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墮魔弑仙,被我封印萬年。
逃脫後,他用計將我打落凡間。
要我受十日凡苦,還他被囚萬年的痛苦。
第一日,我差點流落青樓,他化身紅衣少年將我救下。
第二日,我在荒野食不果腹,他變出滿桌珍馐美味,要我求他。
我寧S不從,他氣憤摔桌。
「好,那就看看咱們誰先屈服!」
最後一日,我餓得氣息奄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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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出現了。
不可一世的魔低下頭顱,軟語哀求。
「師姐,我求你了……你吃點好不好?」
1
身為天界之主,女君扶荒。
我從未想過有一日會淪落至此。
被一群凡界地痞堵在陋巷欺辱。
偏偏我被魔頭封住了所有仙力,如今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小娘子美若天仙,咱們哥幾個享用也太浪費了。」
「不如賣給張媽媽,那可能換不少銀子呢!」
領頭那個尖嘴男人把手伸向我。
似乎是想把我帶去哪裡。
我瞄準時機,正要用巧力躲過。
面前突然橫過一杆長槍,如龍挑過。
我定睛看向面前忽現的少年。
紅衣墨發,英挺俊逸。
眨眼之間,伸向我的那隻賊手,孤零零地躺在血泊裡。
已然斷了。
他冷嗤一聲:「這樣的髒手,不要也罷。」
惡痞悽慘的哀號聲裡,少年有力的小臂攬過我腰間。
腳尖在房瓦白牆間輕點,帶著我逐漸遠離人煙。
到了草木荒涼的郊野,才將我放下。
少年一臉驕矜,眉間一點朱砂張揚昳麗。
「你不必謝我,路見不平,拔槍相……呃!」
我一袖子抽在他臉上,打斷了他的邀功。
少年眼尾緋紅,滿臉羞憤氣惱:
「你!我幫了你,你為何打我!」
2
「別裝了,羌陸。」
「你化成灰我也認得。」
在我冰冷的目光裡,少年憤恨的眉眼逐漸深邃。
眉心朱砂化作妖異的朱紅魔紋,身形也高大了三分。
他撫了撫被抽紅的側臉,兀自笑出了聲。
「師姐還是這麼了解我~」
我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轉身朝遠離他的方向走。
怎料這廝沒臉沒皮地追了上來。
在我身側碎碎念。
「師姐剛才好狼狽呀~」
「嘖,這就是你想守護的蒼生?」
「嘖嘖,差點把你賣進吃人的魔窟,啃得骨頭都不剩的蒼生?」
……
我目不斜視,繞過他往一處深林裡走。
羌陸語氣越說越急,眼尾因為慍怒染上薄紅。
最後終於忍不住,一把攥緊我的手腕,把我往懷裡拐。
「你知不知道,若我再晚一刻,你會是什麼下場!」
「放開!」我冷著臉瞪他。
「我才不放,我救了師姐一次,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仙,不是最愛講因果,說什麼有恩必報。」
「師姐,你該好好報答我~」
不是你封了我的仙力,我會淪落至此嗎?
我絲毫沒被他繞進去,一邊掙扎,一邊抬腿就要踢向羌陸下三路。
卻被他巧勁躲開,牢牢壓在林間高大的樟樹上。
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了。
我索性繼續冷著臉,不再分給他一個眼神。
周圍氣壓更低了。
羌陸語氣森冷。
「師姐這副冷冰冰的假人模樣,看得我很是心煩。」
話音未落,冷冽的烏木氣息驟然貼近。
不管不顧咬上了我的右頸。
「你……你松口……松口!」
背後粗糙的紋理硌得人生疼,脖頸間更疼。
我緊咬著牙關才沒痛叫出聲。
可還是感覺眼角溢出一抹溫熱。
齒印很深,像雪面落下一簇紅梅。
羌陸滿意地欣賞一番。
抬頭和我對上視線時,呼吸忍不住亂了一瞬。
「師姐……你哭了?」
他愣愣地抬手,似乎是想為我拭去眼淚。
我趁此機會,一個抬膝踹上他小腹。
羌陸悶哼一聲,到底松了手。
我重獲自由,再也沒看他一眼,繼續往深林中走。
背後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
「扶荒!我再也不管你了!」
「我等著你來求我!」
3
凡人以食為天。
想要在這十日內活下來,最要緊的就是找到食物。
我先前就是餓極了才往百花鎮走,沒承想那麼倒霉,遇到了惡痞。
如今被羌陸丟在郊野。
想在林間找些能吃的果子,居然也遍尋不到。
就在我要放棄,想再去鎮子上找找機緣時,腐木縫裡小傘狀的白色植物突然映入眼簾。
上面還有鳥雀啄食的痕跡,定然可以食用。
我摘了一些,用外袍裹著,尋了處溪流洗淨。
要吃下去時,又有一絲猶豫。
但下一秒腹中傳來咕咕的響聲。
我心一橫,揪起兩根塞進了嘴裡。
「呸呸……呸!」
好難吃!
