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直腰板跪在堂前,心如S灰:「大人,學生認罪,請大人判學生S罪!」
12
旁聽的同窗們看不下去了,紛紛求情。
「陳夫子一向不喜歡令安兄,沒想到今日真的要逼S他!」
「大人,那日我們幾人待了一天,我們都可作證啊!」
「令安兄人品貴重,絕不可能做出此事。」
我感激地對他們拱手:「多謝幾位同窗仗義執言,隻是,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我雙目含淚,又對我爹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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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爹以後,善待我娘,孩兒去了。」
我戲演得極好,堂外的百姓們都看哭了,還有人衝我爹丟了爛菜葉子。
「這什麼爹啊,孩子沒做過的事都逼著孩子認罪。」
「求知縣大人嚴查,別冤枉了好人!」
林瑾之的神情越來越慌張,他這些時日和趙家女膩在一起,難保不曾被別人看到,根本經不起嚴查。
我爹見他失態,連忙拽了拽他的衣袖,才讓他冷靜下來。
門外聲討不斷,我爹的臉比鍋底還黑。
他這麼在意臉面的人,還是頭一次受到這種指責,他轉向堂外百姓辯解道:
「我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他定是用了什麼手段才騙了大家。」
他捶胸頓足,懊悔悲泣:「哪有人舍得自己親骨肉受苦?」
「實在是令安壞事做盡,我這才大義滅親。」
他一番唱念做打,不僅堂外百姓深思,就連知縣也遲疑了。
「大人不必再查,學生情願認罪了。
「以後隻求爹爹平安喜樂,孩兒萬S不辭!」
就在我要被壓下時,公堂外突然喧鬧起來。
人群中走進一撥人。
「民婦有證據,真正害了趙家小姐的人是誰,一看便知。」
我娘高舉信紙,後面王婆婆順手拉上了在堂外探頭探腦的林張氏。
「大人明鑑,這是林瑾之的母親林張氏給我夫君的傳信。
「信中言明,林瑾之與趙家小姐成了好事,又怕趙家老爺報復,所以偷拿了我夫君的貼身物件做要挾,逼得我夫君作偽證。
「請大人過目。」
知縣接過信紙,又命林張氏書寫幾字。
林張氏自是不願,但看見我爹安撫性的眼神示意,她還是寫下幾個字。
知縣對照信紙一目三行看完,當堂震怒。
「大膽村婦,竟敢要挾秀才公,如此誣陷他人該當S罪!」
林張氏一介婦人,面對知縣的威視,臉色發白地匆忙跪下,連聲喊冤。
「民婦一介女子,如何攀誣秀才公,又何談要挾?」
「哼,這筆跡分明與你如出一轍,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爹見心上人受傷,也顧不得其他,連忙為林張氏辯解。
「她是節婦,一心撫養兒子,斷不能做出此事!」
我娘奮力擠開林瑾之扶住我爹:「夫君別怕,我已抓住了林張氏的馬腳,她懷裡正藏著威脅你的證據呢。」
我娘直對我爹雙眼,笑得不懷好意。
13
王婆婆心領神會,直接上前大手撕開林張氏外衣。
從中拿出她戴著的璎珞和手上的玉扳指。
我娘指著那玉扳指:「學子們皆知此物乃是我夫君愛物,被她撿去藏起來威脅我夫君。」
「還有這璎珞,乃是我陪嫁之物,她頭上戴的珠釵耳環都曾是我妝奁裡的,可見是我夫君受她脅迫才拿給她的。」
我娘一副極相信我爹的樣子,對著林張氏指控。
這下眾人徹底信了我是被冤枉的,指責的目光對準林瑾之幾人。
「再不說實話,本官可要用刑了!」
幾個衙役拿來夾棍,對著他們虎視眈眈。
趙家女最先支撐不住,掩面伏在地上。
「是瑾之說,他家貧苦,我爹定然不同意,若我能把陳令安拉下馬,待他考中舉人,就娶我做舉人娘子。
「我懷了瑾之的骨肉,已經三月有餘。我也是被逼無奈啊,求大人寬恕,小女子實在受不得刑。」
我爹眼見無法遮掩,此時也慌了,順著我娘的話低了頭。
「我,我不該被迫說謊,差點害了我兒,都是這個林張氏害我們,還請大人秉公判案。」
林張氏沒想到他如此無情,頓時瞪大了眼睛,指著他哆嗦得說不出話來。
「來人,將林瑾之押送大牢。」
林張氏見自己兒子被官差押送,已無回頭之路。
她將頭上珠釵砸向我爹:
「好一個德高望重的秀才公,你鑽我床榻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們如何得知陳令安背上有痣?自然是你告訴我的。
「陳夫人還不知道吧,他一手安排了這件事,就是想把你兒子置於S地呢!」
她瘋瘋癲癲地站起身,披頭散發,形似惡鬼。
「你當年許下我海誓山盟,可轉頭就娶了你恩師的女兒,是你負我!
