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眼睛看著我。
馬匹入欄,眾人圍在觀看臺。
蕭如棠小跑回來,對我點點頭。
我衝著宋子瞻那幫公子們叫囂:「公子們要不要跟我賭一場?」
宋子瞻用鼻孔看過來,「呵,三姑娘真是彪悍精明,明知道馬不行還硬要逞威風,看來唐將軍和夫人當真,家門不幸。」
我生氣了,要罵罵我爹幹嘛掛上我阿娘。
我冷眼盯著他開口,「就算你是直腸子,也不用張嘴就拉。有子如此,當真是浪費你爹娘一晚上。」
他怕是沒聽過這麼帶顏色的,捂著胸口直結巴,「你,你粗鄙、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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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如你,人太醜嘴不甜,長得砢碜還沒錢,山羊放個綿羊屁,你是騷氣又洋氣,邊牆要用你的臉皮做,保準敵軍攻不破。」
看他氣得直捂頭,我這還不到二成功力呢,碰瓷兒啊。
身後的姑娘們一個個地用帕子捂著嘴,肩膀直抽抽。
到底是年少輕狂不經激,宋子瞻顫著手指著我們,氣得破了音,「你……狂悖,齷齪,你們,誰輸了誰叫爹!」
他身後眾人也跟著跳腳,「我賭一百金,就那順拐能跑贏,我名字倒著寫。」
這邊的小公子們也不示弱,一個個正值叛逆期,「我也賭一百金,贏了叫我爹。」
雙方不說是如膠似漆吧,至少也是食肉寢皮。
蕭如棠樂得像個小松鼠,衝著我豎起大拇指,「還沒見他們這麼失態過呢,嬌嬌厲害。」
對面高處涼亭坐一人,居高臨下看我們。
這太子,當真是個妙人。
哼!
馬場上三聲鞭響,圍欄高高立起,十匹馬依次排開,個個膘肥體壯,隻有我選的那匹灰馬有些木訥。
蕭如棠攥緊我袖角,緊張得小臉粉撲撲,「嬌嬌,你可千萬別弄錯,我不想跟那小子叫爹。」
「放心。」
一聲鞭響,十匹駿馬疾風一般衝出欄。
宋子瞻選的雷掣馬,肌肉健美,後腿有力,奮勇當先。
緊跟著的金蹄、西南、追雲,跑起來風馳電掣,都是軍馬的好苗子。
隻有我的灰馬還沒找到節奏,一順拐地落了後。
引得宋子瞻他們譏笑不止。
我起身站到看臺邊,食指彎曲放嘴裡,一陣尖銳口哨聲,響徹整個馬場。
再看那灰馬,突然嘶鳴不止,揚蹄狂奔一騎絕塵,引得黃沙漫天。
衝線時,其餘馬兒都被遠遠甩在身後。
蕭如棠興奮地抱住我,「唐嬌,你好棒,你好強,你是全場最靚的小女娘……」
我十分用力才把他從我身上撕下來,「穩住,別浪。」
他轉頭就叫囂,「宋子瞻,你大爺,快到爺爺這兒來叫爹。」
我……貴圈這輩分可真是夠亂的……
18
蕭如棠帶著人去宋子瞻那「要賬」,我借口「如煙」,自己先走掉。
果然在一片清淨的竹林邊「偶遇太子」。
「殿下安好。」我恭恭敬敬行了禮。
「你讓聽瀾給那馬喂了什麼?」
太子輕搖著折扇,緩緩走到我近前。
俊美,風騷。
「回殿下,是酒。」
「何故?」
「此馬名為醉千裡,識得的人不多,要想讓它跑撒歡,必須摻酒喂。」
「你那御馬哨,何人所教?」
「不是御馬哨,是衝鋒令,這馬身上有多處傷,是上過戰場的老兵。」
「原來如此,這馬不在戰馬中,你如何得知的?」
「確實不在大宣戰馬之列,它是舊時燈塔城為東越代養的,這匹應是存活不多的其一。」
太子殿下冷了臉,陰沉得仿佛要滴墨。
先帝在位時,迫於北疆匈奴大軍侵犯,舉全國之力抵抗,為了南疆不再雪上加霜,隻得將燈塔城暫時割據給東越,保一時和平。
如今我大宣實力漸強,定是要將故土收復。
五年前,太子年少意氣風發,率領鴻胪寺眾人出使東越,想要兵不血刃地將燈塔城拿下。
結果,中計了。
他低估了東越人的狡詐出爾反爾,在邊軍接管時設下埋伏,兩萬玄甲軍無一人生還,全部葬身在那座城。
太子也因此事被詬病,差點被皇帝褫奪儲君之位。
所以無人敢在他面前提燈塔城三字。
太子深看了我一眼,眸中像是淬了冰,「你倒是膽子大。」
我坦坦蕩蕩答,「人人稱我是活閻王,膽子小,豈不成鼠王。」
他面上無變化,搖折扇的手卻停了。
我悠悠道,「五色刀是太子特意拿出來的吧?」
他繼續搖起折扇,勾唇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呸他一臉,裝丫挺的。
