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河邊等S的時候,被個放排的老頭給救了。


 


他把我帶回了家,家裡還有個小閨女。


 


哎呦媽呀,那小閨女長得,那叫一個水靈。


 


我那會也是一表人才,這一來二去,倆人就對上眼了。


 


她喜歡看我舞劍,我喜歡吃她做的粘豆包。


 


我那老丈人知道了之後,要削我,說他閨女必須得明媒正娶才行。


 


我傷一好,就趕緊出門去淘換東西,準備娶媳婦。


 


媳婦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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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發那天,我給她耍了一套我的成名劍法,讓她安心等我回來娶她。


 


第二天,出發了沒多久,右眼皮跳得厲害。


 


我忍不住又返了回去。


 


發現我老丈人家的房子都讓人給點了。


 


原來上回的那些土匪沒S絕,有人一直在周圍踩點,就等我離開呢。


 


我拼命衝進去,也隻救出了被二老護著,躲水缸裡的媳婦。


 


人是救活了,可傷到了腦袋。


 


她啥也記不住了,就隻記得我離開前一天的事。


 


所以,每天我都給她舞一套劍法。


 


她也每天都等著我出發,籌備好東西來娶她。


 


一晃,三十年了。


 


從五年前開始,我氣力開始不繼,耍不動了。


 


我打聽了,說是你煉劍的水平賊好。


 


所以隻好每年跑你這來,偷摸地把劍減去點重量。」


 


說罷,他一口氣抽幹了酒。


 


我再給滿上,恭聲道:「今年份的玄鐵,小子也已經提前備下,這就吩咐開爐。」


 


誰知,他卻搖了搖頭:「不必啦,前些日子老婆子已經去了,我安葬了她之後,就趕緊趕過來告訴你一聲。別再給我留著料,用不上了,該賣就賣吧。」


 


他再次一飲而盡,伸手阻止了我續酒:「天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老爺子何不在這多留些時日?小子好好陪您喝幾盅。」


 


「不必了,老婆子墳還留著門。她怕黑,我回去晚了,怕她害怕。小子,江湖路遠,咱爺倆下輩子見。」


 


我躬身送他出門。


 


從此,江湖再無「撼山劍俠」。


 


他很不幸,半輩子活在同一天裡。


 


他很幸運,最幸福的一天,用了半輩子才過完。


 


04 春分


 


天剛蒙蒙亮,我正在堂廳用茶,便有人敲門。


 


我本不欲理會惡客,奈何他敲得十分執著。


 


無奈,我隻得起身。


 


來者乃是一個蒙面漢子,見我開門便徑直走入,甚至還給自己倒了杯茶。


 


看見他,我便開始頭疼起來。


 


他無視了我的嫌棄,隨手扔出卷軸,道:「我想定做把劍,這是圖樣。」


 


我拿起卷軸,打開一瞧,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定了定神,我面帶微笑地問他:「我們相識也快十年了吧?」


 


「差不多。」


 


「遠的不說,三年前,你找我加急仿作瀟湘坊掌門的『子母離魂劍』,我是不是徹夜不休地給你做出來了?」


 


「對。」


 


「兩年前,你來找我仿作唐門鎮派名劍『暴雨』,我是不是也費盡心力給你仿造出來了?」


 


「沒錯。」


 


「一年前,你找我仿作布衣門長老的成名武器『無鋒』,我是不是窮搜整個江湖,才找到五十斤隕鐵?」


 


「嗯。」


 


「我一直以為,我對你訂單的難度已經有足夠預期了。可這次,你終究是太過分了。」


 


「怎麼?」


 


我狠狠地一摔卷軸:


 


「這他娘的是禪杖!你以為老子是打鐵的嗎?!」


 


他無奈道:「唉,我也是沒辦法,別人接不了我的單子。你也先莫要動怒,這其實是一柄杖中劍。」


 


「不做!」


 


「我加錢!」


 


「那也不做。」


 


「這是為何?」


 


我冷笑一聲:


 


「按理說,我們劍坊隻管做劍,不問來路去途。


 


三年前,瀟湘坊掌門S了,S於『子母離魂劍』梟首。


 


兩年前,唐門掌門S了,身上有一百零八道劍痕,正合『暴雨』激發之勢。


 


一年前,布衣門長老S了,腦袋被『無鋒』砸爛。


 


這十年裡,我替你仿作了九把劍,便S了九個大人物。


 


江湖現在人心惶惶,


 


我怕這次的杖中劍下又添孤魂。」


 


「你們劍坊未免管得太寬了些。」


 


我收起笑容,看著他,認真道:


 


「瀟湘掌門年輕時,曾為秘籍毒S師傅一家一十三口。


 


唐門掌門暗中勾結異族。


 


布衣門長老早些年幹過採生折枝的買賣。


 


他們的S,我能理解。


 


可枯禪寺的慈恩長老,雖說不上普度眾生,但也是慈悲為懷。


 


為什麼?」


 


他嘆了口氣:


 


「慈恩老了,方丈之位馬上就要交給覺遠。


 


慈恩稱得上慈悲,可惜老眼昏花。


 


覺遠不但放印子錢,佃戶的租子也是年年攀升。


 


有佃戶一家三口,隻有一條褲子,隻能夜間進田幹活。


 


更是挑選窮苦家的清白女子服侍,夜夜做新郎,堪比皇帝選妃一般。


 


寺後的竹林,盡是苦主的冤魂!」


 


「你……你怎會知曉得如此清楚?」


 


他苦澀一笑:「我娘便是寺中佃農。」


 


「那你怎會隱忍十年?」


 