這東西很是古怪,入口有一股腥味。
但為了果腹,我還是勉強吃了一些。
又用樹葉盛了些水飲下。
我本是天地靈氣化成的仙,在山野裡行走能更快恢復體力。
可不知怎的,我居然越走頭越暈眩。
最後一頭朝地上栽去。
意識模糊中,我好像撞進又硬又熱的墊子裡。
那墊子說起人話,語氣嗔怪。
「亂吃東西,我就應該看著你被毒S。」
可這樣說著,唇上突然覆上一抹溫熱。
有什麼清涼熨帖的靈氣從唇齒間渡過。
周身百骸仿佛浸在柔暖的風中,我忍不住舒服地哼了一聲。
「嘶……別咬!」
4
再睜開眼時,我一身舒爽。
連飢餓感都徹底沒了。
驚奇過後,我瞬間想明白了關鍵。
那些難吃的「小白傘」難道是……
「是靈草!」
浮空中突然傳來嘆息聲。
回過頭又什麼都沒發現。
我沒多想,樂滋滋地起身,想回去找剩下的「靈草」。
可奔波了一個下午,不僅溪邊剩下的那些沒了,連最開始找到它們的地方也不見了。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我好像迷路了。
5
幸運的是,夜幕低垂時,我跟著螢火指引,找到一處小山洞。
安穩度過了在凡間的第一個夜晚。
隻是這一晚,山洞外不時傳來野獸的吼聲。
我不在意地捂住耳朵後,這些聲音又很快消失了。
第二日晨起,天光明媚。
我仔細搜索四周,什麼野獸的痕跡都沒找到。
必是有人裝神弄鬼。
故意制造這些聲音嚇我。
無聊的把戲。
6
我繼續動身往東邊走。
順著這個方向,說不定能找到哪位仙友的廟宇。
到時候就能搬來救兵幫我對付羌陸了。
隻是他如今心思更狠毒,魔力更勝從前。
怕是集齊天界之力,也未必贏得了他。
這麼想著,我居然真的找到一處破敗的廟宇。
和神像對上視線時,我不知是該失落還是驚喜。
這是師兄的廟宇。
可他早已神隕,縱使我求救,他也不可能再趕來了。
我找到角落滿是落灰的蒲團,拍了拍後放在供桌前。
跪在上面,朝神像拜了一拜。
供案上有香爐,旁邊散亂放著幾根沒用過的供香和火柴。
我抽出三根剛要點燃,一陣陰風突然從門外吹來。
香和火柴散落一地,連供案上腐敗的供品也被一一掃淨。
清朗的嗓音似山中清泉,卻被濃濃怨氣染成S水。
「師姐,你求他,不如多求求我~」
「還是說,你寧願求一個S人,也不肯對我說半句軟話。」
羌陸化出身形,還是那副紅衣少年的模樣。
隻是唇角不知為何破了,在他慍怒的臉上頗為滑稽。
我正愣神看著,面前人突然貼近。
握著我的手腕,居高臨下地把我壓在神像前的供案上。
眉眼間滿是戾氣。
「當初你和他一起騙我,封印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逃出來。」
「陪在他身邊的萬年光陰,你有沒有一刻,想過……」
「你……放肆……」我打斷了羌陸未完的控訴。
凡人的軀體太羸弱,我奮力地掙扎扭動著,在羌陸眼中好似蜉蝣撼樹。
「羌陸,你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7
羌陸用計封住了我的仙力。
要我受十日凡苦,還他被封印萬年的苦楚。
這十日內,我不能求助任何人。
他也不能再對我出手。
一旦違背賭約,就要滿足對方一個願望。
羌陸本可以直接S了我,沒必要用這個耍我。
略微思索,我就應下了誓約。
隻要贏了他,再許願讓他回到封印裡。
就能不費一兵一卒解決天界之危。
想到這,我努力壓下心中暗喜。
「我沒有求助。」
「你對我出手便是輸。」
羌陸自嘲冷笑:「反正我在你眼中一向卑鄙無恥,再加上言而無信又如何?」
「你!」
我一時語塞,發現好像真的拿他毫無辦法。
見我吃癟,羌陸唇角得意上揚。
「師姐放心,我不是來S你的,我是來幫你的。」
「喏~這是我送你的百珍宴。」
羌陸松開了我,不大的供桌被他變出的珍馐美味堆滿。
層層疊疊,香味勾纏。
仔細看,還全是我喜愛的吃食。
我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羌陸適時誘哄:
「師姐,你求求我,這些就都是你的。」
「求」這個字眼讓我瞬間警覺。
原來是要騙我求助,輸掉賭約。
好個陰險狡詐的魔頭!
