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並不見師尊。
幽暗月色下,古槐樹枝丫上掛著三個詭異的東西,發出掙扎響動。
我大膽走過去,仔細一瞧。
是我那三個怨種師兄。
被人嚴嚴實實地捆綁著,如同三隻大蠶繭,飄飄蕩蕩掛在樹上。
「師兄,我來救你們!」
「師妹?」
師兄們在蠶繭內嗡嗡做聲。
「這是縛魂繭,以師妹你的修為是解不開的,別費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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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了試,果然解不開。
我的師兄們個個修為不低,怎麼會被人捆成這樣,毫無還手之力?
「究竟是誰綁的你們?」
師兄們委委屈屈。
「還能是誰?是師尊。」
大師兄嘆氣,「我在茶館聽書呢,師尊告訴我,忘情谷流傳著一個動人故事,足以催心泣淚,我便來瞧瞧,一來,便落入陷阱,被綁起來了!」
二師兄接著控訴:「我在茶館門口賣藥呢,師尊告訴我,忘情谷有人喝我的藥起S回生了,我便來看看,一來,便落入陷阱,被綁起來了!」
我看一眼三師兄。
不用問,他是來找大師兄二師兄的,一來,便落入陷阱,被綁起來了。
師尊為何煞費苦心將師兄們綁著掛樹枝上。
我思考片刻,心中有了結論。
13
月光下,師尊緩緩走來。
他一身黑袍,猶如墨染。
我迎上去:「師尊!您將師兄們掛在枝上,這是您發明的幫他們提升法力修為的新法子吧!」
三位師兄驚呆了,不可思議地紛紛扭頭看我。
師尊笑了:「這……算是吧。」
三位師兄又疑惑地望向師尊。
師尊並不理會他們,隻垂眸看著我。
「了了,以後你我二人便留在這忘情谷底,好嗎?」
我和師尊二人?
在這裡過神仙眷侶的生活?
我當然一萬個願意!
「師尊,那我們不回太芒山了嗎?」
「不回了。」
師尊低聲道,他垂眸看我,目光無限溫柔。
似乎要來親我。
樹枝上一陣響動。
師兄們紛紛試圖扭轉身體,別過臉去不看這邊。
我等了許久,師尊卻並沒有碰我。
他在盯著我衣襟上的刺繡看。
「這是什麼?」
我隻好打馬虎眼:「這是我自己弄的。」
師尊冷哼一聲:「你倒是很會替你的師兄打掩護。」
不好。
師尊的語氣又開始酸了。
我悄悄瞅一眼三師兄,他腦袋縮回縛魂繭內,裝聾。
師尊指著他們三個,語氣極溫柔地問我:
「了了與他們過從甚密,還曾給他們施過魅術。
「心中最喜歡的是哪個?
「乖,說個名字,我挑斷他手筋腳筋。」
我:???
我的三個怨種師兄:???
14
三位師兄伸出頭,目光殷切地望向我,眼神都在說:
「師妹你好好說,求你千萬別拖我下水。」
我沒空搭理他們。
難得師尊這麼問我,我自然便要趁機把最肉麻的心事宣之於口:
「三個師兄我都不喜歡。
「我喜歡的人,是師尊!
「自打太芒山上第一眼,我就對師尊心生仰慕。
「昨晚借仙考之名,勾引師尊,其實是我假公濟私,蓄謀已久!
「師尊若實在生氣,便責罰我一個人吧!罰我回太芒山後,日日給師尊端茶倒水,疊被暖床……」
師尊立刻抓住重點:
「疊被?暖床?
「這個懲罰倒是極好哈哈哈……」
咦,不對。
師尊聽到我這種輕薄的浪言浪語,應該輕斥我「休得胡鬧」的。
可他這話音語氣,這笑聲……
這笑聲怎麼這麼耳熟。
我突然想起來。
昨晚就聽到過!
