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到這句話,我才放下心來回到了辛者庫。


春寒料峭,水冷得不行。


 


我這具身子前幾年受過太重的傷,每次受風寒,便會渾身劇痛。


 


陸淮知道我體弱,怕我偷懶,特地派了個圓臉婢女來監督我。


 


那婢女年紀不大,說話卻毒。


 


她一腳踢翻我剛洗好的衣物,氣鼓鼓地說:


 


「真是不知好歹,仗著自己跟過陛下幾年,想要挾恩圖報。


 


「陛下英明神武,能封你為答應已是恩賜!」


 


恩賜?我細細琢磨了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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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功臣娶進後宮,這算什麼恩賜?


 


對上她嗔怒的神情,我笑了。


 


「昭歷六年春,我替陛下擋了一支箭,後來我的左肩每逢陰雨綿綿,便疼痛萬分。


 


「昭歷七年,我替陛下飲了一杯毒酒,那一年我差點S了。


 


「昭歷九年春,我斬S了一名大將,代價是一隻手再也無法屈伸。


 


「我付出這麼多,隻為要點錢,當個沒實權的侯爺,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她沉默了,圓臉上滿是糾結。


 


「可他是皇帝,這些付出又算得了什麼?」


 


我重新把地上的衣服放進盆子裡,回她:


 


「可那個時候他還隻是廢太子。和我一樣,也是蝼蟻一隻。」


 


她默默走過來幫忙打水。


 


半晌,她又問:「你為什麼這麼想要封侯啊?」


 


她認真的臉有一瞬間讓我想起我的妹妹。


 


那時的妹妹,撕心裂肺地問爹:


 


「這個侯爺的位置有什麼好的?我們都快餓S了,你還在那守著你的榮光!」


 


9


 


我爹以前也是個侯爺,繼承得來的,早年間風光無限。


 


年老時發現自己竟然沒留下一個兒子,無法繼承他的爵位。


 


因此把所有的錢都用來找小妾,尋仙人。


 


我和妹妹窮到一天隻喝一碗米湯,他看都不看一眼。


 


過夜的時候屋頂到處漏水,睡著睡著被雨澆醒。


 


面對妹妹的質問,他面露驚異,喃喃自語:


 


「對,我還有女兒。


 


「隻要把她們賣了,我就又有錢了。」


 


那時我在外邊做漿洗的粗活。


 


得知一切時已經晚了。


 


我追到花樓,想要質問他,卻發現人已經沒了。


 


花樓姑娘說。


 


臨S時,他都在恨他的爵位沒人繼承了。


 


我就是想知道,這個爵位,他到底有什麼好的?


 


一陣寒風吹來,刺得我骨頭縫都是疼的。


 


回過神,我反問她:


 


「誰不想要權力?誰不想要錢?難道你不想要?


 


「怎麼別人都是又封侯又給錢,輪到我時讓我做他的妾?


 


「這是恩賜,還是懲罰?」


 


婢女惶恐地想要捂住我的嘴。


 


「噓,這說不得!」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什麼說不得?」


 


10


 


孟婉仍舊穿著那身皇後的華服,在婢女的攙扶下從遠處走來。


 


圓臉侍女連忙跪地行禮,還不忘把我也拉著一起跪下來。


 


孟婉行至我身前停下,猛地掐住我的下巴。


 


「你說,你怎麼就是這麼陰魂不散?


 


「長這麼一副尊容,為什麼就是能勾住陛下的心?」


 


她語氣森然,嬌笑著開口。


 


我在外漂泊數年,皮膚黝黑粗粝,早些年還很健壯,的確不是個好模樣。


 


我嘆了口氣,溫和地回她:「皇後娘娘,我沒想入宮,隻是來等封賞的。」


 


孟婉嗤笑一聲,猛地給了我一巴掌。


 


她面露譏諷。


 


「還想著封賞呢?你應該慶幸,畢竟你還活著。」


 


我不顧臉頰的疼痛,連忙起身質問。


 


「這是什麼意思?」


 


孟婉身邊的粗狂婢女猛推了我一把。


 


「看來趙姑娘還不知道。


 


「永安侯和勇武侯因為謀逆,被陛下斬S於宮殿門口。現在頭顱還在城牆上掛著呢。」


 


猶如晴天霹靂,我隻覺腳下發軟,一時之間竟癱倒在地。


 


渾身的血液發涼,不知是心口的疼還是從前的傷痛。


 


疼,格外的疼,疼得我呼吸都困難。


 


他們怎麼可能謀逆呢?


