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16

我慢慢止住了哭聲,抹著臉上殘餘的淚水,看著地上那攤狼藉,心裡一片冰冷的平靜,甚至……有一絲扭曲的快意。


 


錢沒了?


 


沒關系。


 


芭比娃娃?


 


薯條蘸冰激凌?


 


虛假的溫暖?


 


都見鬼去吧。


 


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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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安全了。


 


奶奶說得對。


 


我對自己說,眼神掃過地上那卷沾了灰的鈔票。


 


想活下去,想不「慘嘍」,就不能等著別人發善心。


 


得自己動手,把危險掐S在搖籃裡。


 


哪怕,這雙手,已經沾上了汙穢。


 


12


 


蘇阿姨像一滴水,從我爸的生活裡徹底蒸發了。


 


她帶來的短暫漣漪平息後,水面下是更深的渾濁和S寂。


 


再沒有別的女人出現。


 


或許是他「著名書法家」的架子端得更足了,看不上尋常介紹的對象。


 


或許是蘇阿姨那場「偷竊風波」多少傳出去些,讓人望而卻步。


 


又或許,是他自己更沉溺於那虛幻的名聲裡,懶得再費心思。


 


隻是,酒喝得更兇了。


 


醉得厲害時,他不再是那個暴躁的暴君,反而會染上一種令人作嘔的、黏膩的「深情」。


 


他會踉跄著走過來,用帶著濃重酒氣的手指,狠狠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那雙渾濁發紅的眼睛SS盯著我的臉,像是要穿透我的皮相,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小芬……」


 


他嘴裡噴出惡臭的酒氣,聲音含糊不清,帶著一種虛假的哽咽,


 


「你回來吧……你看,我有錢了……我出名了……你回來,我們好好過……囡囡需要媽媽……」


 


他叫著媽媽的名字,眼神卻空洞地落在我臉上。


 


每次,我的胃都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惡心得想吐。


 


但我臉上不會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S水。


 


我清醒得像一塊冰。


 


我知道,他不是在對我媽懺悔,也不是在對我流露父愛。


 


他隻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對著空氣表演一場自欺欺人的獨角戲,用「深情」的幻象來粉飾他內心的空洞。


 


他需要觀眾,而我是唯一在場、且無法逃離的觀眾。


 


蘇阿姨的事,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心底某個更幽暗、更危險的匣子。


 


我嘗到了「陰謀」的滋味,也見識了它的力量。


 


我開始主動尋找更強大的武器。


 


書房裡那些落滿灰塵的大部頭歷史書,成了我的新戰場。


 


不再是懵懂地翻看,而是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目的性極強的飢渴去研讀。


 


那些帝王將相的權謀、後宮妃嫔的傾軋、朝堂之上的黨爭……


 


那些翻雲覆雨、借刀S人、隱忍蟄伏、一擊必S的案例……


 


像一道道冰冷的電流,激活了我大腦深處沉睡的某種本能。


 


我一邊讀,一邊在活生生的「宮廷」——我的家裡——實踐著。


 


投其所好,而他需要的,恰是極致的「討好」。


 


我把自己打造成一件完美無缺的「小棉袄」。


 


他醉酒嘔吐,我默默清理,毫無怨言。


 


他宿醉頭疼,我早早備好溫水和熱毛巾。


 


他寫字需要什麼,不用開口,我早已備好放在手邊。


 


他隨口一提想吃什麼,下一頓飯桌上必定出現。


 


「哎喲,我家囡囡真是長大了!這小棉袄,終於不漏風了!」


 


他拍著我的肩膀,帶著醉意的滿意笑容。那笑容裡,是掌控欲被滿足的得意,是對自己「教導有方」的陶醉。


 


他甚至會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懷舊」和試探,在微醺時問我:「囡囡啊,小時候……爸爸脾氣急,你不聽話,倔得很,爸爸也打過你……你還記得嗎?」


 


我的臉上立刻堆起最溫順、最「感恩」的笑容,眼神清澈得像從未受過任何傷害,聲音又軟又甜:「爸,您說什麼呢!您管教我是應該的!嚴父出才女嘛!要不是您從小嚴格要求,我哪能有今天這點出息?」


 


他聽了,哈哈大笑,愈發得意,酒又斟滿了一杯。


 


我用一年的時間,成了他最「貼心」的影子,也徹底摸清了他社交的命脈。


 