「既然棄了我,如何又來找我?引得我S了親夫,可還是不肯娶我,還要害了我兒子一生。」
我爹眼神躲閃,急忙向我娘解釋。
「我與她是自小相識,但和你成親以後再未見過她,這都是汙蔑啊。」
是不是汙蔑,我娘心中早有答案。
她掉了兩滴淚,恍然大悟地抬頭:
「怪不得你能為了林瑾之害了自己兒子,原來你心中從來沒有我們母子二人的位置。
「既然如此,我便放你自由,等事了後,我們便和離。」
林瑾之幾人都已認罪伏法,且又牽扯出一樁陳年舊案,等待他們的必定是牢獄之災。
我爹雖是幫兇,但隻是被迫作證,又是秀才身份,知縣便沒有扣留,放了他回家。
「你當年來時,是個寒冬,連身好衣裳都沒有,還是我爹讓娘改了他的舊衣服給你穿上。連我們成婚時所用一切,都是我爹所出。
「這府裡也隻有你娘當年給我的那副銀镯子是你的東西,镯子給你,你寫下和離書,我們各奔前程吧。」
剛到大門口,我娘就撂下這番話,急得我爹滿頭大汗。
「元娘,你聽我解釋。」
14
「哈哈哈,你我成婚以來,這還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呢。
「那年你說爹爹瞧不起你,連同窗都笑話你是上門女婿,我心疼你才和我爹斷了聯系。我如此真心對你,你卻棄我如敝屣。」
「元娘,我錯了,我是被那林張氏蒙蔽,日後我定好好待你。」
我爹苦苦哀求,可娘還是轉身進了門,就如前世我娘跪在地上哀求,我爹罔若未聞那樣冷酷。
我掸了掸身上的塵土,把一摞書信遞給我爹。
他接過信紙看清了上面的筆跡。
「是你!」
我淡然一笑,為了仿出這林張氏的筆跡,我可是花費不少時間呢。
趁我爹翻看,我湊到他耳邊:「我早知道你讓我去滹沱寺不懷好意,那日特意喊了諸位同窗相陪。也是我,讓徐清宇先進去,使那趙家女認錯了人。」
我爹不可置信地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你怎能未卜先知?」
「你誣陷上親,是要被判刑的。」
他沒了往日的冷靜模樣,對我怒目而視。
可現在我已經不怕他的了,畢竟他的名聲無論是在鎮上還是老家,都已臭不可聞,也自然不會有人信他。
無須我多做些什麼,他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娘與他和離,家裡的一草一木他都不能帶走,光憑他收的一些束脩,甚至買不起他平日用的筆墨紙砚。
如今,學子們瞧不起他虛偽狠毒的做派,齊齊轉投了他對家門下。
我也日夜苦讀,等待院試。
放榜那日,我正宴請為我仗義出頭的徐清宇,門外就傳來喧鬧聲。
「中了,都中了,陳公子中了案首!」
徐清宇似乎比我還高興,忙給門外報信的人撒了銀子。
「令安兄,我早看出你非池中之物,幸而沒被奸人所害。」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還要多謝清宇兄為我奔波,也多謝知縣大人明察秋毫。」
「哎,何必言謝,這次多虧你教導我功課,要不然我怕是考不上了,得是我和姑父來謝你才是。」
我們相談甚歡,約定鄉試也一同前去後,便各自回家報喜去了。
翌日,知縣大人來請。
「此次去省城鄉試,你和清宇一定要守望相助,本官等你們的好消息。」
15
霉運好像在上一世用完了。
我竟然出乎意料地一路走到殿試。
恰逢新帝登基,他喜愛這年輕活力的臣子,破格把我提成了狀元。
風光回鄉那日,鎮上大小官員都來相迎。
我一一拱手道謝,約定休整兩天後就宴請賓客。
等到家時,我爹正穿著一身舊袍子在門口等我。
沒了我娘供養,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見著我勉強扯出一抹笑。
「你出息了。」
「是,離了你,我好像時來運轉了。」
他後退一步,嗫喏開口。
「我是你爹,你竟要如此生疏嗎?」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不是我爹,你對我有過一丁點慈悲嗎?」
他哭得肝腸寸斷,後悔不迭。
「爹真的錯了,不該這樣對你,爹給你賠罪。」
我啞然失笑,若是我沒有考上狀元,他可不會如此懺悔。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恨外祖父?」
我爹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他愣了一下,矢口否認。
「你外祖父是我恩師,我感激他都來不及,怎會恨他呢?」
「外祖父臨S之前來信,想見娘一面,是你扣下了那封信。」
那日他和離走後,我收拾書房時翻出了信件,原來外祖父也惦念著母親,可母親以為外祖父到S都沒原諒她,不肯再見她一面。
「你猜外面的人,都是怎麼說你的?
