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召出紅綾,纏著金鈴送回我身邊。


 


「師姐,這次可要保管好。」


 


「不要再被什麼人偷去了。」


 


我突然就想起他剛破除封印那晚。


 


我正運轉金鈴調理內息,黑影就闖進了殿內。


 


奪了我的金鈴,把我按在玉榻上時。


 


羌陸顫抖著嗓音,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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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姐,我好想你……


 


而我冷著臉,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是誰?」


 


記憶復歸,我突然心痛如絞。


 


巨大的痛苦讓我跪倒在地。


 


直直地嘔出一口黑血。


 


朦朧到即將黑暗的視線裡。


 


我看見羌陸驚慌無措,直直朝我奔來的身影。


 


眼淚從他眼眶裡不要命地飛落在身後。


 


一如很多年以前,他練劍崴了腳,跌跌撞撞撲到我懷裡哭疼的樣子。


 


他在天界武試得了第一,隻為了替我贏一壇玉練仙釀的樣子。


 


他黏黏糊糊喊著冷,耍賴要和我同榻而眠的樣子……


 


他許多許多的樣子,都在這一刻重疊在一起。


 


凝成他現在,抱著我無助哭泣的樣子。


 


「咳咳……我還沒S呢,怎麼就哭起喪來了……」


 


我顫抖著摸上他的臉頰。


 


冰涼,卻很軟。


 


「我想起來了,羌陸,我都想起來了……」


 


「我們有過好時候的。」


 


「我們有過,很多很多……很多……好時候……」


 


18


 


迷迷糊糊醒來,入眼是仙宮的星雲穹頂。


 


「師姐,你終於醒了……」


 


玉榻邊,羌陸眼睛紅紅的,幹澀得像是很久沒合眼。


 


他緊攥著我的衣袖不松手。


 


「你的仙力怎麼隻剩下三成了?」


 


「你為什麼會吐血?」


 


「你究竟瞞著我什麼?!」


 


我被他一連串的追問砸蒙了。


 


一時都不知道該回答哪個。


 


隻好先岔開話題:「你怎麼在仙宮?」


 


「仙友們沒為難你嗎?」


 


「他們打不過我,不敢為難我。」


 


羌陸微微得意,但看到我蒼白的臉色。


 


又沉下眼眸,喪氣小狗一樣垂著頭。


 


「師姐,你說的忘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剛回來時,你也說不記得我。」


 


「可你在凡間時,明明知道我是誰。」


 


我揉揉他的腦袋,好心情地揉捏他的臉頰。


 


從前我就喜歡這樣磋磨他。


 


他由著我這樣,從來不躲。


 


還會主動低下頭方便我動手。


 


「你還記得當初我是怎麼當上女君的嗎?」


 


羌陸略一思索:


 


「萬年前天道降下神啟,天界所有飛升的仙,都要去登那座突然降臨在東梧山的神梯。」


 


我點點頭,補充道:「最後隻有一個人能登上神梯,那個人就是今後的天界之主。」


 


「那個人,就是我。」


 


羌陸眸中閃過暗芒:「那神梯有問題。」


 


我又贊同地點點頭。


 


「沒錯,那神梯會篩選出最合適的繼承人。」


 


「但我依然不夠完美,我心有私情,不能成為最公義的神主。」


 


「所以它剔除了我對你所有美好的情感和記憶。」


 


「把我塑造成了最合格的神主。」


 


羌陸臉色沉得能滴水。


 


「我要S了它。」


 


我好笑地看著他:「天道怎麼S,傻子~」


 


「它這麼對你,我總有一天要S了它。」


 


羌陸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師姐,我現在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你真的不討厭我了嗎?」


 


他的語氣實在太小心翼翼了。


 


戳得我心口又酸又漲。


 


努力壓住聲音裡的哽咽:


 


「不是做夢。」


 


「是噩夢終於醒來了。」


 