我望向師尊。
「你不是我師尊。
「你是……小抄!」
15
「啊,被發現了!」
他眸含微笑,看著我。
「小抄確實是我。但我不是小抄,我是你師尊。」
師尊笑起來實在是好看,如山間融冰雪,枝頭綻春顏,叫人不舍得挪開目光。
我一面沉迷美貌無法自拔。
一面暗自警醒。
師尊是不會這麼笑的。
師尊冰山美人,平日壓根不笑。
眼前這師尊雖然可疑,卻似乎並不危險。
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實的人。
我伸出手,想去觸摸他的臉……
16
「了了,休得胡鬧。」
一道清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我回頭一瞧,師尊一襲白衣勝雪,月下御劍而來。
我又扭頭看看眼前的黑衣師尊。
兩個師尊,一模一樣的絕美臉龐。
隻不過一個白衫玉冠,冷若冰霜。
另一個黑衣玄冠,邪魅狷狂。
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這什麼情況?
難不成師尊有個雙生兄弟?!
壞了。
那白日在衣鋪時,給我買衣裳的是哪個?
在客棧中親我的,又是哪一個?
17
白衣師尊脫下披風,給我披上,遮住我那身半透明的軟煙羅裙。
他朝黑衣師尊淡淡道:
「這三千年來,忘情谷的禁錮仍舊沒有磨掉你心性嗎?」
黑衣師尊反唇相譏:
「這三千年來,在太芒山上當活S人的滋味好受嗎?」
看來他倆之間,恩怨不小。
白衣師尊不再啰嗦,拉著我便往谷外走。
卻被黑衣師尊攔住去路。
「了了答應我留在忘情谷。」
他看著白衣師尊。
「你若不舍得她,可以一同留下。」
我:??
這是什麼復雜的三角關系?
我好喜歡!
18
白衣師尊拔劍。
這是我第一次見師尊佩劍出鞘。
寒芒閃過,劍鋒已經刺入黑衣師尊胸膛。
「好快的劍!」黑衣師尊慘笑。
他身形頓時化作一團黑霧,四處彌漫。
原來他身體並非實質。
與此同時,忘情谷底飛沙走石,結界頃刻崩塌。
白衣師尊一揮手,「噗通」幾聲,槐枝上的師兄們紛紛滾落在地,掙脫出來。
白衣師尊護住我,想帶我們離開。
可那黑霧始終環繞我們,黑衣師尊聲音悄悄響在我耳畔:
「了了,我現在便把忘情谷底的秘密告訴你。
「你仔細聽,仔細看。」
黑霧迅速變幻,生成一幅又一幅幻境。
19
我看見青年時的師尊。
他在山中,負責看管一隻小狐妖。
小狐妖天真爛漫,左腳踝有戒環,她曾觸犯天規,是戴罪之身。
狐妖身後一條毛茸茸的狐尾藏不住,時不時冒出來。
師尊繃著臉,教她用法術將尾巴收了。
她拍手而笑,喚他為「師父」。
一人一妖,在深山中朝夕相處。
漸漸地,師尊望向狐妖的目光,已算不上清白。
偶然,他撞見她在山澗脫衣沐浴戲水。
隻驚鴻一瞥,他卻徹底淪陷。
夜裡,他情難自持,呢喃著狐妖小名,在夢裡與她痴纏。
愛而不得。天規難違。
師尊的心,在漫長歲月裡囚困掙扎。
最終成魔。
風雲突變,天兵列陣而來。
「小狐妖戴罪之身,又勾引仙守入魔,罪加一等。」
師尊護著狐妖,與天兵對峙。
亂戰之中,狐妖中箭身S。
師尊悲怒之下,變成魔神,S入天庭,一時間天庭崩壞,人間生靈塗炭。
可狐妖終究回不來了,魔神師尊看著沾滿鮮血的雙手,萬念俱灰,一心求S。
他劍入胸膛,剖出魔心。
沒S成。
卻陰差陽錯地因為剖除魔心,斬斷塵緣,得以飛升上神。
他將魔心封印在忘情山谷。
自囚於太芒山,三千年來,從未離開。
20
幻境消失。
師尊環護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我貼近他的心口,卻聽不見心跳。
他的胸膛,如冬日荒蕪的雪野。
寬闊,卻一片S寂。
因為小狐妖之S,他早已把心剖出了。
我有些心酸。
為他對狐妖的一往情深,也為他所受的苦楚。
「師尊,你忘了她吧。」我喃喃地道。
我沒說出口的下一句是:
「你現在有我呢。」
師尊垂下眼睫,聲音苦澀:
「對不起……」
我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他心中有另一個女子。
縱然三千年歲月無情,白雲蒼狗,也沒能將他對她的記憶磨滅分毫。
縱然他剜心自戕,徒留軀殼,變成一個活S人,她仍舊是他的刻骨銘心。
我吃醋極了。
我默默仰慕師尊三百年,算什麼?
