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歪腦袋:「否則你怎麼會這麼大方,要知道在邊關你喝壇燒刀子都心疼得恨不得兌一缸水。」
「……也……也沒這麼誇張吧。」
被我說得糙臉一紅,大將軍頓時更加局促起來。
不過他也沒有否認我剛才說的話,隻是接下來的交談他更加結結巴巴了而已。
我轉了轉酒杯沒有回應大將軍漏洞百出的試探,隻是在起身離席之際,我用手指沾了點酒水在桌子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留中不發,為何留中不發。」
「將軍大人,偶爾您的眼睛也要往下看吶。」
留下這一句讓人深思的話,我看了眼將軍懸掛在腰間的佩刀,一言不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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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拒絕了所有拜帖和邀請,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國師府,等著那一日的到來。
在堪稱神跡的移情散的作用下,那些往日怎麼威逼利誘都撬不開的嘴,一下子松動了。
我手裡的資料密函越來越厚,隨之而來的S手刺客也越來越多。
最多的一次,我一天經歷了十六次刺S,其中一次還是個連環套,防不勝防。
隻是這些再厲害也厲害不過系統。
下定決心要幫我揪出奸細的它馬力全開,掃描的雷達無時無刻不在運轉。
但凡有一點不對勁,雷達滴滴滴的警報聲響徹雲霄。
我熟練地掰開刺客的嘴開始灌移情散,這個灌完下個也拖到了我的面前。
像流水線一樣,一個灌一個記。這段時間一直跟著我的禁軍統領中指的繭子都厚了兩分。
等這一波刺S塵埃落定,他的手也開始抽搐了。
「行了,差不多了。」
我拍拍手:「基本上補全了關系網,有所關聯的姻親我也添了上去,咱們可以上奏了。」
風起雲湧,這京城的天也該變一變了。
14
菜市口裝頭的麻袋一時之間價值千金。
開棺材鋪的東家頂著兩碩大的黑眼圈賺得盆滿缽滿。
京城上下奢靡無度的不正之風,在很短的時間內消失殆盡,與此同時有關我是妖道的流言蜚語也愈演愈烈。
這些我自己是不在乎的。
但皇帝出乎意料的憤怒。
朝堂之上,他將這些時日以來留中不發的奏折砸了一地,痛斥王司徒等人狼子野心,有顛覆朝堂之意。
在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官員裡,他又揪出幾個積極上奏的牆頭草,扯著他們的衣領甩到王司徒面前。
「朕之所以不回應,是因為朕覺得羞愧!」
「你們一個個種著國師培育出來的良種,吃著她大力發展的豕肉,家裡莊子耕的牛也是她貢獻出來的神牛後代!」
「可你們一個個卻對她本人恨不得生吞活剝,還斥責她是妖道精怪!」
「怎麼就這麼不要臉呢!心肝黑得比大腸都臭!」
罵起髒話來,皇帝陛下這個經常微服私訪的漢子也不相承讓的。
王司徒等人昂著脖子像戰鬥的公雞憤憤不平:「陛下!雖說國師於民生之計有獨特的見解,但她越矩於軍權也是證據確鑿!」
「那清關之戰國師多次對排兵布局指手畫腳,要威武大將軍必須聽她的指令,這可不是一個國師該做的事啊!」
「陛下!!」
王司徒痛哭:「天子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那殷如歌就是個居心叵測的毒婦!陛下可萬萬不能做那唐皇李治之事,讓國家大權被一婦孺掌握!」
「陛下!她殷如歌有武曌之心吶!」
王司徒的哭喊聲在大殿之上徘徊蕩漾,不少官員被他的話激起憤怒,紛紛上奏要求皇帝即刻卸去我的國師之位,按律入監。
我摸摸鼻子,對於投在身上的那幾道熾熱目光直接當沒看見。
皇帝卻怒極反笑:「朕問你這個,你答那個。」
「怎麼?混淆視聽這招你打娘胎裡就是宗師級別?」
「不說國師為我夏國做的那些貢獻,單是她在邊關智取韃靼一招摧毀韃靼人信仰的巫神,滅了數十萬韃靼大軍,朕就該親自為她請封!」
「你們這些坐在後方屁都放不出來的垃圾,有什麼臉面去指責她這個在戰場出生入S的人!?憑你們嘰嘰歪歪主和的心?還是憑你們那一壓制韃靼就迫不及待要重文抑武的奏折!?」
「王司徒啊!!!你不愧是太原世家王氏子弟!居然能在奏折上寫下文人治國武人亂世的狗屁話!」
「你他娘的能安穩坐在這嘰嘰歪歪,靠的不就是武人頂著壓力在前線奮力S敵,英勇作戰嗎?你也配!!」
噴了王司徒一臉口水,皇帝執劍轉向官員之中的呂宰相,毫不客氣地又罵了他一通:
「呂老,七老八十了嘗不出鹹淡就乞骸歸鄉,朕絕不攔著!」
「看看你上鑑的奏折,寫的都是什麼玩意!」
「將士們才剛班師回朝,心還是熱的,你就上趕著潑涼水,恨不得馬上讓他們滾蛋!」
「裁軍備削口糧,底層的將士幾乎全部卸甲歸田,怎麼?你當這是玩魯班鎖啊,想怎麼卸就怎麼卸!」
「還是說——」
皇帝眯起了眼:「河東呂氏想試試九族消消樂?」
「陛……陛下!!」
呂宰相的腿也軟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勁兒地哭求皇帝恕罪,說自己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
大殿上與他沾邊的官員一個算一個全都成了面條腿,下餃子似的砰砰跪地,哀求陛下開恩。
