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會有人鎮定自若地說出孟浪之言,也不會有人在夜裡鑽入帳篷與我嬉鬧。
就隻有她這樣鮮活大膽,而我突然發覺,這樣的大膽是我縱容的。
我為什麼肯這樣縱容她?
她會在謝雲清面前這樣嗎?
不可以!
隻是有那樣一瞬間的念頭,我就嫉妒得發狂。
皇都的密信傳回北溟,那露骨的傳聞如一團烈火,燒得我頭昏腦脹、手足無措。
她竟那樣無情,徒手捏碎我的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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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親手把她送出去的人是我,最無情的人也是我。
但我絕不可能就這樣放開她。
我要去見她。
籌謀十年的宏圖霸業突然也沒有那麼重要了,隻要一想到她如今在別的男人那裡,我就心如刀絞,坐立難安。
奉上北溟六城,換得自由身,我快馬加鞭地直入皇城。
當我再見到她時,我不顧一切地將她箍入懷中。
她掙扎著,譏諷我——
「我如今已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了,你動不了我的。」
這句話如兜頭冷水,將我的千言萬語、滿懷欣喜潑了個遍。
這些時日裡發狂的想念和嫉恨幾乎要將我淹沒,本以為見到她會是我的救贖,沒想到她卻親手將我的希冀掐滅。
我的心痛得要滴血了。
不是因為她以為我要S她,而是因為她引以為傲的,是另一個男人的寵愛。
她嘴上的痕跡印證著傳言的可靠性。
我明明抱她抱得那樣緊,可我幾乎覺得,要失去她了。
她的一字一句都在我的心上砸下深坑。
她沒錯,在她那裡,那個陰晴不定、冷漠無情的人是我。
她不信我也是正常的。
我不甘心放手,也絕不會就此放手。
所幸,上天總還是眷顧我的。
我錯了一步,還好沒有一錯再錯。
送走她時輕而易舉,可再要把她奪回來,卻難如登天。
她是我的軟肋,謝雲清絕不會輕易放過。
覺明寺的那個夜晚,是我此生見過最美的光景。
我抱著她,天上最明亮的星都抵不過她眼裡的光彩。
我說,不會再把她當作交易工具。
我會來,你一定要等我。
謝雲清用「胎記」那樣的話來激我,可我隻信阮阮一個人。
皇帝駕崩那日,皇宮大亂。
謝雲清一定會在宮殿四周重兵布兵,他絕不會想到,我全力攻打的,是覺明寺。
我要帶我心愛的女子回家。
可我低估了謝雲清的愛意。
他在覺明寺布下了天羅地網。
我看到有北溟衣著的S手刺向阮阮,卻在最後一刻掉頭對準了我。
長劍刺入我的胸口,可我隻想帶阮阮回家。
我說:「跟我走。」
但阮阮在我面前暈倒了。
我怎麼也不會想到,謝雲清甘冒大險讓皇宮布防空虛,而在這小小的覺明寺設下埋伏,隻為防住我的進攻。
他設計陷害我,讓軟軟誤會我、恨我。
我沒能帶回阮阮,帶著一身傷踉跄地回到了北溟。
謝雲清登基,立阮阮為後。
怎麼可以!那樣的榮寵,那樣盛大的婚禮,我原以為隻有我才給得出。
傷勢還未好全,我便發了瘋一樣地攻打南溪。
我要看見阮阮,我要奪回阮阮。
接連作戰,晝夜不眠。
隻要閉上眼睛,就會有無窮的嫉恨和惶恐籠罩著我。
阮阮會恨我嗎?
他會不會以為我食言了?會不會以為我欺騙她?
她會……愛上謝雲清嗎?
這些念頭一直折磨著我,不見到她,我絕不甘心就此放手。
兵臨城下之際,謝雲清同我做了個交易。
他竟然用皇都和我交換阮阮。
可笑。
阮阮是支撐我打到這裡的唯一動力,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皇都,就將阮阮拱手相讓?
