪了海棠一眼。
「李將軍,本宮發誓,以後一定會對婉柔好,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隻是若雲她,她也是一時糊塗,她本良善,曾經救過本宮的命,還請李將軍饒她一命。」
聽了這話,父親先是一驚,後又嘆氣道:
「可是我家柔兒,也曾舍命救過你啊!」
我大驚,父親,他不是不允許我再提這件事嗎,今日怎麼倒自己說出來了。
那是三年前的一次秋獵,我女扮男裝混進了父親的隊伍,跟著一起進了圍場。
我年幼貪玩,趁著大家不注意,獨自一人去了樹林深處。
本想獵些兔子帶回家給母親滋補,卻遇上了馮照。
我連忙躲了起來,怕被他發現。
那時的我對馮照已經生出了朦朦朧朧的感情,想偷偷多看他幾眼。
沒想到,這人跡罕至的地方卻突然蹿出一隻猛虎。
馮照帶的人少,不敵猛虎,眼看著全軍覆沒,馮照也身受重傷,癱倒在地。
老虎,我也怕啊。
但眼看著它朝馮照撲去,我也顧不得那麼多,咬咬牙,衝出去引開了老虎。
幸虧我跑得快,箭法也算準,老虎追得累了,被我幾箭射到要害,奄奄一息。
我也顧不上管那老虎,又折回原地尋馮照。
老虎都有了,再跑出個狼崽子什麼的也不稀奇。
再回來時馮照已經暈倒,看著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我小心翼翼地將他拖到樹下,替他做了簡單的包扎,守了他半晌。
看著他手底下的人找來,我才趕緊溜走了。
回來後我與父親說起這事,他覺得一向管制森嚴的圍場裡突然出現猛虎,其中定有陰謀。
他懷疑事關儲位之爭,擔心我招來S身之禍,不讓我聲張,要我保證一輩子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
所以這件事我真的誰都沒提起過,包括母親。
現在,父親卻把這一切和盤託出。
聽父親講完,馮照愣住了。
「李將軍,你是說……當初在圍場裡救下我的姑娘,其實是婉柔?」
10
馮照一臉震驚地望向我,仿佛是在跟我確認什麼。
見我不作聲,他又喃喃自語起來。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那老虎的屍體,我的確是在若雲家找到的。」
聽到這裡,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許若雲所謂的救命之恩,是撿了我的功勞。
我猜,當時的馮照傷好後折回樹林去尋獵S猛虎的恩人,錯認了撿走老虎屍體的許若雲。
畢竟當時千鈞一發,我又一身男子裝束,馮照沒有看清我的長相也是正常。
許若雲知道馮照的身份後,自然不會放過這攀附皇恩的大好機會,心安理得地冒領了這份恩情。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救命之恩。
他不惜舍棄我們的孩子也要報答的救命之恩。
馮照終於開始動搖了,當即宣來了許若雲。
許若雲開始還在狡辯,哭訴馮照竟然懷疑她。
但當父親跟她對峙細節,她開始漏洞百出,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說時間太長她已經記不得了。
但其實回想那日馬場的表現,馮照也該知道孰真孰假了。
或許那天,他就已經有所懷疑了。
「賤人,竟然騙了本宮那麼多年!」
馮照氣得雙眼通紅,將許若雲踹倒在地。
「欺瞞本宮,殘害皇嗣,來人,把這賤人拉下去,三日後賜自盡。」
「殿下,殿下饒命!
「殿下,妾身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啊殿下!」
許若雲哭嚎著,緊緊抱著馮照的腿不撒手,但還是被強行拖了出去。
許若雲S之前,我去看過她一次。
「為什麼你的命那麼好!
「你來之前,他的眼裡隻有我!
