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馮照的第四年,我如願成了他的正妃。
成親那夜,他卻和別的女人在榻上纏綿旖旎。
他讓我安守本分,不要有非分之想。
我便心如止水,對他再無半分奢望。
後來,他紅著眼睛攥著我的手,求我愛他。
我輕輕掙開,恭敬地衝著他笑了:
「當然,這是妾身的本分。」
強扭的瓜終於甜了,我卻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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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馮照的婚期定在臘月,正是京城裡最冷的時節,我卻覺得整顆心髒都熱熱的。
大婚當日,母親握著我的手,欲言又止,父親也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他們一直都覺得皇家不是什麼好去處。
我拍了拍母親的手,寬慰道:
「阿娘,我喜歡馮照,我願意嫁給馮照。」
是夜,我穿著嫁衣坐在床邊,忐忑不安地等著馮照掀開我的蓋頭。
有些期待,他看到我今日美麗的樣子,會不會有一點點心動。
房門打開,冷風裹挾著馮照的一身酒氣撲面而來。
我的心髒開始怦怦亂跳,緊張地攥緊了衣袖。
他踉跄著走到我的跟前,慢慢俯下身來,湊到了我的面前。
隔著蓋頭,我也已經感受到他的鼻息。
我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李婉柔,本宮娶你,隻是因為父皇賜婚。
「你安守本分,做好太子妃便是,本宮不會虧待你。但其他的,你也不要肖想。」
馮照低沉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在我腦袋裡炸開。
他的話擲地有聲,我的頭卻有點蒙蒙的,仿佛喝醉的人是我一般。
終是連蓋頭都沒有掀開,他便決絕地轉身出了門。
一陣冷風從門縫裡鑽了進來,吹落了我的蓋頭,也吹痛了我的眼睛。
眼淚不爭氣地從眼角滑落,滴在嫁衣上,那紅色便愈發鮮亮了。
我坐在床邊,靜默了許久。
我還在幻想著,他隻是去送賓客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後來,丫鬟海棠來報,說他宿在了許良娣那裡。
我反應了良久,委屈裹挾著眼淚再次湧了上來。
自小我便知道,生在將軍府,婚嫁之事由不得我做主,甚至,也由不得父母做主。
父親雖和皇上是至交,但他也是平亂徵西的大將軍,手握十萬兵權。
而這權力,隻能是未來皇上的。
所以大概率,我是要嫁給皇上的某個兒子。
所幸,皇家基因優良,沒有太醜的。
所以從馮照成為太子的那日,我便想,他大概就是我未來的夫君了。
於是我總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多關注他一點。
不知道從哪天起,這一點一眼便成了滿心滿眼。
對於嫁給他這件事,我甚至有了期待。
所以,那日宴席上,皇上半開玩笑地問我看中了他哪個兒子的時候,我害羞地指了指馮照。
皇上哈哈大笑,直誇我眼光好。
也許,因為我們的年紀差不多到了。
也許,因為這正是他所期許的,他當場便賜了婚。
隻是,在場的許多人,臉色好像並不好看,馮照算是一個。
我早該想到是這樣的。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卻也沒想到,會這麼苦。
2
太子新婚夜沒有留宿的事情很快在府裡傳開了,成了一樁笑話。
「呸,一群拜高踩低的東西!」
海棠隻出去遛了一圈,回來就氣得直跺腳。
她年紀還小,以前在府裡哪裡聽過這些汙糟話。
隻是,以後這樣的闲話恐怕不會少了。
我正要安慰海棠,就聽得一個尖銳的女聲傳來。
「太子妃姐姐,妹妹請安來晚了。
「實在是昨夜侍奉太子辛苦,這才起晚了些,姐姐不會怪罪吧。」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風塵僕僕地趕來,站定在我面前。
海棠撇了撇嘴,附耳輕聲道:
「殿下,是許良娣,許若雲。」
有點意思,這府裡的人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一個小小良娣都上趕著來我面前抖威風了。
我微笑道:
「是許良娣啊,不過本宮的母親不曾給本宮生過妹妹,本宮當不起你這聲姐姐。
「還有,良娣剛才是說來給本宮請安嗎?海棠,來教教許良娣如何請安。」
海棠笑著上前,向我跪拜行禮。
許若雲臉色一沉。
「太子殿下都允了我不必行禮,叫你一聲姐姐已經是客氣了,要我給你跪,你配嗎?」
好嘛,不裝了。
我遞給海棠一個眼色,她起身,一腳踢向許若雲的膝蓋,按著她跪下來。
許若雲破口大罵起來:
「賤婢,我讓太子殿下扒了你的皮。」
我端起杯子,輕輕咂了口茶。
「出言不遜,掌嘴。」
海棠得令,又甩了許若雲一個大嘴巴,許若雲順勢就倒了下去。
「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馮照眉頭緊皺,大步流星走了進來,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憎惡。
這個時間,他該是來接我進宮請安了。
許若雲見來了救兵,踉跄地爬了起來,又嬌滴滴地跌進馮照的懷裡。
「阿照,我隻不過是來跟太子妃姐姐請安,不知道是說錯了什麼,她……她就打我!」
她邊說,還邊抹起眼淚來。
我不禁皺眉,好低劣的苦肉計啊。
可是馮照他,好像信?
