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


【宿主,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系統都是獨立於該世界線的……】


 


「你該不會是他的毒唯吧?」


 


我大聲說出了我的猜想。


 


……


 


系統似乎沉默了好久。


 


釋懷地笑了:


 


【毒唯?宿主,我鄉下來的,聽不懂。】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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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子打完了。


 


我隨意挑了兩個,準備分給體己的婢女。


 


卻在路過書房時,見房門大敞著。


 


這個時辰,沈逸之應該在上朝。


 


出去這麼急,竟連門也忘了關?


 


我踩上臺階,準備關門時,卻被書房內的景象硬控住了——


 


書房的牆壁上,掛滿了畫像。


 


畫像的時間跨度,大概從我及笄之時,一直到現在。


 


上學堂時伏案瞌睡的我,宰相府放紙鳶摔倒的我,新婚時掀開蓋頭的我……


 


還有半幅未完之畫。


 


是剛才在涼亭裡打絡子的我。


 


隻畫了輪廓,寥寥幾筆已經神似。


 


手上驟然一空。


 


我怔愣著回頭,沈逸之抽走了我手上拿著的兩個絡子,細細端詳:


 


「攢心梅花……」


 


他眼裡深不可測,但漾著笑意:


 


「夫人打得極好,我方才作畫覺得難以描繪,夫人能現場織一個,讓我細細臨摹嗎?」


 


16


 


我闲來總愛打絡子。


 


手速是可以保證的。


 


但坐在沈逸之面前,突然感覺加滿了 debuff。


 


不是勾錯了線,就是打亂了結。


 


「有心事?」


 


沈逸之取了一支還未用過的簪花小楷筆,也不著墨,隻蘸取了一點兒清酒。


 


草木香氣由遠及近,我的額頭生起一點兒涼意來。


 


原來是毛筆蘸了清酒,沈逸之執筆,從我的額頭,輕畫至眉心,描摹過我的鼻梁。


 


他的眼眸和平常並無分別,如極涼的夜色。


 


但目光似乎要將我吻遍:


 


「夫人打錯了。」


 


我別過臉,掩飾微紅的耳側,朝書桌上展平的宣紙一努嘴:


 


「紙不是在那嗎?」


 


「……」


 


他啞然:


 


「夫人還真是……不解風情。


 


「若以美人為紙,清酒或胭脂為墨,是不是也如雪中紅梅一樣動人?」


 


毛筆點按在我的下颌,又劃入我的衣襟。


 


啊,好涼。


 


我縮了縮脖子,我怕痒。


 


憋不住笑了。


 


沈逸之原本眸色漸暗,神情也沾了些欲色。


 


見我笑著推他,也隻好作罷:


 


「你怕痒?」


 


「對啊,成婚三年了,你居然不知——」


 


脫口而出後,我才發現,我們很少有這麼親密獨處的日子。


 


不知道也正常。


 


低頭輕嗅了一下衣袖,熟悉的草木香氣傳來,隻是這次的,比沈逸景的穩重一些:


 


「你不是說慣看不得男人用這種香嗎?」


 


沈逸之轉身,隨意將筆擲入了遠處的筆筒裡:


 


「許是上朝時,不小心沾到了哪位士大夫的吧。


 


他的聲線低落了下去:


 


「夫人不喜歡,我下次不用就是了。」


 


系統的聲音不知為何也有些幽怨:


 


【媚眼拋給瞎子看。】


 


17


 


「你說他提前下朝,就是為了畫畫?」


 


沈逸景輕搖著折扇,語氣平和,好像並沒有什麼驚訝ṱů₇之感。


 


「你兄長……很早就認識我了?」


 


我坐在桌旁,有些擔憂地問。


 


身為宰相獨女,我跋扈囂張,在京城盡人皆知。


 


世家子弟都對我避而遠之,生怕我一時興起把他們強取豪奪了。


 


結果這沈逸之,還一直關注我的生活,給我作畫?