羌陸眼尾泛著紅,嗓音裡含著祈求。


 


「那師姐……可不可以抱抱我?」


 


我伸出手,把面前的人緊緊抱住。


 


仿佛隻有這樣緊實的擁抱,才能消散他心中沉積萬年的不安。


 


「那可不可以,再親……」


 


我捏了把他的腰。


 


「不要得寸進尺,小羌陸。」


 


「現在不小了……」


 


面前人委屈巴巴地把頭埋在我頸窩裡。


 


撒嬌般地磨蹭。


 


然後趁我心軟的一瞬間,轉頭親到了我的唇角。


 


「親到了,香香甜甜的,是真的師姐。」


 


我:「……」


 


19


 


身體逐漸恢復的幾個月裡。


 


我和羌陸沒羞沒臊地做了不少事。


 


把每天都當作最後一天去過。


 


天界的人敢怒不敢言。


 


但和我關系較好的花神,私下還是勸諫了我幾次。


 


「女君,羌陸罪孽深重,還墮了魔,怎麼能放他一直在天界。」


 


「時間一久,恐生變故。」


 


我每次都安撫他,還需要等等,再等等。


 


等我身體恢復,自會公正地處置羌陸。


 


但顯然,花神沒信。


 


天界眾人也都不信。


 


都覺得我已經被羌陸這個狐媚子勾纏住了心竅。


 


但狐媚子本人卻整日患得患失。


 


拼盡全力想在我身上留下印記。


 


證明我是真的,他沒有在做夢。


 


「師姐,親親親親親!」


 


這晚,我又被他壓在玉榻上猛親。


 


精疲力竭時,他摟著我的腰。


 


主動開了口:


 


「師姐打算什麼時候處置我。」


 


我背脊一僵,一時不知怎麼答復。


 


「別裝了師姐。」他頓了頓,語氣低落,「我都聽到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裡面毫無恨意和不甘。


 


隻有不舍和悲傷。


 


「如果我說,是明天呢?」


 


羌陸終於露出點不甘了。


 


「就隻剩一晚?!」


 


「不行,今晚我不要睡了。」


 


他雙臂用力,將我抱坐在身上。


 


「師姐,我還要。」


 


他吻上我的脖頸,有逐漸向下的趨勢。


 


我無力地推搡他不安分的腦袋。


 


「別!騙你的,不是……不是明天……」


 


「師姐,你說什麼?」


 


「我聽不見~」


 


他笑得惡劣,紅綾勾纏而上。


 


把我這個人,連同一顆心,緊緊束縛。


 


20


 


再不舍,也總要有分離這一天。


 


春光晴暖的一天,我帶羌陸去了北荒。


 


在熟悉的地宮封印前。


 


羌陸眷戀地摟著我的腰。


 


輕吻像春末的風,最後停留在我的唇角。


 


「師姐,我走了……」


 


天光照進大開的甬道,好像在為他引路。


 


羌陸淡定又平靜,轉身就走,沒有回頭。


 


最後隱入黑暗前,他手腕上紅光忽閃。


 


紅綾風一般繞上我的手腕,把兩個人連在一起。


 


從手腕那一點,酸澀的情緒蔓延。


 


我視線蒙著一層水霧。


 


「羌陸,法器似主人。」


 


「你舍不得我。」


 


羌陸肩膀輕微地顫抖。


 


「師姐,我回不了頭了。」


 


「一回頭,我就舍不得離開你了。」


 


「我忍不住想,逃出封印後的這一切,是不是我在下面待得太久,做的一場美夢。」


 


「現在夢醒了,我就要回去了。」


 


「……師姐!」


 


羌陸愣住了。


 


我終於還是沒忍住,飛奔過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


 


「羌陸,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問完就真的要走了。」


 


羌陸點了點頭,我看見他臉頰有水光滑落。


 


「你後不後悔S那些人?」


 


羌陸僵住身子,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


 