難道現在叫我知難而退放棄他?
不可能。
師尊忘不掉狐妖,是因為沒有替代者。
我便要做那個替代者。
有些往事就該拋卻。
有些傷口總要愈合。
我要將師尊的心,拿回來。
21
我看著眼前那蔓延的黑霧。
【你便是師尊的心魔,對嗎?】
我並沒有出聲,隻在心裡默問黑衣師尊。
他果然會讀心術,答道:【不錯。】
我想得沒錯。
小抄,黑衣假師尊,都是師尊的魔心所化。
心魔一直被封印在忘情谷,可我昨夜蓄意勾引,動了師尊塵念,這才又引得心魔現身。
心魔在太芒山很弱小,可越接近忘情谷,他的法力便越強。
我又問:【師尊的心還能放歸原位嗎?】
心魔生氣道:【放歸原位?他將我剜出來三千年了,我早已跟他恩斷義絕!】
我追問:【能放歸原位嗎?】
心魔無奈,答:【是了了的話,應該可以。】
我點點頭:【好。那你要快一點哦。】
心魔一頓,隨即明白我的用意。
22
師兄們揮劍抵御崩塌的結界和墜落的山石。
師尊護著我,往谷外撤離。
我卻停步,勾住師尊脖頸,將他拉向自己,踮起腳尖,要去親他。
師尊一驚:「了了?此處危險……」
我不由分說,吻住他。
師尊無奈,一手環住我,另一手揮劍抵擋落石。
在他看不見的身側,黑霧將裹挾著的一顆心悄悄放入我手中。
那顆心如同一團赤紅火焰。
十分溫暖。
我趁師尊不備,悄悄將那團火焰按入他心口。
師尊的心跳怦然響起。
急促而有力。
23
忘情谷坍塌,驚動天庭。
天庭判我勾結心魔,罰我十二道天雷之刑,
我隻撐了半道雷,小命就差點沒了。
剩下十一道半,都是師尊替我受了。
昏迷之中,我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
恍惚中我聽見有人說:
「小狐狸還沒S,可腳上戒環被天雷砸落,印記沒了。」
「沒了就沒了吧……」
我心中恍惚地想:小狐狸沒S?!
此事萬萬不可讓師尊知道!
24
隱約中,我又聽見二師兄的聲音在哭喊:
「師妹她S了!嗚嗚嗚……」
我:???
師兄,我知道你傷心,但你先別傷心。
你先探探我的鼻息。
再給我把把脈。
你會發現,師妹還沒S!
二師兄不管,他繼續哭,旁邊還有三師兄嗚嗚咽咽的聲音。
我拼命想睜開眼睛。
剛睜開一半,就被人不由分說地闔上。
我:??
這什麼情況?
就聽二師兄在我耳朵旁繼續號:
「師尊S了,師妹也S了!都S了!
「大師兄你哭啊!嗚嗚嗚……
「大師兄你為什麼不哭啊?!」
我:……
二師兄哭得十分有感染力,若不是我知道自己還活著,我都想跟著哭了。
不過他想讓大師兄哭,恐怕不易。
忽聽輕輕「吧嗒」一聲,像是珠玉落地之聲。
二師兄頓時不哭了。
掩住我眼睛的手也立刻抽走。
我睜開眼睛,就見他從地上撿起一顆珍珠,左看右看,還扭頭望向大師兄:
「就一滴?
「師尊和師妹兩個S了,你就掉一滴淚?