「忘恩負義?包藏禍心?恩將仇報?」
「別說了!」
我爹雙目通紅,肆言如狂。
「若真是對我好,怎麼不直接給我錢財,還要為我作保,讓我低聲下氣去找別人借錢?
「要是真對我好,他就應該把我當親子,而不是每日施舍些不要的東西給我!」
我冷眼看著他發狂的樣子,嗤笑一聲。
「外祖父特意為你準備的衣食點心,怕你不好意思收,每次都謊稱是用不上的。
「你如此聰慧,當真看不出來嗎?不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而已。
「你娶了我娘又惦記著村裡的張氏,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外祖父?」
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你懂什麼,我和張氏自小青梅竹馬,早已許訂終身, 若非你外祖父和你娘,我和她怎麼落得如此地步!」
他義憤填膺地顛倒是非黑白。
可惜啊,當年的事我早已一清二楚。
「你親自上門求娶我娘, 甚至怕外祖父不同意,想方設法地讓娘心系於你。
「外祖父不滿意你私下聯系我娘,所以暗示你幾句,你便覺得外祖父瞧不起你。
「你求娶我娘的原因是司馬昭之心, 你怕家裡供不起你這個讀書人,更眼饞外祖父的家產,欲壑難填, 貪心不足,你枉為讀書人!」
被我步步緊逼,我爹終於沒了話說,隻不斷重復著他是狀元的爹。
「你恨我, 是因為令安這個名字, 是我外祖父起的, 對嗎?」
16
身後的門吱呀了一聲, 我娘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她淚流滿面站在我爹面前:「他說的是真的?」
我爹無話可說,垂頭蹲在門前。
「十七年前, 你一身青色衣裳站在前院,你送了我一支並蒂蓮,你說你心悅我。
「你不喜歡下人伺候,我便親手為你做羹湯;你喜歡林瑾之, 我便拿他當我親子對待;你說咱們的孩子不能五谷不食, 即便令安年幼下地種田, 我也未曾讓小廝幫忙半分。
「你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你怎麼能狠心讓我見不到我爹最後一面!
「你騙了我十七年啊, 是你毀了我!」
我娘哭倒在王婆婆懷裡,把多年的委屈都哭訴出來。
我伸手扶住娘,進門前對我爹說了最後幾句話。
「你娶娘的時候, 張氏還在等你, 也因為等你,才壞了名聲, 隻能嫁給面目醜陋的林三。
「這輩子, 你毀了兩個真心待你的女人。」
很不巧,上輩子的我就是那個傻子。
「身至」案子已經判了下來,且因為我成了狀元,汙蔑狀元罪名更大,林瑾之和趙家女一起判了秋後問斬。
而他娘, 因為查出謀S親夫, 不日便要行刑。
我看著我爹遠走的身影, 笑出了聲。
明面上他是為了林瑾之母子,但其實他最是自私,他愛的隻有他自己。
他獲得的所有利益, 在他看來都是被迫的。
被外祖父逼著穿長袍,吃剩下的點心,被祖母逼著娶了有大筆嫁妝的娘,成婚後又被娘逼著享受富貴的生活。
我娘那日之後便在後院立了佛堂, 立誓終身供奉佛祖,以求外祖父母來世富貴安康。
至於我。
身為朝中最年輕的狀元郎,自然前途無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