 


還從及笄畫到現在,比站姐追線下還熱衷。


 


這得是多奇怪的愛好啊。


 


系統有些不悅:


 


【你打聽就算了,為什麼非要找沈逸景?】


 


知子莫若父嘛。


 


但是他倆無父無母,隻能找體己兄弟了。


 


系統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沈逸景收起扇子,一雙上挑的眼動人心魄。


 


他的答案令我意外:


 


「如果我說,你看到的那些畫,其中有些還是我畫的呢?」


 


……


 


明明準備隨便聊聊。


 


怎麼突然有種腹背受敵的感覺。


 


他從容起身,雙手撐在桌上,彎腰和我對視:


 


「我認識你,不比他晚。


 


「隻不過他在明,我在暗。


 


「他既能娶你,那我便有辦法來搶。」


 


18


 


沈逸景這些天據說時常出入宮闱。


 


可能真要有什麼動作吧。


 


我要不要被搶走不知道,但沈逸之好像要被搶走了。


 


春獵之時,我和郡主戚如言,狹路相逢了。


 


ƭū́₉她是沈逸之傳聞中的青梅。


 


也是在宮宴上,要被聖上賜婚的那位。


 


和我想象中受萬千榮寵的郡主不同,戚如言眉眼颯爽,馬尾高高束起。


 


她執起弓箭的手被磨出了薄繭,彎弓搭箭之時,搶射下了我看上的一隻野雁。


 


「邢長樂。」


 


她拉緊韁繩,制住了馬,而後輕松一躍而下。


 


「你真和在學堂時沒什麼分別,一樣的——」


 


她皺了皺眉頭:


 


「令人生厭。」


 


……


 


唉。


 


這麼多年了還討厭我,恨比愛長久,該不會暗戀我吧。


 


系統本來是有讓我罵回去的意思,聞言沉默了:


 


【你開心就好。】


 


19


 


「你喜歡這隻雁子?肉燉起來不如野鴨香,你帶走吧。」


 


我沒事人兒一樣地說道。


 


轉身離開時,戚如言卻叫住了我:


 


「還是這麼讓來讓去的。


 


「怎麼不見你把沈逸之讓給我?」


 


……


 


這都哪跟哪。


 


我說城門樓子,你說胯骨軸子。


 


肩膀驟然一緊,戚如言攥住了我的衣服,迫使我轉身。


 


她比我高一些,眉目也是盛氣凌人:


 


「你和他感情都不好到要配藥了,何必互相折磨呢?」


 


配藥,是因為他疑似不舉啊。


 


我扶額苦笑,不想跟她多浪費時間:


 


「那便讓你兄長賜婚啊。


 


「或者讓沈逸之娶你,找我幹嘛?」


 


做事情要講究效率嘛。


 


找我還要兜圈子,不劃算。


 


她腰間佩劍,掛著玉的劍穗光彩溫潤:


 


「邢長樂,你怎麼不生氣?」


 


我生氣幹什麼。


 


氣壞身子誰如意。


 


她被我的反應氣笑了,雙手晃著我的肩膀:


 


「我搶你夫君了欸?


 


「你不想告訴你父親,然後告到朝廷去嗎?


 


「你應該堅決反對我和沈逸之的婚約啊!」


 


我被晃得發暈,懶懶地抬起一邊眼皮:


 


「劍穗不錯,你暗戀你哥吧?」


 


她瞬間愣了。


 


劍也從腰間滑脫到地上。


 


我在心裡打了個響指——


 


秒了。


 


20


 


「你這丫頭,怎麼發現的?」


 


戚如言將我扯進了臨時搭建的營帳,還不忘將她那寶貝劍藏到身後。


 


這個簡單。


 


我掰著手指跟她細細道來。


 


「當今聖上,也就是你哥,全名戚則燁,則燁嘛,諧音『昨夜』。」


 


她眸光一閃,臉上泛起紅暈來:


 


「那……那又和我的劍穗有什麼關系?」


 


我給她倒了杯茶。


 


熱氣氤氲,我的臉在霧氣後顯得不真切:


 


「非也非也,昨夜呢,就讓人想到那句詩——『昨夜星辰昨夜風』,出自《無題》。


 


