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邊等S的時候,被個放排的老頭給救了。
他把我帶回了家,家裡還有個小閨女。
哎呦媽呀,那小閨女長得,那叫一個水靈。
我那會也是一表人才,這一來二去,倆人就對上眼了。
她喜歡看我舞劍,我喜歡吃她做的粘豆包。
我那老丈人知道了之後,要削我,說他閨女必須得明媒正娶才行。
我傷一好,就趕緊出門去淘換東西,準備娶媳婦。
媳婦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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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發那天,我給她耍了一套我的成名劍法,讓她安心等我回來娶她。
第二天,出發了沒多久,右眼皮跳得厲害。
我忍不住又返了回去。
發現我老丈人家的房子都讓人給點了。
原來上回的那些土匪沒S絕,有人一直在周圍踩點,就等我離開呢。
我拼命衝進去,也隻救出了被二老護著,躲水缸裡的媳婦。
人是救活了,可傷到了腦袋。
她啥也記不住了,就隻記得我離開前一天的事。
所以,每天我都給她舞一套劍法。
她也每天都等著我出發,籌備好東西來娶她。
一晃,三十年了。
從五年前開始,我氣力開始不繼,耍不動了。
我打聽了,說是你煉劍的水平賊好。
所以隻好每年跑你這來,偷摸地把劍減去點重量。」
說罷,他一口氣抽幹了酒。
我再給滿上,恭聲道:「今年份的玄鐵,小子也已經提前備下,這就吩咐開爐。」
誰知,他卻搖了搖頭:「不必啦,前些日子老婆子已經去了,我安葬了她之後,就趕緊趕過來告訴你一聲。別再給我留著料,用不上了,該賣就賣吧。」
他再次一飲而盡,伸手阻止了我續酒:「天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老爺子何不在這多留些時日?小子好好陪您喝幾盅。」
「不必了,老婆子墳還留著門。她怕黑,我回去晚了,怕她害怕。小子,江湖路遠,咱爺倆下輩子見。」
我躬身送他出門。
從此,江湖再無「撼山劍俠」。
他很不幸,半輩子活在同一天裡。
他很幸運,最幸福的一天,用了半輩子才過完。
04 春分
天剛蒙蒙亮,我正在堂廳用茶,便有人敲門。
我本不欲理會惡客,奈何他敲得十分執著。
無奈,我隻得起身。
來者乃是一個蒙面漢子,見我開門便徑直走入,甚至還給自己倒了杯茶。
看見他,我便開始頭疼起來。
他無視了我的嫌棄,隨手扔出卷軸,道:「我想定做把劍,這是圖樣。」
我拿起卷軸,打開一瞧,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定了定神,我面帶微笑地問他:「我們相識也快十年了吧?」
「差不多。」
「遠的不說,三年前,你找我加急仿作瀟湘坊掌門的『子母離魂劍』,我是不是徹夜不休地給你做出來了?」
「對。」
「兩年前,你來找我仿作唐門鎮派名劍『暴雨』,我是不是也費盡心力給你仿造出來了?」
「沒錯。」
「一年前,你找我仿作布衣門長老的成名武器『無鋒』,我是不是窮搜整個江湖,才找到五十斤隕鐵?」
「嗯。」
「我一直以為,我對你訂單的難度已經有足夠預期了。可這次,你終究是太過分了。」
「怎麼?」
我狠狠地一摔卷軸:
「這他娘的是禪杖!你以為老子是打鐵的嗎?!」
他無奈道:「唉,我也是沒辦法,別人接不了我的單子。你也先莫要動怒,這其實是一柄杖中劍。」
「不做!」
「我加錢!」
「那也不做。」
「這是為何?」
我冷笑一聲:
「按理說,我們劍坊隻管做劍,不問來路去途。
三年前,瀟湘坊掌門S了,S於『子母離魂劍』梟首。
兩年前,唐門掌門S了,身上有一百零八道劍痕,正合『暴雨』激發之勢。
一年前,布衣門長老S了,腦袋被『無鋒』砸爛。
這十年裡,我替你仿作了九把劍,便S了九個大人物。
江湖現在人心惶惶,
我怕這次的杖中劍下又添孤魂。」
「你們劍坊未免管得太寬了些。」
我收起笑容,看著他,認真道:
「瀟湘掌門年輕時,曾為秘籍毒S師傅一家一十三口。
唐門掌門暗中勾結異族。
布衣門長老早些年幹過採生折枝的買賣。
他們的S,我能理解。
可枯禪寺的慈恩長老,雖說不上普度眾生,但也是慈悲為懷。
為什麼?」
他嘆了口氣:
「慈恩老了,方丈之位馬上就要交給覺遠。
慈恩稱得上慈悲,可惜老眼昏花。
覺遠不但放印子錢,佃戶的租子也是年年攀升。
有佃戶一家三口,隻有一條褲子,隻能夜間進田幹活。
更是挑選窮苦家的清白女子服侍,夜夜做新郎,堪比皇帝選妃一般。
寺後的竹林,盡是苦主的冤魂!」
「你……你怎會知曉得如此清楚?」
他苦澀一笑:「我娘便是寺中佃農。」
「那你怎會隱忍十年?」
