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今天太子為了沈如意,寧可舍棄太子身份也要許她名分一樣。
如今想來,皇後與我說這些,也是希望我能為了家族嫁入東宮。
可惜啊,李錦淵不是當今陛下,我也不是蕭淑妃。
若是真的嫁入東宮,便能保我姜家在皇權鬥爭中安然無恙,可就太過天真了。
許是李錦淵的痴情感動了上天,陛下迫於無奈投同意了他與沈如意的婚事。
我得知這個消息,默默的盯著院中的梨花樹發呆。
隨後叫人將樹挖了出來,親自送往東宮。
李錦淵見狀,神色不悅:「桐華,你這是做什麼?想借此暗諷孤始亂終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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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殿下莫要多想,你我緣分已盡,曾經你送我的東西,也該一一奉還。」
除了梨樹,我還將李錦淵以前送我的所有東西,全部還了回來。
李錦淵沒吭聲,看著梨樹若有所思。
沈如意正巧出現,帶笑的臉在看到我後僵了僵。
「姜小姐,我與阿淵,多謝你的成全。」
她跪在我面前,行了一個大禮。
李錦淵沒有阻止她,也朝我拱手。
「桐華,你送孤的東西,孤今日便讓人整理出來盡早給你送去。」
「多謝!」
我轉身欲走,李錦淵突然叫住了我。
「桐華!」
我轉身:「殿下何事?」
「是孤對不住你!」
我欠身,沒再回話。
很快便到了李錦淵大婚,我陪伴父親母親盛裝出席。
李錦淵穿著婚服,臉上的笑容和煦又美好。
突然,我感受到一陣陰寒的氣息。
我扭頭一看,赫然看到了坐在角落獨自飲酒的三皇子李長韫。
比起位高權重的太子,他這個三皇子的存在感可謂低到塵埃。
李長韫本是蕭淑妃的兒子,因為身份低下,空有皇子身份,卻並無實權。
可這樣一個人,卻曾經帶兵打戰,滅了整整一個大國。
繞是如此功績,也換不來陛下半分賞識。
不過當年父親倒是極為看重他,常言他是萬中無一的天之驕子。
許是感受我的目光,李長韫對我舉了舉酒杯。
我隔空與他碰杯,將酒一飲而盡。
我以為,我與李長韫之間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沒成想太子李錦淵剛成婚不過兩天,李長韫便親自前來姜家提親。
父親前來詢問我的意思,字裡行間皆是對三皇子的贊賞。
我沒有答應,讓丫鬟關緊了門窗。
「父親,三皇子如今前來提親,目的不純,我擔心會多生變故。」
父親摸著下巴思索:「桐華,依你之見?」
「父親,姜家是忠君,並非是忠於其他勢力,可莫要本末倒置啊。」
父親懂了,當下便拒絕了三皇子的求婚。
誰知三皇子求親的消息鬧得人盡皆知,京城裡開始出現我與三皇子的不少傳聞。
李錦淵給姜家遞來請柬,邀請我前往東宮一聚。
剛一見面,李錦淵便讓一旁的沈如意離開了。
他盯著我看了半天:「桐華,你看上三弟了?」
5
好強烈的壓迫感,我徒然一驚。
「未曾。」
「那真是可惜了,三弟才貌雙全,京城多少貴女都想嫁給他。」
這番試探,讓我第一次這麼明顯的覺察出太子不同於尋常的地方。
他帶我去看那顆被我換回來的桃樹,指著上面缺失的一塊樹皮。
「為了去掉那兩行字,你直接消掉一大塊皮,到底是孤高估了你的情意。」
我道:「殿下此言,倒是讓桐華聽不懂了。」
李錦淵深深看了我一眼:「桐華,你可怨孤?」
「不怨!」
「為何?」
「即便殿下不曾遇見沈姑娘,將來也會遇到其他心意的女子,故而,桐華從來不求男人真情。」
生於世家,自當以家族為重。
兒女情長,不過過眼煙雲,計較得太多,反倒會忘了初心。
我們站立很久,相對無言。
沈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她端來兩碗香甜的羹湯。