我緩緩挪步靠近供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抓起我最愛吃的月盈糕往外跑。
剛邁出門檻,就被一陣怪力卷回廟中。
手裡香甜的糕餅化為星點。
我心都在滴血。
月盈糕秘方丟失,還極其難做,我已經有一萬年沒吃到了……
「師姐,不許作弊。」
羌陸半眯著眼,神情嚴肅。
「求、我。」
我全身上下都餓軟了,但嘴還是硬的。
「我就是餓S,也不會吃你給的東西!」
冷冷地剜了羌陸一眼,我作勢往外走。
「好,那就讓你餓S好了。」
羌陸冷笑一聲,摔了供桌。
美味佳餚撒了一地。
我直勾勾地盯著那些沾灰的餐食。
祈禱羌陸趕緊走掉。
隻要撿得夠快,應該還是能吃的!
羌陸好像猜到我心中所想似的。
走倒是走了。
卻是一甩衣袖,把那些好吃的也卷走了!
可惡!
他浪費糧食,我要在他的罪狀簿上再添一筆!
8
後來的七日,羌陸想出了各種奸計誘惑我。
第三日扮成上山砍柴的老翁,大發善心要送我多餘的幹糧。
第四日裝作河邊烤魚的刀客,要把手裡剔好的魚肉塞我嘴裡。
第五日,他明顯急了,早上演精怪,中午裝小寡婦,下午裝河神,晚上扮鬼,全都是來給我送吃的喝的用的……
我一概沒碰,生怕一時不慎,中了他的奸計。
到第十日時,我餓得氣息奄奄。
暈乎乎地倚在樹蔭下,感覺都要餓出幻覺了。
要不然,為什麼會看到羌陸滿臉焦急,恨不得撬開我的嘴。
又為什麼會聽到不可一世的魔低下頭顱,軟語哀求:
「師姐,我求你了……你吃點好不好?」
9
「是……我……贏……了……」
我氣若遊絲地開口。
「你贏了。」
羌陸咬牙切齒,把自己送了上來。
10
薄暮未昏時,我悠悠轉醒。
又恢復了神清氣爽。
可羌陸的樣子好像不大好。
嘴上跟被狗啃了似的,又破了新的口子。
看到他倒霉,我就想笑。
「你還笑!嘶……」
羌陸扯痛了傷口,又怒瞪了我一眼。
我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轉回正題。
「賭約,是我贏了。」
「把你偷走的法器還我,幫我恢復仙力。」
「還要滿足我一個願望。」
我沒再多思考,羌陸為何服軟輸給我。
一想到這些,我的頭就……疼得厲害。
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腦海神識中蠻橫地衝撞。
或許隻有恢復了仙力,才能探究那到底是什麼。
11
我的本命法器「鈴煌」是仙骨所化。
和我共感共生,是我唯一的弱點。
羌陸就是趁我修煉時奪走了它,才輕而易舉壓制我,封印了我的仙力。
他暗算我時,甚至都沒用上自己的法器綾戮。
那條紅綾是他墮魔時,全身仙靈精血所化。
後來上面沾上了更多人的血,終造下累累S孽。
羌陸信守承諾,喚出了鈴仙。
一對縈繞著仙華的金鈴從他袖擺中冒出頭。
依依不舍地貼著羌陸玉白的手腕磨蹭。
「鈴鈴!」
我恨鐵不成鋼地喚它小名。
「鈴鈴是師姐的仙骨所化。」
「師姐如此厭我,它卻黏我黏得緊,這是不是代表……」
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我難耐地蹙起眉:「什麼也不是!」
羌陸察覺到我的異常,上前一步:
「你怎麼了……」
我躲開他伸出的手。
「你是十惡不赦的魔頭,我是天界之首。」
「我對你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感情。」
凌厲冷漠的話說完,頭瞬間不疼了。
緊攥在手心的指尖青白,我不動聲色地把手背在身後。
羌陸盯著空落落的手心,半張臉隱在黑暗裡,神色落寞。
「哼……」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理當如此。」
「鈴鈴,回來!」
我語氣嚴厲,鈴煌終於一步三頓,回到了我身邊。
隻是金光都黯淡了許多。
我飛快地把它收回識海。
以免它再生出妄念。
「願望……我還未想好,在我想好之前,你不許作惡。」
讓羌陸回封印那個願望,著實有些……無賴。
等恢復仙力再說更穩妥。
萬一他惱羞成怒反悔,我起碼還有一戰之力。
「師姐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
羌陸自剛才起神色就像結了冰。
說話也不似之前那麼和氣。
我退了一步:「你要怎樣才肯同意。」
不知想到什麼,羌陸眼神柔和了一瞬。
「人間又到了花朝節,師姐陪我再逛一次燈會吧。」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說「又」和「再」。
在我記憶裡,從未與他有過和睦的時光。
自始至終隻有仇恨、爭鬥,你S我活。
但我還是點了頭。
12
我們回到了百花鎮。
夜幕降臨,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花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