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歲被公婆買下,十三歲嫁給他,我當了他五年的丫鬟,十年的妻。
我以為這麼多年我們是夫妻,沒想到他隻將我當作物件。
也是,他尚不能與我同甘苦,我又怎能幻想他與我共患難?
至此,我與他最後那點夫妻情分算是盡了。
「馮青你混蛋!虧你還是個讀書人!」
「秋兒!你不是一直想要秋兒嗎?灼灼你再幫幫我,再幫幫我,我將秋兒給你帶回來。」
「秋兒……」
我面上一凝,眉間滿布鬱色。
「對,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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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十兩,我就可以讓秋兒與你團圓。」
「馮青,你羞為人夫,愧為人父,你混賬!」
啪!
這一掌結結實實打在了馮青的臉上,留下五指深刻的紅痕。
「灼灼,你打我,我不怪你,但你是要秋兒,還是要繼續當了婊子立牌坊你自己選。」
我渾渾噩噩回到東廂已是深夜,床頭還掛著我繡了一半的刺繡。
今夜老爺不會來了。
我明明該松口氣的,可心裡卻愈發不安。
我想見秋兒,但卻無法壓抑心中對男人的恐懼。
一女不侍二夫。
若非走到絕境,世間又有幾個女人願意委身於人呢?
公婆生前對我恩重,不嫌我身份地位,當年我賣身葬父,是他們花了銀兩將我買下,為父親安葬。
他們不嫌我身份卑劣,叫我讀書認字,更是在馮青考上秀才風頭正盛時,將我嫁給他。
成婚之前,他們二老為了叫我安心,特地帶我去府衙銷了奴籍。
我是賣給馮家。
是典是當,馮家理應有權利處置我。
我是馮青的妻子。
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S從子。
律法規定,除非生S,他有權利叫我做任何事情。
我自幼熟讀的女則,女訓。
我讀過的所有書,習過的所有字無一不叫我順從。
我該甘願的。
哪怕為了秋兒。
人不能因為過了幾天好日子,忘了自己是件什麼東西。
我認命了。
盡管心間某處有一團不知名的火焰正在熊熊燃起。
6
盆中水波蕩漾,一雙蒼老的足浸在水中,白皙到可怕。
燭光昏黃刺目,我埋下頭認真清洗。
有汗水從我額間淌下,我抬手擦盡,一隻手正要放回水裡。
卻不想趙乾德突然抬一隻腳壓在我的胸前蹭了蹭。
「老、老爺……」
水漬湿透了我的裡衣。
他將整隻腳都擦淨了,也未將其從我心口上挪開。
「聽說,你去見了馮青。」
我慌忙跪在地上:「昨天老爺不在,我通報了夫人。」
他移開我胸前的腳,整個人放松倚在榻上,側臥著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慌忙上前去給他按腿。
「老爺,我與他什麼也沒做,隻是聊了兩句。」
「隻聊兩句,慌什麼?」
「春紅不該不告訴老爺。」
我聽罷,立刻在他的腳邊跪下。
他的手指在榻沿上敲打,那一下下地敲在我的心上,令我毛骨悚然。
馮青叫我做得再徹底些,可笑我連跨出那一步的底氣都沒有。
他突然笑了,伸手將我拉入懷中:「我又不是什麼不通情理之人,怎麼嚇得這樣厲害。
「來,到老爺的懷裡,讓老爺疼疼你,是不是嚇壞了。」
我遏制了顫抖的欲望靠入他的懷裡。
「最近馮青一直來府上鬧,春紅隻是擔心老爺會誤會。」
「你那丈夫倒是個麻煩的。」
他的手搭在我的頭上,一下有一下無地撫摸著我的頭。
他像是撫一隻貓,又像是用草枝去撩撥一隻蟋蟀。
