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你沒錯,都是皇帝的問題。
「他自己花了眼把燭臺弄倒,還嚇壞了你。」
我馬上接話:
「是妾身無福,與陛下無緣,妾身隻願下半生心向菩提……」
太後打斷我,又拍了拍我的手:
「你這孩子,正是如花的年紀,幹嘛總是一心遁入空門呢?
「你還有大把的人生,何必枯坐佛前老呢。」
太後見我低著頭沒有說話,隻好嘆了口氣:
「罷了,以後哀家不再逼你去見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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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聽知秋說第二天皇帝被太後叫去好一頓罵。
我滿心愧疚。
不過這件事後,皇帝和太後都沒有再來主動找過我。
就是宮裡的傳言越來越離譜。
——娘娘去侍寢,皇帝慘叫了半宿。
——皇帝有些特殊的癖好。
——皇帝效仿前朝昏君,點火戲內侍博娘娘一笑。
我:……
我決定去御花園散散心,剛到御花園門口就聽到兩個宮女小聲蛐蛐:
「你聽說了嗎,皇帝和娘娘點火是為了殉情呢!」
另一個疑惑道:
「可是宮裡總共就一個娘娘,他們殉哪門子的情呢?
「誰說不是呢,可能這也是種情趣吧。」
我掉頭就走,決定還是回寢宮自閉。
走到半路,聽到一聲細細的呼喊,我向上一看,發現是一個女孩坐在樹上。
「你過來!」
女孩看起來十三四歲,穿的衣服料子極好,我很快認出了她的身份。
陛下有個妹妹。
我走到樹下行禮:「公主殿下。」
「原來你就是沈昭,我看也就勉勉強強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女孩,就想起了從前家裡養的那隻總是炸毛的奶牛貓。
就像她現在語氣倨傲,眼睛裡卻寫滿了:救救我救救我。
我笑了笑,主動給她遞了個臺階:
「殿下,樹上風大,妾身抱您下來?」
她立馬從善如流:
「好吧,這可是你要求的,我可沒有卡在樹上下不來。」
哦,還是隻小笨貓。
我把她救下來後,她滿意地表態:
「行,你和我哥的事情我同意了。」
……大可不必。
也就是她跑得快,不然我就又把她放回樹上了。
11
我本來以為今後的日子會恢復平靜,沒想到皇帝卻突然主動來找我。
內侍通報的時候皇帝已經在寢宮門口了!
該S的,皇帝偷襲我!
我隻好趕緊躺上床裝病。
皇帝急急走到我床前,與我隻隔著一層紗簾。
我心跳得飛快,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的什麼。
「沈昭……昭昭……」
皇帝的聲音都啞了,似乎還帶點小心翼翼。
「你早就認出我了,是嗎?」
我沉默無言。
就如皇帝所說,先皇對他不好,我母親尚在時曾帶我進宮探親,陰差陽錯地幫了當時的皇帝一把。
他那時又瘦又小,失寵的母妃病重,他哭著求內侍給母親買藥。
內侍無動於衷,我的心卻被他哭軟了。
我拿出小姐做派道:
「皇宮這麼大,我都迷路了。
「那個誰,你不許哭了,去給我引路。」
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我提醒他:
「你今天求的那個內侍最是扒高踩低,他是不會心軟的,你要求也是求他旁邊的人。
「其實在宮裡當差的人,最看重權錢和自身利益,狐假虎威也好,賄賂也罷,總歸你母親的病才是最要緊的。」
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神,隻好又補了一句:
「就是得讓他們覺得幫了你有好處,不幫你則可能會被S頭。」
看他乖巧地點了點頭,我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釵遞給他。
「這個就當作你為我引路的報酬。」
後來我們又見了幾次,他的境況似乎好了不少。
那個年紀,那個場景,很容易猜到他的身份。
我雖然幫了他,卻從沒告訴過他我的名字,更遑論身份。
我當時想就算不是碗米恩鬥米仇,也最好不要被卷進皇子與內宮之中。
沒想到兜兜轉轉,到頭來竟以這種方式再見。
12
「昭昭,你還是不願見我嗎?」
皇帝的語氣幾乎算是懇求。
我隻好低聲道:
「陛下,妾身有疾,不宜面聖。」
「昭昭,我隻想見你一面。」
紗簾微微顫抖。
「就一面,好不好?」
紗簾上繡著的並蒂花突然被洇湿了幾點。
他是……在哭麼?