「外人不知,覺遠天賦異稟,武功可排武林前幾,一身金剛不壞功夫更是臻於化境,隻是聲名不顯。我需磨煉自己,確保萬無一失。而且,覺遠弟子眾多。有了這十年鋪墊,外人就不會懷疑到我身上,我可以從容布局,斬草除根。」
我長嘆口氣:「三日後來取。」
他點頭致謝,起身就要離去。
我狀似無意道:「命門在極泉穴。」
他朝我一揖,轉身離開。
我突然想起大肚彌勒的那副對聯:
「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
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起風了。
05 清明
每年的這個時候,我的心情都不太好。
相熟的知道我有這個毛病,不會前來打攪。
可今年有點例外。
有柄劍的淬火出了點問題,毒物附著不上去。
伙計們實在解決不了,再加上是個大單,他們不敢耽誤,便硬著頭皮通報給我。
趁著有空闲,我打算親自去看看。
畢竟,那把劍的主人出手還是很大方的。
天微陰,霧很薄。
細雨似下未下,沾衣欲湿。
我手裡搖晃著柳枝,漫步在石板路上。
對身後的喊聲恍若未覺。
突然,背後一股勁風襲來。
我身形微動,腳尖輕點,便飄然橫移了一丈。
方才站立的地方,卻仿佛被隱形重物擊打一般,發出了一聲悶響。
我眯起眼睛,轉頭看去,心中已起S意:「『大摔碑手』徐斌,可有指教?」
來者一身勁裝,面容粗豪,肅身挺立。
見我面露不悅之色,趕忙拱手解釋:「實在是有事不得不麻煩大先生,情急出手,萬望見諒。」
我挑了挑眉:「見不見諒,不是你說了算的。」
說罷,輕輕揮動手中柳枝,柳葉紛紛離枝而去。
徐斌如臨大敵。
他雙膝微沉,肌肉虬結,雙手成爪,仿佛要撕碎這清晨的清風。
猛地,他大喝一聲,雙手緊握無形石碑,朝著撲面而來的柳葉狠狠砸去。
「啪,啪,啪,啪。」
疾行的柳葉仿佛被異物阻擋,化作滿天細碎。
徐斌也「噔噔噔」退後了幾大步。
還未等他穩住身形,緊隨柳葉而來的劍意便透骨而入。
他臉色頓時由紅轉白,一口熱血就噴了出來,人也跌坐在地上。
半晌,他回過氣頭,哈哈笑道:「以前隻知道大先生煉劍之術,出神入化,不想劍術也如此駭人。」
我來了點興趣,此人雖然有點沒腦子,但也稱得上大氣。
於是便笑著道:「現在可以說明來意了。」
「請問大先生,『紫電劍』於青和『青城劍俠』陳秋水的隨身佩劍,是否都在貴劍坊溫養?」
「沒錯。」
他笑容一斂,鄭重道:「想必大先生早有耳聞,他們約定本月十五日,於紫禁之巔鬥劍,爭奪快劍第一。若於青想要在劍上設置機巧關竅,還望大先生千萬拒絕。」
「我記得你和他二人都是至交。」
「是的,於青為人謀定後動,素喜劍走邊鋒,我怕他一時昏頭,用上了邪門手段。而秋水性格耿直,肯定不會有所防備。到時候,縱使他贏了,也會被江湖唾罵。再加上刀劍無眼,秋水恐有危險。」
「哈哈哈……」
我放聲大笑。
徐斌面露怒意:「大先生莫非覺得某家之言可笑?」
我忍住笑意,問道:「你可知我收了多少財貨才答應替他們溫養佩劍?」
「某家不知。」
「一百兩。」
「大先生的手藝天下皆知,價格很公道。」
「於青是一百兩紋銀,陳秋水是一百兩黃金。」
「啊?這是為何?」
「這關乎客人私隱,卻是不能告訴你。劍坊裡還有柄劍需要附毒,得我親自出手,先告辭了。」
徐斌呆立不動,仿若失了魂魄。
我微笑拱手,哼著小曲,轉身離去:
「不讀書有權,不識字有錢,不曉事倒有人誇薦。
老天隻恁忒心偏,賢和愚無分辨!
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越聰明越運蹇。
志高如魯連,德過如閔骞,依本分隻落得人輕賤。」
06 谷雨
門外,響起橐橐靴聲。
愈來愈近之後,陡然肅靜,有清冷女子聲音響起:「在外面等著。」
門便被推開了。
來人內穿玄色勁裝,外披同色大氅。
左肩處,用金絲紋了一個龍飛鳳舞的「鎮」字。
渾身煞氣環繞,也難掩面容清麗。
隻是拎著的酒壇子有點破壞氣質。
她本就是極美的。
龐一一,鎮獄司三大司獄中排行第二。
專司監察江湖,收束絞S。
我起身迎接:「不知一一大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呀!」
她面容冷峻:「那快下跪求饒吧。」
說完,自己先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巧兮倩兮,美目盼兮。
我也不由得一笑:「小二姑娘,怎麼今天有空闲過來?」
她把酒往桌上一放,自顧坐在椅子上,支著下巴,嘆了口氣:「最近忙得要S,都沒得空闲吃兔頭嘍。喏,我老漢好不容易淘換的竹葉青,二十年嘍。」
我愉快地開封,滿上兩碗酒:「有啥子事就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