沒了她,這天下在我眼裡又有何趣?
城垣上,我再次見到了阮阮。
自覺明寺一別,距今已有半年了。
那讓我魂牽夢繞的嬌美容顏終於出現了,可她的手卻與謝雲清緊握。
看起來倒像是一對苦命鴛鴦!
謝雲清將長劍架在阮阮脖子上,逼我放棄。
他既派重兵護守覺明寺,又甘願為阮阮獻上皇都。
此番做派不過是虛張聲勢。
就算阮阮心中有了別人,她也隻能是我的。
大軍攻城。
可阮阮的身子卻倒了下來。
我突然意識到,我犯了怎樣的錯誤!
謝雲清的挑撥離間,身穿北溟衣著的S手,架住阮阮的長劍……
在阮阮眼裡,我怕是早就成了負心薄幸、惱羞成怒想要S她之人。
也許她覺得,在皇都和她之間,我選擇了皇都。
我太愚笨了!
像是被最鋒利的針扎進傷口,有密密麻麻、無孔不入的痛意。
我難以忍受喉間的痒意,噴出一口鮮血。
我SS地盯著阮阮的身影,我多麼想跟她解釋,我早該跟她解釋的。
太遲了,太遲了。
沒有她,一輩子竟然如此漫長。
上天垂憐,賜我「幻夢」。
在夢裡,我帶著阮阮遊山玩水,放馬牧羊,好不快活。
在白馬樹邊,她親口問我:「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裡好不好?」
好啊。
當然好。
我求之不得。
番外 4.謝雲清獨白
謝雲清極寵阮阮。
這是真的。
奇怪,在遇到她之前,我從不會覺得我會寵愛某個女子。
似乎我的使命,就隻有討父皇歡心。
我不像謝雲寧,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父皇的關心。
就算他被放逐邊境,父皇也依然牽掛著他。
我隻能靠我自己。
父皇不喜歡結黨營私,不喜歡功高蓋主。
我就在府裡納下鶯鶯燕燕,接受各方勢力的桎梏,不與權臣結盟。
我很厭惡這些庸脂俗粉。
我偷偷去過北境很多次,也曾注意到那個渾身汙穢的人。
臭味撲鼻,不辨男女。
沒想到這汙穢之下掩蓋著的,居然是那樣一個嬌柔美麗的人。
瞬間的失神並沒有讓我動心。
我第一次聽到「工具人」這樣的論調。
她的話總是讓我預料不到。
平心而論,她實在太粗俗了,與大家閨秀相比判若雲泥,就連尋常鄉野女子也比她矜持得多。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明媚的鮮活真是叫人著迷。
她偷奸耍滑,好吃懶做,膽大妄為,行為粗鄙,我實在不明白到底迷上了她哪一點。
裝作噎住,假摔,甚至假裝再次溺水,她的頑劣讓我哭笑不得。
但這還不是我現身的時候。
直到謝雲寧親手將她送到我的面前,我假裝猶豫,心跳聲卻大得不行。
我拒絕不了的,哪怕明知她是謝雲寧送來的人,我都要抓住她。
抓緊她。
那一刻我就明白,美人鄉就是英雄冢。
我算是著了她的道了。
她竟能面色不變地說出那樣露骨的話,這對我來說是致命的誘惑。
我很想不管不顧地要了她。
但她對我還有用。
謝雲寧傻,我可不傻,他看阮阮的眼神,分明就是一個男人盯著女人的眼神。
抓住阮阮,就等於握住了謝雲寧的軟肋。
我暫時還不想動這個軟肋。
在我的安排下,很快,全程都傳遍了「太子最寵阮星」的傳言。
傳言太逼真,連我自己都快要當真了。
我幾乎真的以為阮阮是我的。
是我謝雲清的女人。
她的睡相難看極了。
莫名其妙地踢被子,有時還整個人趴在我身上,那酥軟噴香的身體對我而言是極大的折磨和誘惑。
我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但我心甘情願。
我開始忍不住端詳她,她的腰側有一塊殷紅如血的彎月胎記,很迷人。
她的眉眼之間總有遮不住的愁意,還有惶恐。
該S的,她在害怕什麼?