「那些人是哪些人?」


 


「是燒你神廟,毀你神像那些人。」


 


「是不敬你,說你壞話,詛咒你隕落那些人。」


 


「還是指責你一介女流,不配做天界之主的那些神仙。」


 


「他們該S,我不後悔。」


 


他話音一落,地底突然異動。


 


像是古老的封印重新啟動的前兆。


 


我心陡然懸起,強行將羌陸轉過身。


 


逼他和我對視。


 


「你一點都沒後悔?!」


 


「你必須後悔,真心實意後悔!」


 


我捏著他的臉威脅。


 


羌陸眼圈還紅著,呆呆地看著我。


 


「如果非要說後悔……」


 


「我隻後悔因為S了那些人,永遠失去站在你身邊的機會。」


 


說著,他眼淚似開了閘的洪水,啪嗒啪嗒落在我手背上。


 


「師姐,我好後悔……」


 


「我……本來,可以……和你在一起的。」


 


「我後悔S人了……我明明可以把他們……」


 


我忍無可忍捏住他的嘴。


 


後面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可以不說!


 


果然,在羌陸真心懺悔之後,地動停了。


 


柔和的光陣將我們圍繞。


 


他身上驟然出現千萬條光鎖鏈,拽著他往地底深處而去。


 


「師姐!」


 


我緊緊攥住他的手,用仙力勉強拖延一時半刻。


 


「聽著羌陸。」我輕輕撫摸他的臉頰。


 


「這是師兄用命布下的九轉回還陣,待你真心悔悟之時方能開啟。」


 


「這些鏈條連著你身上每一樁因果,能將你身上的靈力氣運,回轉給那些無辜枉S之人的轉世。」


 


「你必須夜以繼日地修煉。」


 


「鏈條盡數消失那天,就是你重獲自由之日。」


 


像是要印證我說的,光芒中一道虛影突然凝聚。


 


白衣墨發的清雋身影帶著溫和的笑意,卻是滿嘴的不正經。


 


「好令人懷念的畫面呀~」


 


「小羌陸又在哭鼻子,小扶荒又雙叒在哄師弟。」


 


「過了一萬年,還是一點都沒變。」


 


我呆呆地看著虛影,眼眶瞬間湿潤。


 


啞聲喚道:「師兄……」


 


「師、兄……」


 


另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來自羌陸。


 


他恨恨地瞪著那虛影,恨不得撲上去咬碎。


 


「唉,這小子脾氣越來越臭了。」


 


「嘖,一點都不如小時候可愛。」


 


師兄無異於火上澆油。


 


羌陸已經開始動手劈鏈子了。


 


我急得腦殼生疼,隔著空,公平的一人給了一慄暴。


 


「你們兩個到底能不能好好說話!」


 


當年師兄撿到我,我又撿回羌陸。


 


一個慧根極佳的人修,把兩個先天靈物拉扯養大。


 


三人在陸吾山那間臨溪的小竹屋相伴萬年之久。


 


都順利飛升,位列天界。


 


可後來……羌陸屠城弑仙,犯下滔天大罪。


 


師兄從天界回到那間竹屋,在溪水旁枯坐了一天一夜。


 


手裡緊緊攥著我和羌陸幼時一起編好,送他的劍穗。


 


我那時已經登了神梯,失去了對羌陸的感情和記憶,完全無法理解師兄的猶豫是因為什麼。


 


我催著他去斬S魔頭。


 


師兄抬頭看了我一眼,從難以置信到眉頭緊鎖。


 


他那時候就意識到,他養大的兩個孩子,全都出了事。


 


但沒有時間給他慢慢解決了。


 


他隨我一起封印了羌陸。


 


卻用命設下了陣法,留下一線生機。


 


他知道,留給羌陸的那一線生機,說不準,能救回他的兩個孩子。


 


21


 


「誰要他救了……」


 


「蠢貨……我才不會感謝他!」


 