「明明我是愛他的,為什麼,為什麼要跟我搶!」
她告訴我,當初因著「救命之恩」,馮照納她入府,她的恩寵是獨一份的。
但我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早在那次上元節,她就發現馮照不對勁了。
他竟然辭了她的邀約,說答應了陪我做花燈。
她費了好大心思才說動馮照一起逛廟會,卻沒想到,回府的時候,馮照還要帶花燈給我。
她嫉妒啊,她生氣啊。
最終是鬧了一通,他才把兔兒燈掛在了她院子裡。
所以她一直想要除掉我。
馬場是她買通人做的手腳,想著我不S也得重傷。
她沒想到馮照會那麼著急救我,隻能假裝自己的馬也受了驚。
和馮翊的流言也是她惡意散播的。
那晚發生的事她並不知情,隻是馮翊在馬場上救下我時,她就在馮照的眼神裡看出了醋意。
她想要借勢逼馮照休妻,畢竟哪個男人也無法接受妻子紅杏出牆。
隻是她沒想到,馮照不可能休妻,那些流言反而激發了他對我的佔有欲,更讓我有了孩子。
镯子的事就更是不用說了,本來在她的計劃裡,是讓我大月份滑胎一屍兩命。
隻是沒想到當門子的藥力太猛,根本沒撐到那個時候,我才僥幸撿了一命。
「你S了,我就是太子妃了哈哈哈哈。
「阿照答應過我,會一輩子對我好的哈哈哈哈。」
她瘋了。
沒關系,瘋了也不耽誤上路。
毒酒是我親自灌她喝下去的,也算是,親手為我的孩子報仇了。
11
許若雲S後,馮照與我長談了一次。
他說他當初是被許若雲騙了,以為是她救了他的命,所以才無條件地縱容她那麼久。
而我,因為是父皇賜婚,所以他有些抗拒。
他不喜歡被人擺布,他覺得當初都是因為我在皇上面前選擇了他,才有了這樁婚事。
所以他憎惡我。
但是後來,他開始慢慢地接受我,喜歡我了。
「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有什麼雛鳥情結?」
「什麼?」
馮照愣住了。
「別人救過你,就非要以身相許。
「我想想,像什麼呢。像……青樓的花魁一樣!」
我笑得花枝亂顫,笑出了眼淚。
在這之前,他從未說過喜歡我的話。
怎麼,如今知道救命恩人是我,就突然喜歡上了?
馮照也尷尬地笑了。
「你開心就好。」
往後,他日日都來,我卻日日不冷不熱。
他有些受不住了,攥著我的手,兩眼紅紅的。
「婉柔,我們忘了以前的種種,重新開始好不好?
「以後我隻愛你一個人,你也試著愛我,好嗎?」
我輕輕掙開他的手,恭敬地衝著他笑了。
「當然,這是妾身的本分。」
從什麼時候起對他失望了呢,我也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馬場裡他絲毫不顧我的安危,在我和許若雲之間選擇了她。
也許是因為他為著莫名其妙的流言懷疑我,強行折磨了我好幾宿。
也許是因為他明知道是許若雲S害我們的孩子,卻還選擇維護她。
……
也許,這樁樁件件他都有他的道理,但卻也實實在在地傷害了我。
總之,我的滿心滿眼盡數不在。
「婉柔,究竟要怎麼才能原諒我?」
我不想再逗他了,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的眼睛:
「馮照,我們和離吧。
「你放我自由,我想四處走走,去父親徵戰的邊塞看看。」
我說的不是氣話,是真的有些倦了。
當初為了馮照所謂的本分,我就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在這深宅大院裡待久了,還真是有些厭煩了。
聽父親說,塞外草原遼闊得很。
我想,那大概會是個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這是舍不得父親的兵權呢,還是舍不得我呢。
我不禁自嘲地笑了。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不再嫁人。」
馮照先是一愣,又好像聽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氣衝衝地摔門走了。
12
可能馮照還是不夠生氣,不過兩日,他便又來了,還拎來幾盞好看的兔兒燈。
「阿柔,你看,這是本宮特意在集市上找來的,這兔子耳朵還會動呢。」
我接到手裡,把玩一番。
「嗯,挺有意思。