那動作極輕,我卻覺得有萬鈞壓於頭上,不敢抬頭看他。
他抬起我的頭,指尖不停在我唇瓣上蹂躪著,逼我不得不看向他。
身下,他燃燒起來的欲望正蠢蠢欲動。
我合上眼睛,悲戚地等他靠近。
許多時候,我都想要逃離。
但更多時候,有關於我在意的一切,都在壓迫著我不得不接受那些本不該由我承受的殘酷。
「那個孩子是叫升兒?」
「嗯?」
「你與馮青那個兒子。」
「老爺……」
我心中驚惶,求情的話未等出口,便又聽——
「他S了。」
「……」
「老爺是在說笑。」
我扯了扯嘴角,可身體卻僵得發木。
「前些日子,州府內傳得沸沸揚揚,馮青的兒子S了,聽說是去勢時處理得不好,傷口化膿爛了,發了一夜的燒,沒撐住,半月前抬出去的。」
他松開手,欣賞著我此刻的崩潰。
「怎麼,他今天來不是為了告訴你這個?」
淚湧出了個徹底,好像淌不完的泉,流不盡的水。
我止不住地顫抖。
我的升兒。
我可憐的升兒。
我還記得我離開他時,那雙可憐的眼正緊緊地盯著我。
「娘別走,我舍不得你。」
他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還圍繞在我的耳邊久久不散。
我從未想過馮青的心真這樣的狠。
虎毒尚且不吃子。
我以為他帶升兒去勢隻是佯裝出來逼我主動賣身。
卻不想他真的那樣狠毒。
賣了秋兒不夠,賣了我也不夠,還要將馮家的獨子也一並葬送。
讀書人,聖賢人。
他讀許多年的聖賢書,怎麼就將自己讀成了一個畜生!
我真傻,真的。
他幾次三番地騙我,我為什麼還在信他。
我哭紅了眼睛,哭幹了淚花。
「真可憐啊。」
趙乾德將我拉進懷裡,細細安撫。
一時間,仿佛眼前這個男人真成了我的依靠。
「老爺……」
我掩著臉藏在他的懷裡。
心中對他的恐懼已遠遠不足以支撐我此時的脆弱。
「瞧瞧這張臉,哭得人心都要軟了。」
趙乾德再次將我的頭抬起,眼中帶著十足侵略。
「說來也奇怪,不過是幾兩銀子,我實在不懂你們這種人為什麼非要弄出來個生離S別。」
他嘴角噙著笑,拉著我的臉,又近了些。
「明明大多時候隻要一個選擇,人生就會大為不同。
「你說對吧,灼灼?」
他像一隻餍足的虎,耐心等待獵物一步步跌進自己的陷阱。
「……」
我瞳孔震蕩,破碎的靈魂被恨意一點一點黏合起來。
雙手顫抖著褪下了衣服,一件赤色肚兜松散地掛在身上。
我跪在他的身側,等他隨意採擷。
「老爺。
「求您寵我。」
「嘖。」
一聲嘲弄,他用手撥了撥我僅剩的衣物。
「總是叫我主動,是不是太無趣了些?」
他輕佻地看著我,松了松腰間的系帶。
隨著他的動作,他腹間松垮的肉若隱若現。
咬咬唇,我俯下身,為恨徹底賣掉僅剩的自尊。
一夜,我做盡天下放浪行徑。
有違我熟悉的禮法,教條。
黑暗將我的靈魂徹底浸潤。
不忠、不潔、不淨。
從裡到外,名副其實。
我終成了旁人嘴裡的蕩婦、婊子。
7
馮青S了。
雨天夜滑喝多了酒,面朝下跌進水坑淹S的。
我攏上一縷散下的發。
挑出一隻綴滿金銀的頭釵,簪在發上。
我不在乎他怎樣S。
我隻要我幹幹淨淨地活,與他再無一絲的瓜葛。
夫人佛室裡的誦經聲又響了。
窸窸窣窣的。
像是在提醒我,尚有冤魂等我索命。
可那鬼不是枉生的鬼,人也不是該還債的人。
所謂鬼神命理一說。
在我扒下衣服那天,我便不信了。
「啐,狐媚子。」
我奉著茶水,站在老爺的門外。
幾個丫頭從我身邊經過,暗啐了一口,偷偷罵了一聲。
我沒理會,也不必理會。
事實上,脫下衣服,她們與我沒什麼不同。
我們都是自甘墮落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