這般做派,學的是諸葛孔明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呢。
可惜,目光短淺。
我也懶得再裝下去,挺直脊背瞧著他,「請太子賜教」。
他移步走到我身邊,像是擁我入懷般,抬手掃掉我肩處落葉,「世人大多眼孔淺顯,隻見皮相,不見骨相。我卻看到,傾國傾城,非花非霧,光耀萬丈,鳳飛九天。」
我像是被蠱惑般眼波流轉,在他臉上痴看,慢慢湊近他耳邊輕語。
「殿下,可想過為何你一把年紀聖上還不給娶妻?」
我單指戳著他胸口,將他推遠。
他眼中寒光輕閃。
竹林另一側,蕭如棠一路走一路叫地來找我。
「唐……嬌……
「這個笨蛋,不會迷路了吧……」
我……
我為什麼要被一個笨蛋罵笨蛋。
太子輕嗤一聲,顯得極為不屑,「唐嬌,浮生暫記夢中夢,世事如聞風裡風,識時務者為俊傑。」
「殿下,雲千重,水千重,身在千重雲水中,撥開雲霧才可見光明。」
說完我便轉身走,帶起竹葉衝向他身側,力道萬鈞。
自負的蠢貨,多看他一眼我都覺得無比惡心。
19
穿過竹林快步走向蕭如棠,我得好好洗洗眼睛。
「笨蛋,我在這兒呢。」
「唐嬌,你看我給你要了許多錢。」蕭如棠舉著一沓銀票跑過來,俊美的臉上揚著笑。
「三千三百金。」他自己說得正高興,忽然湊近我使勁聞。
玩完。
忘了這狗鼻子。
他使勁瞪著我,像要用眼睛給我盯出倆窟窿。
我趕緊轉移話題,「哪來這麼多的錢?」
「唐嬌,你也喜歡太子嗎?」
看那氣呼呼的小表情,讓我怎麼編?
我戳了戳他小臉說,「我喜歡他什麼?棺材板的臉?還是那雙S魚眼?」
他忽然就笑了,燦若朝陽。
「我看你也不瞎,他哪有我好看,長那麼清奇,基因異變得有多嚴重。」
我……
他也不多糾纏,笑著把錢塞進我手裡。
「這錢是宋子瞻他們給的,我沒讓他叫爹,隻管他要了錢,你喜歡,都給你。」
我兩隻眼睛冒星星,這簡直就是送財童子轉生,帥氣,無敵。
他順勢拉著我的手往回走,邊走邊說,「今日有午宴,烤全羊和酸酪都很好吃的,我帶你過去。」
我樂呵呵單手數著錢,任他牽著,「嗯嗯嗯,好好好,你長那麼帥,說什麼都行。」
隨他走到宴席時,太子沒了影,宋子瞻也沒現身,隻有長公主坐在上首與眾人說笑,慈眉善目,豁達開朗。
一人一席一餐桌,我和蕭如棠並排坐。
烤肉上得慢,我又吃得快,眨眼就光盤。
他趕緊把自己的肉放到我碗裡。
眨眼又被我吃完。
他看看我欲言又止。
看我幹嘛,盤子挺大肉就那麼點,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
怎麼啦?吃你家飯啦?
再看我就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唐嬌,我就是想問問,在你們玄甲軍吃慢了挨打嗎?」
「不打啊?!」
「那你慢點吃……」
「直接砍頭!」
他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摸摸鼻子悄聲道:「等著,我去給你要隻烤羊腿。」
這還差不多,飯都吃不上熱乎的,還能幹點啥。
他剛走,小侍女就過來找我。
「唐姑娘,長公主有請。」
長公主笑著衝我招招手,我起身朝她走。
「唐家小丫頭近前來,我聽說你贏了賭馬?如何贏的我聽聽。」長公主爽朗和善地問我。
我對著她老人家行了禮,也笑呵呵地回,「回公主,那畜生一頭老白毛,實際它得喂酒糟……」
還沒等我繼續說,長公主忽然沉了臉,「哼,你倒是長了張利嘴。」
我眨巴著眼睛張著嘴,我又沒說她,怎麼還急了?
惜霜坐在她身邊一直衝我輕搖頭。
長公主又慍怒地道:「本宮將她賜給你可好啊?」
「回公主,我不要,那是匹老母馬,不能生育還得費草料。」
長公主勃然大怒,指著我呵斥,「大膽,混賬東西!你,你……」
老太太氣得不輕,站起身時直犯暈,我周邊立刻圍了一圈兵,個個對我瞪眼睛。
「把她,給本宮,叉出去。」
蕭如棠匆匆跑進來,跪在她面前求情,「姑祖母,請息怒,都是聽瀾的錯……」
「一起,叉出去。」
「姑祖母……」
長公主一甩衣袖,氣得扭頭就走。
我和蕭如棠被灰溜溜地扔到大門口。
他都快哭了。
好可憐。
我摸摸他的頭,「乖,別哭,羊腿拿出來了嗎?」
「還沒烤熟呢……」
「你們倆還要點臉不要?」阿珍抱著手臂,斜眼看我們。
我嚇了一跳,「小祖宗,你能不能別神出鬼沒的。」
一看阿珍兩手空空,我立刻如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