「但是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他可能不會懂,有些東西也許當時很想要,隻是過了那個時間,就沒有了意義。
兔兒燈被我丟在院子裡,馮照也不氣,派人掛在了我的門上。
第二日,馮照又找來個廚子。
「阿柔,你不是想去邊塞看看嗎?等你的身體徹底休養好了,我帶你去。
「在那之前,我先請了個做西北菜的廚子,給你嘗嘗鮮。」
他跟著廚子一起忙活了半晌,終於端上了一桌好菜,還向我展示他學著切菜時不慎弄傷的手指。
我淡淡道:
「殿下辛苦了。」
不知為何,菜吃了幾口,我便沒了胃口,放下碗筷,回屋去了。
他喊我練字,我說我渾身沒勁,提不起筆。
他喊我品酒,我說我身體未大好,不宜飲酒。
他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又將我推倒在床上,開始吻我的耳垂。
我沒有掙扎,隻是輕聲說:
「殿下,我小產才月餘。若你想繼續,也可以。」
他猛地驚醒,起身抽了自己一個耳光,離開了。
海棠見我自暴自棄的樣子,哭唧唧地湊了上來。
「殿下,我看太子殿下這次是真的改好了,不然,你就給他一個機會吧。」
我摸了摸海棠的腦袋,這個小傻瓜啊,她還小,怎麼懂得破鏡難重圓這個道理。
感情就像鏡子,已經有了裂痕,再怎麼拼湊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了啊。
13
一個月後,我終於還是盼到了一封和離書。
聽說,是父親在皇上那裡求了許久,皇上才允了。
「那您以後……」
我第一反應是擔憂父親的未來,父親卻直說我傻。
他告訴我,他和皇上早就達成過共識。
子女結親,若姻緣美滿,自然是好的。
若不能成,他們老哥倆幾十年的情誼,也不會因為兒女親家結不成就毀了。
皇上也不會真的覺得,我不嫁給他的兒子們, 父親就會不效忠於他。
他們聽說了許若雲的事, 也覺得對不住我。
之所以不允, 就是想把我留在身邊更好地補償我。
「丫頭, 阿照可是你自己選的,可不要怪我這個老頭子才好啊, 以後記得常進宮來看看我們。」
召我進宮那日,皇上半開玩笑地逗我。
皇後笑話他老不正經, 還一直說是馮照對不住我, 囑咐我以後照顧好自己。
我拜別了皇上皇後, 拿著御賜的和離書回了府,同當初賜婚的聖旨放在了一起。
一個開始, 一個結束,整整齊齊。
那日,馮照喝醉了酒, 在我的門外守了一夜。
也許是想勸我回頭吧, 也許是躊躇了很久卻不知如何開口吧。
總之, 我沒有鎖門,他也沒有進來。
第二日,馮照因為風寒發熱,臥病在床。
我收拾好行李, 還是去見了他一面。
我還在幻想著,他隻是去送賓客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我」他看起來有些虛弱,卻緊緊拽住我的衣袖:
「哪怕是等我病好了呢。
「哪怕多等一日再走呢。」
這副模樣著實可憐。
可惜。
總是要走的, 今日與明日也沒有什麼不同。
「殿下, 我原諒你了。以後, 珍惜眼前人吧。」
我甩開他的手, 一如新婚那夜他走得那般決絕。
一個月後。
我如願跟著父親來到塞外草原。
這裡天高任鳥飛, 果然遼闊啊, 這風景哪裡是一頓西北菜可以比的。
在這裡, 我終於也與自己和解, 斬斷過往,開啟了全新的人生。
第二年,京裡傳來消息, 馮照另娶了新的太子妃, 夫妻和睦, 傳為佳話。
父親問我:
「放下了嗎?」
我說:
「誰?」
在這裡,我也找到了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少年, 他叫何歲, 是個普通人。
成親當日, 證婚人讀著那些老套的文本, 教導新婦要循規蹈矩,安守妻子的本分。
何歲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接過來掃了一眼,便撕了個粉碎。
「什麼本分不本分, 亂七八糟的,我隻知道,你就是你,李婉柔, 是我最心愛的姑娘!
「往後,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他擁我入懷,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入了洞房。
我扭到屬於我自己的甜瓜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