 


那永安侯還是個未及冠的孩子,總是圍著陸淮「兄長」「兄長」地叫著。


 


那勇武侯眼睛都看不清,隻會一點江湖本領,每次陸淮產生退縮之心時,他就會站出來卜上一卦,說陸淮是天生的君王。


 


沒人知道他那籤筒裡全是上上籤。


 


那婢女倏然抬起腳,朝我心口重重一踢,將我踹翻在地。


 


孟婉打量著我的臉色,仿佛高興了不少。


 


「識相一點,別再糾纏皇上了,否則他們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我盯著她冷笑:「你明知道我不是自願的,還對我百般折磨。


 


「是因為你不敢去質問陸淮,隻敢把怒氣發到我身上嗎?」


 


她怒極,抬腳重重踩上我的手指。


 


圓臉婢女驚呼出聲:「娘娘不要!」


 


孟婉惡狠狠地看向她:「你心疼她?茯苓,把這個賤婢拖下去,舌頭拔了!」


 


「娘娘,皇上來了。」圓臉婢女顫抖著伏在地上,大聲地說。


 


11


 


孟婉神情一滯,帶著幾分驚慌回頭。


 


陸淮站在那裡,臉色陰沉,讓人看不出內心的想法。


 


孟婉驚恐地跪在地上,膝行幾步,像一隻貓兒依偎在他的腳邊。


 


「皇上!臣妾隻是想來給趙姑娘一個教訓,讓她更乖順一點。」


 


她的語調顫抖,又帶了幾分希冀。


 


陸淮定定看了我一眼,抬手摸了摸孟婉頭上珠翠,語氣略帶寵溺。


 


「婉兒想要什麼便去做,不過是一個賤婢而已。」


 


說這話時,他沒看孟婉,而是在看著我。


 


因此我沒看錯,他眼中帶著一絲隱秘的歡愉。


 


孟婉頓時展露笑顏,她像一個勝利者站起身重重踩上我的頭。


 


我的臉被粗粝的砂石摩擦,慢慢滲出血。


 


「你看,你錯了。本宮是皇後,即便是現在S了你又能如何?」


 


陸淮走上前蹲下身,低頭仔細打量我的神情。


 


身影籠罩著我的身軀。


 


正值正午時分,陽光太過刺眼,我抬頭看不清他的臉。


 


隻覺得他像一隻厲鬼。


 


「生氣嗎?疼嗎?」


 


當著孟婉的面,他嗓音帶著蠱惑:


 


「隻要你向朕服個軟,朕立馬廢後,讓你當皇後。」


 


孟婉嚇得臉色煞白,癱坐在地。


 


「皇上,您不能這麼對臣妾!


 


「到時候你想怎麼折磨她,朕都隨你。」


 


他手指拂過我臉上的腫痕,語氣中憑空添了幾分虛假的憐惜。


 


「對了,你那個所謂的丈夫,朕早已派人去S他,你不必擔心日後有人說三道四。」


 


我驀然笑出了聲。


 


「我不生氣,我隻是後悔。」


 


他微微蹙眉,略帶不解:「後悔什麼?」


 


「後悔當初,怎麼選了你這麼個昏庸無道的君主。


 


「你跟先帝一樣,一樣的畜生不如。」


 


12


 


冷風吹得我渾身發疼,被踩過的手指此時已經腫脹不堪。


 


可我清晰地意識到,陸淮此時是一個真正的,冷血無情的皇帝。


 


可他當初不是這樣的。


 


我見到他的那一年,風雪很大。


 


他一身薄衣和一老婦起了爭執。


 


不知道說到了什麼,他面露不忍轉而將自己僅剩的玉佩送給那老婦。


 


我遠遠望過去,隻聽到了一句。


 


「他是前太子。」


 


是一個良善的人。


 


他進寨子那天,我們大喝了一場。


 


他向我吐露心聲。


 


他說他母後是父皇強娶來的,每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面。


 


他說父皇昏庸無能,荒淫無道,若他登上皇位定讓百姓安居樂業,可他現在空有一身本領,卻還是廢人一個。


 


他說門外那老婦僅僅為了一碗摻了沙礫的米粥便哭鬧不休,他看得心裡發酸。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說這些話時,他哭得像個頑童。