他怎麼這樣愛哭……
我嘆了口氣,每次都栽在相同的地方。
我挑開簾子,抬頭望向他。
他纖長的睫毛上還懸著一點淚珠,眼神卻直直地看向我。
他的眼神讓我有點擔心他下一刻會撲上來,但他最終什麼也沒做。
明明是他要見面的,可現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受不住這樣的目光,撇過頭去。
他像是突然被驚醒一樣,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
「昭昭,你真可愛。」
我餘光看見他耳朵都紅了……
「陛下,您已見過妾了。」
「我,我……那我明天再來見你。」
說完皇帝飛快地逃走了,似乎是怕再晚一秒鍾我就會說出拒絕的話。
我捂住臉,長嘆一口氣。
造孽啊。
13
打那之後皇帝天天都來看我一眼,仿佛我是什麼奇珍異獸。
一開始隻是每天晚上來,後來早上也來。
他上朝很早,冬天時天不亮就過來。
有次我一睜眼,就看見一張俊臉從床簾外飄了進來。
……長得再好看也架不住嚇人啊。
最終結果就是我和他的作息開始同步。
每天早上他過來:「早上好。」
我點頭:「早。」
他:「我上朝去了。」
我:「嗯。」
知秋說我們倆像是結婚了三十年的老夫老妻。
不應當,我們是怎麼變成今天這樣的……
都怪他每次都走得太快,才讓我一直開不了口。
都怪他總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才讓我不忍心拒絕。
可是早晚要講明的……我的病……
終於有一天,我在他開口之前,深深地行了個禮。
「陛下,妾非良人。」
他一下子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我一直低著頭,生怕自己看見他眼睛裡破碎的喜悅。
「昭昭……我做錯什麼了嗎?」
我不得不掐了自己一下才硬起心腸。
「陛下,妾身有疾,無法侍君,望陛下放妾出宮修行。」
他聲音裡似乎帶上了哽咽:
「昭昭,我能看見你就很開心了。
「你不知道我每次見你有多高興……你要是嫌我煩,我以後可以偷偷來看你。」
我沒有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越來越難過。
「昭昭,我馬上要過生日了,你就當是再陪我幾天,在宮裡待到我過完生日好不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隻能點頭。
14
我沒想到的是,皇帝當天晚上就要搬來和我一起睡。
「昭昭,我很快就見不到你了。」
他以此為理由提了很多要求,比如:
「你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你以後別行禮了。
「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蕭昱簡直是爭分奪秒地粘在我身邊,恨不得上廁所也跟我一起去。
我時常幻視一隻大狗看見我就要撲過來猛搖尾巴。
我和知秋抱怨蕭昱黏人,但其實……我也有點喜歡被他黏著。
該S的,怎麼這麼合拍啊。
想找碴都很難啊。
晚上我們躺在一張床上,蓋著被子純聊天。
聊到後半夜。
我都困得不行了,他還在嘚吧嘚吧嘚。
我上次參加這種比賽精力的活動還是在熬鷹……
第二天他頂著熊貓眼上朝,我頂著熊貓眼見太後。
大家紛紛恭喜皇帝鐵樹開花。
有幾次我在迷迷糊糊間感覺衣服輕輕動了下,我以為是他帶動被子摩擦到衣袖。
後來才意識到,是他看我睡著之後偷偷牽住了我的袖口。
我一下子心裡又酸又澀。
我趕緊給了自己一巴掌,覺得清醒了才去睡覺。
後來我擔心蕭昱睡太少猝S,也時常結束話題。
然後他就會可憐巴巴地問我:
「那我明天還可以和你聊天嗎?」
該S的。
我不答應他都不帶睡覺的。
盡管我努力維持邊界感,但我們的關系還是滑向了親密的深淵。
有一次他聊到自己小時候掏鳥蛋聊了半個時辰。
我忍不住打趣他:
「以前很多人跟我說【陛下英武不凡】。」
他不明所以地接了一句:
「現在呢?」
我:「現在就剩下【鸚鵡】了。」
他頓了一下,悶聲笑了起來。
笑聲順著床板傳到我胸膛裡,我們兩個在黑暗裡笑了好久。
每次回憶起來都覺得我們像兩個傻子……
在這些時刻,我心裡小小的念頭就會冒出來:
如果我可以和他牽手擁抱……
如果我沒有經歷過……多好。
如果……沒有如果。
15
蕭昱的腦回路十分曲折,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求偶行為。
比如現在,他騎在圍牆上,手裡還拿著一束花。
我:?
這兄妹倆怎麼一個毛病?
迎著我疑惑的目光,他自信開口:
「牆頭馬上遙相顧……」
等等,我說等等。
「牆頭是指站在牆頭,不是騎在牆頭。
「詩是好詩,但是不太吉利……總之你先下來。」
他下來時沒踩穩,我怕他摔倒下意識扶了一下。
松開手後,我的手上和胳膊上立刻浮起一大片紅色。
他看見後馬上轉頭對侍從喊:
「快去叫太醫!」
蕭昱心疼地看著我的手:
「昭昭,你怎麼樣——怎麼回事,難道是我的衣服有毒?」
我連忙安撫他:
「不是衣服的問題,我過幾天就好了。」
他意識到了什麼:
「昭昭,這就是你一直拒絕我的原因嗎?你不能觸碰別人?」
他很快又想起來之前的事:
「但是你可以抱我妹妹。」
「所以是我有毒?」
我感覺難以啟齒:
「我不能觸碰男子,隔著衣服也不行……」
他頓時怔住,低頭看了看身下。
我趕緊打斷他:
「你別胡思亂想。」
他回過神來,眼裡又浮現出憐惜的神色。
「你……痛不痛?」
我搖頭。
似乎這一次沒有以往嚴重。
也許因為是他嗎……
16
蕭昱把整個太醫院都叫來了,十幾個太醫排著隊給我診治。
後來我才知道當天宮內外瘋傳我快掛了。
太醫開了不少藥,但其實都是治標不治本,為首的院判委婉地表示「心病還須心藥醫」。
蕭昱看出來我自從不小心碰到他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一直在旁邊說些俏皮話逗我。
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和他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