這下沒人敢瞪我了,我撅著嘴吹起無聲的《好日子》,隻覺得今天前所未有的大晴天。
隻是可惜啊,也不是所有世家都是蠢蛋。
像颍川的袁、孫、鍾;京兆的史、韋;河南的方、元、陸;中山的宋、仲、甄等全都沒有出手,隻觀望。
這次跳出來的世家大族也就隻有王、呂兩家而已,剩下的小魚小蝦不夠資格也不夠級別。
想到這兒,我再一次眯起眼望向那些按捺不動的老狐狸們,半晌,我笑了起來。
「陛下!臣有本請奏!」
我高聲大喊:「為陛下選納良才是我等本分之事!」
「臣這裡有更快捷便利篩選有才之人的辦法!」
說罷,我直接把厚厚一疊奏折往皇帝手裡塞。
那隨意從容的模樣,看得一眾老臣心肌梗塞。
不過皇帝不在意就是了,他當即打開折子,當著大家伙的面直接看了起來。
這一看不得了,皇帝完全不管在場人在幹嘛亦或者跪了多久又磕了多久,如痴如醉地看了三炷香之久。
等再抬眼,他看向我的目光更加纏綿火熱了。
系統:「這哪是看女人的眼神,這是看自家老母的眼神。」
「說吧,你又背著我幹了啥!」
「哪能啊統統~」
我腼腆地笑了:「我不過就是把科舉以及武舉的規章制度,和模範標準全都寫出來了而已。」
「舉薦賢才子弟蒙陰的垃圾官場,我不想再看到而已。」
「就這,沒了。」
「你你你你!!!」
系統嚇得快S機,它在我腦海裡翻來覆去地尖叫陰暗爬行,每爬一段路就雞叫幾聲:
「你怎麼能這樣!!」
「我們是寵妃系統!怎麼能幹涉朝政!」
「還是這種幾乎掀翻前朝的大動作!」
「本朝的舉薦制度已經盛行了近兩百年,早已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你怎麼能說推翻就推翻!」
「太可怕了!殷如歌你太可怕了!」
「我可怕?」
挑挑眉,我深情款款地回望皇帝,腦子裡卻在回復系統:「你可知舉薦制度的弊端有多大?」
「說是舉薦有德行才能之輩,每一個被提拔上來的官員在本地亦或者他鄉都有不小的名氣以及傳播遠揚的才德故事。」
「可你想過沒有,百姓是吃得太飽還是田裡闲了無事那麼喜歡嘴碎,還是和自己無關的嘴碎。」
「這其中世家推波助瀾,借機造勢的例子幾何之多,你算過沒有?」
「我不否認舉薦制度剛開始盛行時打破了察舉制和九品中正制帶來的僵持,大大改善了王公貴族們把控朝堂的局面。」
「可舉薦制度成了世家們操作壯大自己的傀儡也是不假的。」
「這是信息閉塞的古代,不是有著因特網識遍天下事的現代,能將賢名傳播到天子耳中,讓官員紛紛認可的賢才,真的就隻是賢才嗎?」
「系統——」
我笑得柔柔弱弱:「恩蔭庇護這四個字,夠不夠我今日膽大妄為,顛覆朝政的舉動?」
系統:「……」
「好吧,我說不過你。」
啞了許久,系統才弱弱回答:「我知道你理由很多,也很會給自己做的事立跟腳。」
「可殷如歌,咱們的任務目標可不會因為你做這些事變動的。我們還是要攻略皇帝,讓他視你為掌心寶,做他心目中唯一的女人。」
「這些任務是固定S的,以我的權限根本不可能更改。你一日不完成任務,我們一日不可解脫耗S在這個古代世界。」
「哪怕你七老八十了老得成一把柴,你也S不掉逃不掉,一直拖著骷髏架在這個世界掙扎。」
「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也有很遠大的抱負。可殷如歌啊,你總要為自己想想,為自己做打算。」
「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你也不該變成那樣。」
「人類百年於我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我隻是個系統對時間沒有什麼觀念,可你呢,你能熬得住嗎?不S不滅,從來不是神明嘉獎,而是惡魔的泥潭。」
「你會後悔的。」
15
「後悔啊……」
距離系統那番推心置腹的對話已過去十日。
朝中因科舉制和武舉制帶來的震動還在繼續,但我本人已沒有再在朝堂。
我是國師,上不上朝的無所謂。
皇帝不計較,百官現在亂得一批也沒空計較,因為在這之後我為了抽身,又往朝堂甩了個炸彈。
而這個炸彈,中心思想叫做「廢宰相制度設立六部」。
這一炸,把團結在一起預備抵抗科舉武舉的世家子弟們給炸得稀爛,所有嗅到有利可圖的官員像瘋狗一樣互相攀咬,期許拉下仇敵自己晉升。
宰相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於皇帝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了。
被分權,被奪利。
創設的新六部涵蓋了從前宰相手裡所有的權柄,這怎麼不讓人瘋狂。
所以現在沒人顧得上我,我闲得很。
於是我就有時間去思考系統的話了。
說實在的,剛開始穿越的時候對於系統叫我去攻略皇帝,在後宮沉浮一生和鶯鶯燕燕們爭來鬥去我是特別不滿的。
在現世我也是挑燈苦讀於千軍萬馬中奪得頭名,考上重點大學,畢業後進了全球 500 強大廠的獨立女性。
我可以起始低微,可以被人看不起,可以做常人難以想象的腌臜事。
但我絕不能對不起自己。
「統統,如果我沒有見過光明,沒有因見識開拓心海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可能會答應你去攻略皇帝,做他後宮的妃嫔將人生目標立為他心尖上的女人。」
「可我讀過書識過字,學過道理聽過賽德兩位先生的教導,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