「外人不知,覺遠天賦異稟,武功可排武林前幾,一身金剛不壞功夫更是臻於化境,隻是聲名不顯。我需磨煉自己,確保萬無一失。而且,覺遠弟子眾多。有了這十年鋪墊,外人就不會懷疑到我身上,我可以從容布局,斬草除根。」


 


我長嘆口氣:「三日後來取。」


 


他點頭致謝,起身就要離去。


 


我狀似無意道:「命門在極泉穴。」


 


他朝我一揖,轉身離開。


 


我突然想起大肚彌勒的那副對聯:


 


「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


 


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起風了。


 


05 清明


 


每年的這個時候,我的心情都不太好。


 


相熟的知道我有這個毛病,不會前來打攪。


 


可今年有點例外。


 


有柄劍的淬火出了點問題,毒物附著不上去。


 


伙計們實在解決不了,再加上是個大單,他們不敢耽誤,便硬著頭皮通報給我。


 


趁著有空闲,我打算親自去看看。


 


畢竟,那把劍的主人出手還是很大方的。


 


天微陰,霧很薄。


 


細雨似下未下,沾衣欲湿。


 


我手裡搖晃著柳枝,漫步在石板路上。


 


對身後的喊聲恍若未覺。


 


突然,背後一股勁風襲來。


 


我身形微動,腳尖輕點,便飄然橫移了一丈。


 


方才站立的地方,卻仿佛被隱形重物擊打一般,發出了一聲悶響。


 


我眯起眼睛,轉頭看去,心中已起S意:「『大摔碑手』徐斌,可有指教?」


 


來者一身勁裝,面容粗豪,肅身挺立。


 


見我面露不悅之色,趕忙拱手解釋:「實在是有事不得不麻煩大先生,情急出手,萬望見諒。」


 


我挑了挑眉:「見不見諒,不是你說了算的。」


 


說罷,輕輕揮動手中柳枝,柳葉紛紛離枝而去。


 


徐斌如臨大敵。


 


他雙膝微沉,肌肉虬結,雙手成爪,仿佛要撕碎這清晨的清風。


 


猛地,他大喝一聲,雙手緊握無形石碑,朝著撲面而來的柳葉狠狠砸去。


 


「啪,啪,啪,啪。」


 


疾行的柳葉仿佛被異物阻擋,化作滿天細碎。


 


徐斌也「噔噔噔」退後了幾大步。


 


還未等他穩住身形,緊隨柳葉而來的劍意便透骨而入。


 


他臉色頓時由紅轉白,一口熱血就噴了出來,人也跌坐在地上。


 


半晌,他回過氣頭,哈哈笑道:「以前隻知道大先生煉劍之術,出神入化,不想劍術也如此駭人。」


 


我來了點興趣,此人雖然有點沒腦子,但也稱得上大氣。


 


於是便笑著道:「現在可以說明來意了。」


 


「請問大先生,『紫電劍』於青和『青城劍俠』陳秋水的隨身佩劍,是否都在貴劍坊溫養?」


 


「沒錯。」


 


他笑容一斂,鄭重道:「想必大先生早有耳聞,他們約定本月十五日,於紫禁之巔鬥劍,爭奪快劍第一。若於青想要在劍上設置機巧關竅,還望大先生千萬拒絕。」


 


「我記得你和他二人都是至交。」


 


「是的,於青為人謀定後動,素喜劍走邊鋒,我怕他一時昏頭,用上了邪門手段。而秋水性格耿直,肯定不會有所防備。到時候,縱使他贏了,也會被江湖唾罵。再加上刀劍無眼,秋水恐有危險。」


 


「哈哈哈……」


 


我放聲大笑。


 


徐斌面露怒意:「大先生莫非覺得某家之言可笑?」


 


我忍住笑意,問道:「你可知我收了多少財貨才答應替他們溫養佩劍?」


 


「某家不知。」


 


「一百兩。」


 


「大先生的手藝天下皆知,價格很公道。」


 


「於青是一百兩紋銀,陳秋水是一百兩黃金。」


 


「啊?這是為何?」


 


「這關乎客人私隱,卻是不能告訴你。劍坊裡還有柄劍需要附毒,得我親自出手,先告辭了。」


 


徐斌呆立不動,仿若失了魂魄。


 


我微笑拱手,哼著小曲,轉身離去:


 


「不讀書有權,不識字有錢,不曉事倒有人誇薦。


 


老天隻恁忒心偏,賢和愚無分辨!


 


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越聰明越運蹇。


 


志高如魯連,德過如閔骞,依本分隻落得人輕賤。」


 


06 谷雨


 


門外,響起橐橐靴聲。


 


愈來愈近之後,陡然肅靜,有清冷女子聲音響起:「在外面等著。」


 


門便被推開了。


 


來人內穿玄色勁裝,外披同色大氅。


 


左肩處,用金絲紋了一個龍飛鳳舞的「鎮」字。


 


渾身煞氣環繞,也難掩面容清麗。


 


隻是拎著的酒壇子有點破壞氣質。


 


她本就是極美的。


 


龐一一,鎮獄司三大司獄中排行第二。


 


專司監察江湖,收束絞S。


 


我起身迎接:「不知一一大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呀!」


 


她面容冷峻:「那快下跪求饒吧。」


 


說完,自己先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巧兮倩兮,美目盼兮。


 


我也不由得一笑:「小二姑娘,怎麼今天有空闲過來?」


 


她把酒往桌上一放,自顧坐在椅子上,支著下巴,嘆了口氣:「最近忙得要S,都沒得空闲吃兔頭嘍。喏,我老漢好不容易淘換的竹葉青,二十年嘍。」


 


我愉快地開封,滿上兩碗酒:「有啥子事就說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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