「姜小姐,看您氣色想必是這幾日都不曾好好休息,這是如意親手熬的藥湯,您可以嘗嘗。」
我接過碗,卻並未喝下。
「多謝,我從來不喜歡喝這些,有心了!」
李錦淵從我手裡拿過藥湯,直接倒在梨花樹下。
「無妨,全當這樹替你喝吧!」
我看著浸入土裡的藥湯,並未搭話。
李錦淵對我說:「桐華,京城裡都在說,娶姜桐華者得天下,你怎麼看?」
我後背發涼,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全身。
這才是李錦淵請我來的真正目的。
他眼中帶笑,看似和氣溫柔,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莫名讓人膽寒。
「與你退婚後,朝中原本支持孤的大臣開始倒戈,」李錦淵逼近我,繼續道:「孤在很早之前便聽他們說過,你嫁給誰,誰才是未來天子。」
我趕緊欠身:「殿下,這般不切實際的言論,你信嗎?」
李錦淵後退一步:「自是不信,一個女人若真能左右天子的人選,豈非貽笑大方?」
「殿下所言甚是。」
他說得很對,若是誰娶了我便是天子,那可真是太小看皇室鬥爭的殘酷了。
我思慮左右,對上李錦淵的眼睛。
「殿下,姜家,始終是站在你這邊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李錦淵挑眉,有點意外:「為何?」
「桐華深知,隻有殿下才能保住姜家。」
每一次帝王更替,總會伴隨多數權臣世家落幕,甚至葬身於權力鬥爭的漩渦中。
姜家樹大招風,早已是各大勢力的眼中釘,每一次的抉擇,都是一場生S博弈。
出了東宮,我坐上馬車後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所幸之前拒絕了三皇子的求親,否則李錦淵必然對姜家起疑,舍棄姜家的支持。
想到這裡,我深感疲憊,便閉上眼睛歇息。
迷迷糊糊間,我已經聽不到四周商販叫賣的聲音。
等到我猛然睜眼,才發現自己還在馬車上。
我趕緊打開車簾,看到的不是街道巷子,而是座座高山。
我出城了?
「阿四,你不帶我回家跑外面做什麼?」
前方沒有聲音。
我覺得不太對,剛想下車,一道身影迅速來到我面前,緊緊握住我的手腕。
對方二話不說堵住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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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下心中的驚恐與憤怒,拔下發髻上的簪子狠狠朝來人脖子扎去。
那人動作很快,一把握住我拿著簪子的手。
「真夠狠的!」
這聲音……三皇子?
對方放開我,似笑非笑的蹲在我面前。
我不解:「殿下這是做什麼?」
他從我手中取下簪子,動作溫柔的插入我的發中。
「姜小姐想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他用手摸我的臉,眼神炙熱。
孤男寡女,荒郊野外,即便什麼都沒發生,一旦傳出去,我的名聲也毀了。
「殿下,您這是要逼桐華委身與你?」
李長韫眼神冰冷了幾分:「桐華,你心中當真隻有李錦淵?」
「不,桐華心中隻有自己和姜家。」
「若我答應你,登基之後絕不動姜家分毫,你可願嫁我?」
我盯著他的臉,想從這話中找出一絲作假的痕跡。
「殿下,你是否還記得當年你奉命前往禹州處理瘟疫一事?」
李長韫放開我,神色淡然:「自然記得,怎麼?桐華對此事感興趣?」
我理了理凌亂的衣服,正襟危坐。
「殿下可以告訴我,當年你是怎麼治理那場瘟疫的嗎?」
李長韫臉色變得極為古怪。
我淡淡一笑:「一場瘟疫,本不會S那麼多人,可殿下為了防止瘟疫擴散,竟直接將滿州之人屠S殆盡。」