馮照瞪了我一眼,攙著許若雲走到我跟前。
「本宮昨日才說,要你安守本分!
「若雲,有本宮給你撐腰,你現在就打回去。」
許若雲上前一步,臉上寫滿了得意。
原來,這就是她一個良娣敢上門挑釁正妃的底氣啊。
她衝我揚了揚眉毛,抡圓了胳膊向我揮來。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甩到一旁。
許若雲被我甩了一個踉跄,站定了又衝馮照撒嬌。
「阿照你看她!當著你的面都這麼有恃無恐!」
「太子殿下。」
我笑著向馮照行了一個禮。
「許良娣言行無狀,妾身隻不過盡了太子妃應盡的職責,替太子教訓一下。
「況且,妾身一會兒還要隨殿下進宮請安,若帶著傷,恐怕……」
馮照眯著眼睛看向我。
「你在威脅本宮。」
我微笑,沒有答話。
馮照終究是擔心事情鬧到皇上跟前,隻得退讓。
他還是罰了我一個月例銀,安慰他的佳人。
一個月例銀出了一口惡氣,倒也劃算得很。
我想問問馮照,能不能包個年?
午後,從宮裡請安回來,府裡掌事的崔嬤嬤屏退其他人,悄聲道:
「殿下,以後還是少跟那位起衝突吧。
「聽說,她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所以殿下才這樣縱著她。」
馮照的救命恩人,這倒是有點意思。
3
不知道馮照是為了給許若雲出氣還是怎麼的,他最近看我總是不太順眼。
我在府裡練功,他說我舞刀弄劍,有傷皇家體面。
我出去逛集市,他說我拋頭露面,有傷皇家體面。
仿佛不管我做什麼,他都能給我扣上一頂「有傷皇家體面」的帽子。
就連我買來的糕點,他也說市井,上不得臺面。
他日日都要用「本分」二字提點我,聽得我耳朵都要長繭了。
我懶得跟他辯駁,幹脆功不練了,街也不逛了。
可是我和馮照不睦的事還是傳到了皇後耳朵裡,她召了馮照入宮。
馮照回來的時候,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
原來,皇後要求他接下來的一個月都必須宿在我這裡,和我培養感情。
我理解皇後的良苦用心,也不想辜負她的美意。
所以我開始費盡心思學著做馮照愛吃的,打聽他的喜好,想要與他有更多共同話題。
第一日,直到天色擦黑,馮照才不情不願地來了。
面對我忙活了一整日才做出的一桌好菜,他老人家隻說了十個字:
「本宮說過,讓你安分守己。」
他隨意吃了幾口,便去一旁看書寫字了。
留下我化悲憤為食量,吃了兩碗米飯。
等我湊到他身邊去幫他研磨,他又送我十個字:
「我勸你不要白費心機了。」
看來,他是認定了是我向皇後告的狀。
我苦笑,無從辯解,暗地裡加大了手勁。
到了該歇息的時候,還沒等我說話,他便命人在我房裡又加了一張床。
很好,不想和我培養感情的態度很堅決。
於是,從第二日起,我開始擺爛了。
菜還是廚子們做得好吃,我研究那個做什麼。
馮照喜歡清淡的,我卻是無辣不歡,遷就他就是委屈自己!
吃得好,心情就好。
用完晚膳,我搶先一步佔領了書房,省得他佔著我的地方還懷疑我別有用心。
許是想看看我又作什麼妖,馮照也跟了來。
隨手寫了兩句詩,還好,沒有生疏。
「想不到你這手字寫得還不錯。」
哇,他破天荒地對我說了十二個字,更難得的是,他好像在誇我?