我們搬進了更大的房子,有了氣派的客廳。


 


客廳周末會舉辦「書法沙龍」,那是他鞏固名望、炫耀地位的重要場合。


 


而周末的客廳,成了我編織自己關系網的起點。


 


我像一個最精明的外交官,也像一個最勢利的守門人。


 


那些在沙龍上對我釋放善意、給我帶些小禮物(一本書、一支筆、甚至一盒進口巧克力)的叔叔阿姨,總能得到我的「特別關照」。


 


我會在他們面前「不經意」地提起:「王叔叔上次那幅小品,我爸說筆意很活呢……」


 


或者,「李阿姨,我爸書房新得了兩罐好茶,您待會兒嘗嘗?」


 


於是,這些人下次接到邀請的概率,會大大提高。


 


同時,我自己的筆,從未停下。


 


夜深人靜,當他在酒精中沉沉睡去,鼾聲如雷時,才是我真正的主場。


 


燈光下,我鋪開宣紙,凝神靜氣。


 


墨汁在砚臺裡磨得又黑又濃,像我心裡的恨意。


 


筆鋒落下,不再是童年被迫的塗鴉,而是帶著冰冷意志的錘煉。


 


我不知道其他成名成家的法子,但是我看到了成名成家的力量。


 


13


 


畢竟,三歲開蒙。


 


那些刻在骨子裡的筆法,那些被迫觀察的細節,那些年復一年在恐懼中寫下的筆畫,此刻都成了我的養分。


 


我寫得越來越沉穩,越來越有章法。


 


我模仿他的字,尤其是成名後寫得更多的楷書——草書固然狂放,但求字的附庸風雅之徒,大多隻認規整易辨的楷體。


 


我模仿他起筆的頓挫,行筆的力道,收筆的回鋒……形似,神也漸漸逼近。


 


他醉倒的次數越來越多。


 


有時,第二天一早就有不太重要但出手還算大方的人等著取字。


 


他宿醉未醒,頭痛欲裂,根本提不起筆。


 


這時,我會「適時」地,帶著一絲怯生生的「孝順」,呈上幾張早已寫好的、晾幹的作品:「爸,我看您昨天太累了,怕耽誤了張老板的事兒,就……就鬥膽試著臨摹了幾張,您看……行嗎?」


 


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醉眼朦朧地掃過那幾張字。


 


起初是漫不經心,隨即眼神一定,帶著點驚異,拿起一張湊近了細看。


 


半晌,他竟然拍案(拍得自己都一哆嗦):「好!好!這字……有幾分意思!行!就它了!」


 


他大手一揮,根本懶得深究是誰寫的,隻要東西能應付出去,錢能到手就行。


 


代筆。


 


這個口子,一旦撕開,就再也合不上了。


 


從「不太重要的人」,範圍漸漸擴大。


 


他開始習慣性地在醉倒前含糊吩咐:「明天老李來拿字……你……你看著寫吧……」


 


而我,不再是無償的「孝順」。


 


我開始「講條件」,聲音依舊是軟的,眼神卻是冷的——


 


「爸,下個月市裡有個青少年書法大賽……」


 


「爸,省裡那個交流展,聽說規格很高……」


 


「爸,我想參加……」


 


他醉醺醺的,腦子被酒精泡得發木,隻聽到「比賽」、「交流展」這些能給他臉上貼金的詞,加上我的字確實能拿得出手(甚至有時比他自己倉促應付的還好),便不耐煩地揮手:「想去就去!報我名字!別給我丟人就行!」


 


那時的書法圈,早已不是淨土。


 


比賽名次,十有八九是內定的遊戲。


 


但「著名書法家 X 大師愛女」這塊金字招牌,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加上我本身扎實的功底和刻意模仿父親風格形成的「家學淵源」的假象,我參賽,幾乎是降維打擊。


 


評委們心照不宣。


 


金獎、銀獎、特等獎……桂冠像不要錢似的往我頭上堆。


 


報紙上開始出現「書法神童」、「家學淵源、青出於藍」的報道。


 


閃光燈開始追逐我這個穿著校服、笑容甜美的少女。


 


「書法神童」。


 


這個光環,像一層華麗的金粉,覆蓋在我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上。


 


它是我從父親那裡竊取的第一件戰利品,也是我為自己打造的、最堅固的盔甲。


 