羌陸捏緊了拳頭, 眼中閃爍的好像是恨, 也好像是另外的情緒。


 


但虛影沒時間等來他的一句好話了。


 


那本就是師兄留在陣法中的一道殘魂。


 


萬一我沒想起他神隕前的囑託, 就靠這縷神魂提醒我們。


 


如今功成身退, 殘魂已然支撐不住了。


 


慢慢消散在光芒裡。


 


「師兄……師兄!」


 


我拼命想抓住殘魂,隻是徒勞。


 


關鍵之時, 羌陸揮出紅綾,將殘魂包裹連接在鎖鏈上。


 


「欠了那麼多, 也不差你這一個。」


 


我看著羌陸, 突然破涕為笑。


 


分明是舍不得師兄, 還偏要說些狠話。


 


封印即將閉合,羌陸抹了抹我臉頰上的淚痕。


 


珍而重之地開口:


 


「師姐, 你等等我。」


 


「等我出來見你!」


 


他說著,就要用紅綾送我離開。


 


「我不想等你了,羌陸。」我眸光平靜。


 


羌陸愣住, 繼而眼圈又紅透了。


 


「師姐不等我也沒關系。」


 


「等我出來, 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不等也沒關系, 我……我……」


 


我緊緊摟上他的腰。


 


「我不等你,我陪你一起。」


 


像是被巨大的驚喜砸了滿懷,面前人先是愣住,然後手腳慌亂得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最後隻好緊緊地回抱著我。


 


語氣糯糯地開口:


 


「可是師姐, 你和我一起被留在這裡。」


 


「不管天界那些人,也沒關系嗎?」


 


表面善解人意的話,其實是在問我。


 


「我是不是比他們都重要?」


 


在這種時候, 我樂意多說些好話給他聽。


 


「天界缺了誰都轉得動。」


 


「我也從來沒想做那個天界至尊。」


 


不是人人都想做什麼至尊主宰。


 


他可以選擇做花, 做草, 做河流裡渺小的泥沙。


 


可以做話本子裡斷情絕愛的大女主。


 


也可以選擇愛一個人, 因為這是生來就屬於他的權利。


 


做自己想成為的人, 而不是世人要他成為的樣子, 這一點都不可恥。


 


而現在的我, 隻想做羌陸的師姐, 符箓的師妹。


 


我們緊緊相擁,在封印徹底形成前。


 


羌陸悶悶地開口:


 


「我也好想師姐陪著我。」


 


「可下面太冷了,我舍不得你吃苦。」


 


「回去吧, 師姐~」


 


紅綾纏著我的腰, 猝不及防把我拖向地面。


 


「羌陸, 你放開我!」


 


「我不怕冷也不怕黑!」


 


「天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我兢兢業業了萬年, 就任性這一次也不行嗎?」


 


「不要……我不要走!」


 


紅綾絲毫沒猶豫, 繼續帶著我上升。


 


「我一個人的罪孽, 我自己還。」


 


羌陸最後的話遠遠傳來, 像是訣別,又像重逢前的許願。


 


「不如賣給張媽媽,那可能換不少銀子呢!」


 


「等等」「還有美酒、靈器、漂亮衣袍……都幫我攢一些。」


 


「照顧好你窗臺那盆留音草,它開花後會吐泡泡, 每個泡泡裡都是我留給你的話~」


 


「還有戲本子,不許和別人看,等我回來一起!」


 


……


 


羌陸半張臉已經沉沒進漆黑的地底。


 


他最後啟了啟唇:


 


「要再見,師姐~」


 


我早已淚流滿面。


 


其實我知道, 還清罪孽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豪賭。


 


我、師兄和羌陸都是賭徒。


 


不管輸贏,我都會等。


 


等陽光再次穿透厚重的黑暗。


 


等我的愛人、兄長從地底發芽。


 


等皲裂的凍土,重新開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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