「你還是個人嗎?」
大師兄不語,見我醒轉,知道被騙眼淚,氣得拂袖而去。
25
二師兄新研制出一種藥汁,給我灌下後,第二日我便痊愈了。
連我天生微跛的左腳,也恢復了正常。
我急切地想見一見師尊。
可他傷勢太重,還在閉關休養。
我求二師兄給師尊也熬一碗仙藥。
二師兄撓撓頭:「等我想辦法再騙一顆藥材來才行。」
26
九天鳳凰銜著彩虹來太芒山報喜。
我們師兄妹四個,都通過了仙考。
我很意外。
我仙考居然通過了。
我勾引師尊居然成功了!
那我以後豈不是可以對師尊為所欲為了?!
我在師尊門前,守了三個月。
終於等到他出關。
夕陽下,一襲白衣的師尊緩緩走出來。
我滿心歡喜,撲進他懷中。
師尊笑起來, 揉著我的頭發。
「這幾個月來,學業可荒廢了?」
學業?
學業是什麼?
我顧左右而言他:「師尊, 我想你了。」
師尊聞言,身體瞬間繃直。
我竊笑。
三師兄說得沒錯。
師尊是純情冰山美人,這麼禁不起撩撥。
正想著, 師尊低頭在我耳際,呵氣似的輕語:
「是嗎?
「我記得了了的魅術,學得很是不錯。」
嗯?
語氣不對。
師尊該不會還記著我找師兄們練習魅術一事吧!
「師尊,我錯了。」
「知錯就好。」師尊輕笑, 「你自己說過, 甘願領受責罰。」
我耳旁嗡嗡的, 我確實是說過。
「那我給師尊疊被暖……暖床?」
師尊一笑,俯身抄起我膝彎,抱著我轉身便往他房中走去。
啊啊啊!
這這這!
我徹底慌了。
魔心歸位的師尊,這麼可怕嗎?!
27
師尊輕輕將我放在床榻上。
我心慌又激動, 期待又害怕。
隻好不停地說話來掩飾:
「師尊你知道嗎,我和師兄四個人都過了仙考!
「據我觀察, 大師兄的考題是珍珠淚術。
「二師兄的考題是仙藥術。
「可我沒想到的是,三師兄每日遊手好闲的, 居然也通過了仙考!」
師尊欺身壓過來。
我仰面望向他, 故作鎮定地問:
「師尊, 您知道三師兄的考題是什麼嗎?」
師尊一瞬不瞬注視著我。
眸色黯沉,透露出一絲危險。
「蘇了了, 你人已在我榻上,心裡還想著別的男子?」
不等我說話。
師尊的吻落了下來。
堵住了我心中一萬個問題。
28
番外——
(三師兄):
人人都以為我的仙考成績, 是靠了師尊,混到手的。
呵呵。
無知。
靠師尊是沒錯。
混,卻未必。
那日我參加天庭招聘大會。
會場全是通過仙考,來面談工作的考生。
那人山人海!
我將履歷遞給緣池仙翁。
仙翁隻看了一眼, 當即錄用我。
眾人不理解,有的心生羨慕,有的嫉妒不服:
「黑幕,這必定是黑幕!」
黑幕?
「病了咱也不怕!
「我這」本屆仙考榜首的成績, 我是實至名歸。
維持會場秩序的女武神留意到這邊騷動,走了過來。
她一來, 吵嚷立刻停止, 鴉雀無聲。
我留意到,這女武神與一眾釵裙很不同。
威嚴神武, 英姿颯爽。
我與她目光相撞。
一陣火花四射。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她似乎有些害羞,轉身去了後場。
此等良緣,豈能錯過!
激動的心, 顫抖的手。
我拿出一根結緣紅線, 跟了過去……
(女武神):
我很鬱悶。
男武神可以上陣S敵,建功立業,我卻隻能被派來這鬧哄哄的會場維持秩序。
這也就罷了。
更叫人惱火的是,有個滿面痴笑的登徒子總盯著我看!
一炷香工夫了。
他還在看!
我離座去後場, 眼不見心靜。
可那登徒子賊心不S,居然跟了來!
來得正好,姑奶奶我正好心中不痛快呢。
這可是你自找的!
我握緊了手中軟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