好巧不巧,禹州爆發瘟疫那年,我與兄長奉父親之命隱姓埋名前去查探,險些S在大屠S中。
我躲在暗處,親眼看到李長韫下令焚燒屍體,燒了足足十日。
禹州距離皇城太遠,加之戰亂頻發,陛下無法抽身探查禹州的實情。
後來敵軍攻打禹州,李長韫分明兵力強盛,卻選擇棄城而去。
我與兄長趕到京城的時候,得知禹州被毀,李長韫上書,說是敵軍入城所致。
如此一來,李長韫便將屠城一事,順理成章的嫁禍到敵軍身上。
他以為此事再無他人知曉,卻獨獨留下了我這個隱患。
也正是因為此事,我便知道李長韫此人,絕非善類,不可深交。
眼下危機時刻我能說這些,隻是想給李長韫敲個緊鍾,讓他做事情三思而後行。
李長韫聽到我這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桐華,你膽子真大,不怕我S你滅口?」
「如今陛下身子欠安,皇室鬥爭越發惡劣,姜家是平衡權力的重要一環,殿下不會S我。」
「好,很好,」他勾起我的下巴,力道很大:「我原本是想趁機要了你,讓你再無退路,如今想來,是我低谷你了!」
李長韫將我帶下馬車,來到了一處隱蔽的木屋。
木屋建立在山水之間,周圍有一片竹林,偶爾有鳥從上方飛過。
隻是這個地方,總是流露出一股悲涼之意。
李長韫熟練的為我泡了一杯茶,毫無顧忌的坐在我對面。
他道:「這是我母親種的茶,嘗嘗?」
我抿了一口,頗為驚訝。
「淑妃娘娘竟還有這等手藝。」
我以為,蕭淑妃隻是一個江湖劍客。
李長韫道:「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隻是可惜,她到S也無法踏出宮牆半步。」
S?
蕭淑妃不是在深宮閉門不出嗎?怎麼可能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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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在李長韫臉上看到悲涼與落寞。
「母親一直喜歡江湖上的生活,當初父皇因為一時興起將她帶回皇宮,這一關便是一輩子。」
李長韫說了很多,但所言之事,與皇後娘娘告訴我的截然不同。
我從李長韫口中得知,蕭淑妃當初之所以想要太子妃之位,是因為知道了陛下心中隻有皇後,心寒之餘唯有以S要挾陛下放她自由。
誰知陛下不為所動,讓人廢了她的武功,將其永遠關在宮殿。
若不是李長韫今日所言,我斷不可能知道蕭淑妃已S。
他道:「桐華,我想讓他給母親陪葬,所以我必須坐上皇位。」
我努力保持鎮定,不讓自己露怯。
「桐華,你會幫我的,對嗎?」
「姜家幾百口人,我不能拿他們的性命和姜家的前途開玩笑。」
「桐華,我發誓,定能保住姜家,」李長韫走過來輕輕抱住我:「我需要你幫我,我需要姜家的權勢。」
我壓制情緒,道:「我需要時間!」
李長韫松開我,笑了:「好,我給你時間考慮,桐華,我相信你會給出讓我滿意的答案。」
天黑之前,李長韫將我送回府中。
父親見我回來,臉上緊繃的表情才松懈下來。
「桐華,你出了東宮便一直與三皇子在一起?」
我點頭。
父親很是擔憂:「陛下的病越發嚴重了,皇宮,可能要變天了,你如今與三皇子走近,太子殿下那邊……」
「父親放心,我自有定奪!」我想了想,問道:「父親,您之前為何看重三皇子?」
「野心,」父親道:「自古以來,無野心事不成。」
我道:「父親認為,三皇子一旦登基,姜家還有活路嗎?」
父親沒說話。
我想他心中也很清楚,野心越大的人越不會給自己留下禍患。
我想起了與李長韫的談話,對父親說道:「父親,姜家以後還是盡量與太子保持距離。」
皇宮要變天,京城,也要變天了。
三月後,宮中傳來消息,陛下的病情惡化,鬧得太醫院人心惶惶,生怕一不注意便掉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