不是,難道將軍府的女兒就隻會舞刀弄劍不成。
父親總說,我不能像他一樣隻專武事,長大了被人笑話是一介武夫。
所以雖然我自小習武,琴棋書畫也是一樣沒落下。
「但你這寫法,握筆太過用力,時間久了容易傷手腕,你這樣……」
他邊說著,邊上手幫我調整握筆的姿勢。
他微微俯身,鼻息近在咫尺。
我下意識地扭頭望向他,剛好和他四目相對。
這距離,著實有些曖昧。
心髒突然開始怦怦亂跳,我慌亂地望向別處。
他也倏地收回手,訕訕地轉身,去旁邊看起了書。
好險,有點心動。
後來一連幾日,他來我這裡,都是一樣的光景。
我隻當他不存在,做我想做的。
他終於忍不住了。
「李婉柔,你廚房的菜能不能做得清淡些。」
時日久了,許是發現我真的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他對我的戒心終於放下了。
他看書看得無趣了,開始主動跟我搭話。
慢慢地,我們有了一些共同話題,偶爾會一起品酒賞畫,談天說地。
雖然,他偶爾也會被許若雲因為這樣那樣的「身體不適」請走。
雖然,我們還是睡在兩張床上。
但不管怎麼說,我終於有了一種嫁給他的真實感。
我以為,我和馮照的感情算是漸入佳境了。
一月之期很快到了,最後一日正趕上上元燈節,我們還約好了一起做一盞花燈。
於是,我開開心心地準備了許多花燈的樣式,還像第一日他來時一樣,做了一桌他愛吃的菜。
隻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他還是沒有出現。
我想,他一定是政務繁忙,還不得闲。
我一直等啊等啊,卻始終沒有他的消息。
直到許若雲的院子裡掛起兩盞兔兒燈,我才知道,他是陪許若雲出門逛廟會去了。
我自嘲地笑笑,摸了摸下廚時不慎灼傷的手。
嘶,有點疼。
不隻是手。
好吧,原來我以為的隻是我以為。
4
第二日,許若雲又來向我「請安」了。
她還真是一點心思也藏不住,非要來惡心我一遭。
這次她倒有些規矩,隻是「不經意」間,顯擺著自己的滿頭珠翠。
「不好意思啊,昨日阿照去陪我了,這上元燈節呢,自然是要待在有情人身邊的,您說是不是?
「阿照給我買了好多首飾,戴著還真是沉呢。」
可不是沉嘛,亂七八糟都堆在頭上,毫無美感。
而且,真廉價。
我輕笑一聲,讓海棠拿來了我的妝奁匣。
匣子打開,裡面各式各樣的首飾熠熠生輝,看得許若雲目瞪口呆。
這裡隨便一支,都足以買下她頭上的所有了。
「其實有時候呢,戴得多倒不如選一個適合的。
「這都是本宮的嫁妝,挑一樣本宮賞你,畢竟伺候太子殿下辛苦了。」
許若雲的臉刷得一下紅了。
海棠見她這副模樣,也忍不住偷笑。
許若雲自覺受到了侮辱,嘴上卻是不饒人:
「阿照送我的,自然是阿照的心意。
「你不過是仗著有個好家世罷了,這些珠寶,不知道是不是你父親搜刮民脂民膏來的,我才不要,我要揭發你們!」
許若雲有些惱羞成怒,猛地推了匣子一把。
還好海棠反應快,躲開了,倒讓許若雲摔了一跤,頭上的簪子掉了幾支,發髻也松了。
許若雲狼狽地爬起來,語氣更加激動起來。
「阿照不愛你,你根本不配當太子妃。
「等你的貪官父親東窗事發,太子妃的位置遲早是我的!」
聽了這些話,我不氣反笑。
崔嬤嬤說過,許若雲出身不高,正是因為所謂的救命之恩才被破格納為良娣。
如今她還在肖想正妃的位置,馮照不如還是先教會她如何安分守己吧。
「那你就去找馮照說說吧。
「我倒是也想知道,這個太子妃,究竟是我當得,還是你當得。」
許若雲摔門而去。
聽說後來,她真的去找馮照大鬧了一場。
馮照被她氣得不輕,讓她少來招惹我。
許若雲不知道,這些珍寶,都是父親的赫赫戰功換來的賞賜。
南周的江山是我父親戎馬半生打下的,馮家暫時還離不開我李家。
否則,皇上也不會費心費力將我指給馮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