「你的劍穗上掛了兩個七孔玉佩,雙七諧音『雙戚』,刻的暗紋也是『無題』兩個字。」


 


……


 


話音未落,戚如言劍已出鞘,寒光閃過,劍刃險些擦到我的喉嚨:


 


「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微微後退,脊背也順勢靠到了牆上。


 


隻能先伸出手指輕輕推開她的劍刃:


 


「你是土象吧?暗戀得這麼隱晦?」


 


「哈?」她莫名其妙。


 


她手腕發力,劍更加有力地湊近了我的咽喉。


 


「你也不是很想S我。」


 


我挑眉。


 


「這劍也沒開刃嘛。


 


「戚如言,你是不是把它天天掛在床頭,帶在身邊,想著這是你哥留給你的,都不舍得拿去沾血?」


 


「夠了!」


 


戚如言耳根都紅了。


 


「你是大理寺少卿嗎?這麼能查?」


 


我眼裡閃過一絲揶揄。


 


其實是皇帝懷疑戚如言在塞外遊歷寫信頻繁,怕不是裡通外敵。


 


結果沒想到截到的兩百封家書,全是給自己哥哥的情書。


 


皇帝看了兩封之後,當場紅溫。


 


也不知是喜還是怒。


 


反正順手讓沈家銷毀這些「裡通外敵」的信件了。


 


但沈逸之最近忙著處理南部匪患,暫時沒空處理這些信件。


 


而我又恰好收拾書桌來著。


 


不小心……瞄到了一點。


 


21


 


幾案上的茶水已經涼了。


 


我輕輕晃著杯盞,看著戚如言收劍入鞘。


 


「邢長樂,你真這麼好,要幫我追我哥?」


 


「我從小學到大學都是軍師,戰績可查。」我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


 


剛才一番對峙,感覺腿都麻了,栓栓的。


 


「小學,大學,戰績可查?


 


「我怎麼聽不懂啊?」


 


戚如言湊近了我,她一雙杏眼比大學生還清澈。


 


「你可千萬別騙我。你要是敢騙我的話——」


 


帳門被突然破開。


 


一眾五大三粗的山匪,佩刀佩劍地闖了進來。


 


我指著這些家伙,問戚如言:


 


「你要威脅我啊?」


 


軍師這下真要上戰場了。


 


物理意義上的人肉盾牌那種。


 


「別怕。」


 


戚如言解開了腰牌,出示給那些匪徒:


 


「見此令如見太妃本人,通通聽我調遣!」


 


我拔出了沈逸之給我的匕首,有些警惕地後退。


 


戚如言低聲安慰我:


 


「沒事,我之前打算找些人陪我演一場綁架的戲碼,本來想栽贓給你,然後讓你鬧大了毀了這場婚約的。」


 


好家伙,小姐姐你……


 


自導自演是吧。


 


「但我現在改主意了。」


 


她按下了我拿匕首的手腕。


 


「我想看看你有什麼招數。」


 


我松了口氣:


 


「不早說——」


 


話音未落,山匪頭子一刀砍下,幾案應聲碎裂。


 


戚如言的腰牌,也被他的隨從一箭穿了,釘到了牆面上。


 


「哥幾個咱們演得差不多得了啊,早點收工吧。」


 


戚如言訕笑著拍了拍手。


 


「這位是當朝首輔夫人,而我是聖上親封的郡主,別出什麼差池了。」


 


但山匪卻笑了。


 


他從一旁的酒櫃上拿了一壇酒,沒喝兩口就掼在了地上,酒壇瞬間摔得粉碎:


 


「首輔夫人如何?郡主又如何?綁的就是你們!」


 


……


 


完了。


 


這波好像是真山匪。


 


22


 


我們嘴裡被塞了兩塊破布,隨手綁了幾圈,丟進了深林處的山洞裡。


 


戚如言拼命朝我使眼色,我將匕首從腰側的袋子裡漏出來。


 


幸好沈逸景知道沈逸之給我鍛了匕首,也硬要送我一把更好的。


 