躺在我的身側,她居然敢想別的男人!
我狠狠地吻了她,在她的嘴角留下印記。
我得讓她明白,她是我的,永遠不許想別的男人。
聽到她低低的啜泣,我居然會手足無措。
沒想到她看起來機靈,實則貪生怕S,遲鈍無比。
她說謝雲寧給她下了毒,還說她不是謝雲寧的心上人,也做不了我的心上人。
怎麼可能啊?
這個笨蛋,說的話全都不對。
她不會S,她已經牢牢抓住了兩個男人的心,我們怎麼會舍得讓她S呢?
謝雲寧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他獻上北溟邊境六城,火速進京了。
我知道,他是為了阮阮。
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可我卻並不開心。
我在害怕, 我怕阮阮不願意跟著我。
在朝堂上,謝雲寧公然求娶阮星。
我不假思索地拒絕, 那種憤怒和佔有欲我控制不了。
從此刻起,我就已經下定決心。
阮阮必須得是我的。
在朝堂上我也曾算計人心,攪動風雲。
如今在感情上, 我也卑鄙地挑撥離間。
我受不了她哭泣,更受不了她為了別的男人哭泣。
父皇駕崩那天,我早就料到謝雲清會全力搶奪阮阮。
他可不知,我對軟軟的愛絕不會比他少半分。
傳言所說, 未必為虛。
對不起, 阮阮, 我必須讓你S心。
我派人裝作北溟S手,讓阮阮誤以為謝雲寧對她起了S心。
隻有這樣,我才有機會讓她接受我。
我本想直接將謝雲寧S了。
沒想到他竟將全部兵力派往覺明寺,皇宮那邊, 他未派遣一兵一卒。
謝雲寧跑了,但我留下了阮阮。
她的眼神那樣脆弱、無力, 我心疼極了。
我許她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禮,許她最尊貴的皇後之位, 奉上我的所有。
為什麼她還是不開心呢?
謝雲寧發了瘋似的攻打南溪。
這些年來, 我並未結黨營私, 勢力本就不甚牢固。
父皇駕崩之日,皇宮布防空虛, 許多亂臣賊子蠢蠢欲動。
兩邊作戰,我折損了許多兵力。
登基之後, 我一心撲在阮阮身上,無心作戰。
居然讓謝雲寧一路攻到城下。
大抵我真的是個昏君罷。
不如一路昏庸到底。
世人都傳,謝雲寧攻城是為了阮阮。
???
「天冷」謝雲寧是認真的。
我同他做了個交易, 隻要他肯將阮阮讓給我,我就將皇都拱手奉上。
但謝雲寧不同意。
既然如此,我隻能設計讓阮阮恨他。
隻要阮阮S心了,謝雲寧就永遠帶不走她。
我告訴阮阮,隻要在我身邊,她就是安全的。
我讓她務必要相信我。
那日在城垣上, 我把長劍架在阮阮身上,隻是為了逼謝雲寧一把。
隻是為了讓阮阮S心。
我絕不會傷害她的啊。
她比整個皇都都重要, 比我的性命還重要, 我怎忍心S了她?
可阮阮沒有相信我。
她面色沉靜,眼裡竟失去了光彩。
那樣貪生怕S的人, 為什麼會自盡呢?
我來不及阻止,直到她倒在我的懷裡,我才意識到自己犯的錯。
我利用她,欺騙她, 逼她走到絕路, 真是全天下最惡劣之人。
但我真的,真的沒有拿她當籌碼。
她是我唯一想達成的目標啊。
我說會護著她,可卻讓她S在我的懷裡。
我第一次這樣緊緊地擁抱她,仿佛一松手, 就再也抓不到她了。
我忍不住嘶聲痛哭。
冷風悽悽,枯木蕭蕭。
天地之大,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阮阮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