 


過去那張沾滿淚水的臉仿佛與現在重合在了一起。


 


此時的陸淮眉眼陰鬱,神情晦暗不明。


 


「朕年少時,父皇便告訴朕。朕是天子,想要什麼都能得到。可對趙兄弟,朕還是念舊情的,不願強求。


 


「要麼今晚你甘心委身於朕,要麼毒酒一樽。


 


「成為朕的兄弟,頭顱掛在牆上。還是成為朕的女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趙清溪,你自己選。」


 


巨大的悲哀從心底蔓延,恨意浮上心頭,惡心感壓入舌根。


 


我狠狠閉了閉眼,嗓音幹澀。


 


「我願意伺候皇上。」


 


今晚就離開吧。


 


13


 


陸淮把孟婉趕去了冷宮,將我安置在她的宮殿。


 


宮殿中富麗堂皇,奢靡華麗,宮燈是明珠點綴,香桂為柱,金磚鋪地。


 


是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華麗,按理來說我應該興奮,我可隻覺得十分荒謬。


 


我想了很多,想我們之前的過往,想他看不起女子。


 


想到最後,我驚覺原來是狡兔S,走狗烹。


 


我從未懷疑過我們並肩作戰的感情。


 


可我不得不承認,是我看錯了人。


 


他這樣的人根本沒有感情。悔恨、仇恨和無奈交織在一起。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地心如S灰。


 


屋外張燈結彩,鞭炮放了幾千響,一貫又一貫的銀錢灑落在地上,遭宮人們哄搶。


 


我掏出藏在腰間的藥丸,毫不猶豫塞入嘴中。


 


我隻感覺一陣眩暈,腹內傳來一陣劇痛,身體逐漸發涼,到最後失去了意識。


 


宮女們捧著華服想要為我梳洗打扮。


 


進門那一刻,為首的宮女發出一聲驚呼,手中的託盤也掉在地上。


 


「皇後娘娘!」


 


……


 


此時陸淮一身緋紅喜袍,臉上漾著從心底發出的春風得意。


 


曾經自己最為欣賞的同伴,後來是自己最喜愛的女人。


 


如今將要成為自己的皇後。


 


等過了今夜,他再把婉兒提上來,賜她貴妃之位,再哄上幾句,她便不鬧了。


 


彼時,他心中最後的願望也滿足了。


 


直到一婢女匆匆趕來。


 


「陛下,皇後娘娘服毒,人已經……」


 


那婢女抬起頭,煞白的臉讓陸淮知道她沒說假話。


 


他猛地一掃桌子,原先喜慶的布置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他步履不停就往外走,將奴僕們遠遠甩在後面。


 


直到見到我的屍身那一刻,他幾乎要栽倒在地。


 


這是他沒有料到的事,趙清溪這麼惜命,曾經他們討論過若是趙清溪被敵軍抓走做人質怎麼辦。


 


「那我就認賊作父,直接投靠敵軍,我的命可值錢多了。」


 


那時大家一陣哄笑聲。


 


他後知後覺想起來,趙清溪最後說的那句話。


 


「開玩笑的。實在不行,我就自S,到時候你追封我一個忠貞侯。」


 


陸淮的臉色發白,他跪坐在我的屍身前,破天荒落了淚。


 


「我S了很多人,出生入S的弟兄們我一個沒留。


 


「但我不想你S的,我隻是想要你而已。」


 


他緩了好久,奴僕們跪了一地。


 


直至天明,史官小心翼翼進來問:「這皇後娘娘定什麼谥號?」


 


陸淮踉跄地站起身,雙眼血紅,卻癲狂地大笑。


 


「她最想要有爵位,最想要錢。


 


「既然如此,我就偏不給!我要給她最惡毒的谥號,我要讓她遺臭萬年!


 


「我要讓她即便到了地下,也要記得朕!」


 


14


 


我被葬入皇陵一個偏遠的角落。


 


小太監小心翼翼問他:「要不要派方丈前來超度,為娘娘……」


 


他話還沒說完,陸淮就神情恹恹擺了擺手:「不必了。


 


「她既然尋S,我偏叫她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土一層一層蓋上。


 


他站在檐下,遠遠朝我的棺木處望來。


 


「不超度,我要讓她等著我。我要讓她在人間看著,看著我是怎麼恩寵別的女人。」


 


流程走得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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