奇怪的勝負欲。


 


她緩緩挪過去,一點點用刀刃割著繩子,額頭不一會兒就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山洞外嬉鬧聲不絕於耳,山匪們喝酒舞蹈,慶祝得熱鬧非凡。


 


不知道他們正烤著什麼吃,太香了。


 


待會出去高低偷兩塊嘗嘗鹹淡。


 


……


 


繩子斷了。


 


戚如言拿起匕首,準備割開我的繩子時,門外突然喧鬧起來。


 


火光四起,似乎在大動幹戈。


 


「援兵來了?」


 


戚如言欣喜,嘴被堵了好一會兒,聲音還有點沙啞。


 


一鐵騎突破重圍,馬上的人勒馬躍下。


 


他摘了頭上盔甲,神情冷峻:


 


「郡主,太妃吩咐了,您不能亂跑。」


 


才被割開繩子的我站了起來,將她擋在了身後:


 


「春獵是大事,竟然護不好郡主周全,應該先問責你們才是吧?」


 


護衛冷笑了一聲,橫刀出鞘,劍尖直逼我的眉心:


 


「煩請首輔夫人讓路。」


 


戚如言縮在我身後,臉上因為剛才被綁著拖行,擦破擦髒了幾處,像隻花臉的流浪貓:


 


「邢長樂,別管我的事。」


 


她將我輕輕推開到一邊,吸了吸鼻子:


 


「我回太妃那裡就是了。」


 


23


 


回沈府後,一醒來,沈逸之就要拉著我,給我上藥。


 


「是這裡疼嗎?」


 


微涼的膏藥拂過我的腳踝,我輕輕「嘶」了一聲:


 


「嗯,其實我可以自己來。」


 


他寬闊的手掌卻慢慢上移,握住了我腳踝偏上的位置:


 


「還是我來吧,你腰上還有傷,彎腰也不方便。」


 


連日的案牍勞形,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不知是不是因為擔心失蹤的我才這樣的。


 


但他眼裡,依舊是讓人深陷的溫柔。


 


和我對視時,他偏過了視線,耳尖有些紅,手上的力道也減輕了些:


 


「你不喜歡的話,我就吩咐侍女——」


 


……


 


這人夫感。


 


誰能拒絕啊。


 


我賣著關子:


 


「反正你闲著也是闲著……


 


「侍女這會也睡了,叫他們起來多遭罪啊。」


 


他像是逮到了難得的機會,勾起了嘴角。


 


低眸時,眼裡春水潋滟:


 


「倒也不是闲著,隻是想陪你,總能找出空闲的。」


 


……


 


我靜靜看著他摩挲我淤青的位置。


 


有時疼了也會被他的手掌輕輕按住,有些被禁錮了Ţü₌不讓人逃走的感覺。


 


腳踝的藥抹好後。


 


他起身,眸色沉沉:


 


「趴下吧。


 


「背過去。」


 


「啊?」我愣了。


 


「你腰上還有一處磕破了。」他啞聲道。


 


不對啊。


 


我一回來倒頭就睡,他怎麼知道我腰上有傷?


 


裡衣被撩開下擺,他修長的指尖落下,激起一陣酥麻的痒意:


 


「這個力度可以嗎?」


 


「嗯……」


 


我的臉埋在枕頭裡,手抓緊了床單。


 


其實有點兒疼的。


 


但我又怕痒,所以又疼又痒,很奇怪。


 


沈逸之將淤青的地方揉按捂熱,又抬手取了些藥膏。


 


苦澀的藥草味道在帷帳內彌漫開來。


 


冰涼的藥膏才沾到皮膚上,我忍不住戰慄。


 


「別抖。」


 


他聲線比剛才更低了些,像湊近耳邊的囈語。


 


……


 


藥上好了。


 


沈逸之卻說他要出去一下。


 


我本想爬起來,但有腰傷,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出去幹什麼,什麼急事這麼晚還要出去?


 


24


 


數日後。


 


「和親?」


 


從沈逸景這得到了消息,我差點把杯子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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