我站在領獎臺上,捧著獎杯,對著鏡頭微笑。


 


臺下,是父親被記者包圍、笑得志得意滿的臉。


 


鎂光燈閃爍,照亮了他因長期酗酒而浮腫發亮的皮膚。


 


沒有人知道,我心底默念的,不是感謝,而是一句冰冷的、來自史書深處的箴言:


 


「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爸,您喝得還不夠多。


 


您,還不夠「瘋狂」。


 


名利場是個巨大的漩渦。


 


而附庸風雅,是那些兜裡揣著鈔票、骨子裡卻空空如也的暴發戶們,最熱衷的入場券。


 


他們總想抓住點自己夠不著的東西,比如我爸筆下的「風骨」,哪怕那風骨早已被酒精泡得發漲變形。


 


我爸的周末沙龍裡,就盤踞著這麼一位。


 


姓王,做礦起家的,手指頭粗得像蘿卜,金鏈子能拴狗,開口閉口「文化」、「底蘊」,眼神卻總透著股洗不掉的土腥氣和精明。


 


他對我爸,那是真金白銀地砸,砸得毫不手軟。


 


而我,就是那個精準遞上「投名狀」的人。


 


一次沙龍間隙,我端著果盤「乖巧」地穿梭,走到王老板身邊時,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他聽見:「王叔叔,您上次帶來的那茶真香。我爸說,您要是懂酒,就更好了。他就好那口,特別是……嗯,XX 年的茅臺,說是那年的曲香最正,回味悠長。」


 


我眨眨眼,一副天真少女分享父親小秘密的模樣。


 


王老板那雙精明的綠豆眼瞬間亮了,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哦?X 大師喜歡 XX 年的茅臺?好!好品味!」他拍著大腿,聲音洪亮,「包在我身上!這玩意兒,不就是錢的事兒嘛!」


 


他說的「包在身上」,不是一瓶,也不是一箱。


 


幾天後,一輛看著就價值不菲的商務車直接開到了我家樓下。


 


車門一開,下來幾個穿著工裝的小伙子,在王老板的指揮下,開始一箱一箱地往下搬。


 


整整一車!


 


全是 XX 年的飛天茅臺!


 


那深褐色的、印著紅五星的紙箱,堆滿了玄關,甚至一路堆到了客廳。


 


空氣裡瞬間彌漫開一種混合著新紙箱和隱約酒香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爸聞訊從書房衝出來,看到那堆成小山的茅臺,眼睛都直了,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的興奮和虛榮而扭曲著。


 


「哎呀!王老板!你這……太破費了!太破費了!」


 


他搓著手,激動得語無倫次,那樣子,比當年拿到「著名書法家」的頭銜還要興奮百倍。


 


他立刻指揮我:「囡囡!快!快把西邊那間空客房騰出來!專門放王老板的心意!」


 


於是,我家多了一間「酒窖」。


 


專門供奉著王老板送來的「敬意」。


 


自然,王老板也順理成章地成了我爸的「入室弟子」,地位超然。


 


有了這源源不斷的「彈藥」,我爸的酒局愈發頻繁,規格也直線上升。


 


他身邊迅速聚集起一群以王老板為首的「酒肉知己」。開一瓶年份茅臺,看著那些暴發戶們眼中毫不掩飾的豔羨和垂涎,成了他新的、也是最令他陶醉的「藝術」。


 


我冷冷數著他喝了多少瓶了。


 


他離酒精中毒,隻差臨門一腳了。


 


最明顯的信號:他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不再是寫字,也不是洗漱,而是跌跌撞撞地衝向酒櫃。


 


他的手指會控制不住地顫抖,像秋風裡最後一片枯葉。


 


眼神渙散,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整個人煩躁不安,像被抽掉了骨頭。


 


隻有灌下至少二兩高度白酒,那雙手才能勉強停止顫抖,眼神才能勉強聚焦,才能像個「人」一樣開始新的一天——一個被酒精腌漬透頂的「人」。


 


他肉眼可見地發福了,肚子像吹脹的氣球。


 


為了維持「名士」風範,他蓄起了長發,留起了絡腮胡。


 


別說,油膩的頭發配上灰白的胡子,加上長期酗酒形成的浮腫和一種病態的紅潤,倒真讓他看起來更有「派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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