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宿始終想要抬庶妹為平妻。
他對我道:「左右你不答應,我便用軍功來向陛下換!」
我苦笑,何必如此麻煩呢?
慶功宴上,陛下問我想要什麼。
我在慕容宿警告的目光中緩緩起身:
「自臣婦與侯爺成親三年,凡是吃食喜好,皆各有所右,三年磨合,各有妥協,卻依舊多是不睦。」
「如此下去,便是佳對也恐成怨偶,故,臣婦但求聖上恩準,許臣婦與侯爺和離。」
「從此以後,他娶我嫁,各生歡喜,一別兩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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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愕然頓住。
1
慕容宿來的時候,風風火火。
一見面就是:
「紫嫣還在病著,你居然還有心思辦生辰宴,蘇月白,你還有沒有心?!」
我方才送走給我賀生的各位貴女夫人。
眼中已經多了些倦意,還得撐著笑無視掉她們走時看我眼中的戲謔。
畢竟作為侯府夫人,明明是生辰大辦,但該是夫君的慕容宿卻全然不見蹤跡,實在落我臉面。
可明明在昨日他出門,我為他系好腰帶時還輕聲告訴過他:
「京中關系錯綜復雜,夫君方才從沙場歸來,必然需要拉攏關系,故妾身生辰大辦一場,宴請各方,還望夫君莫要來遲。」
他有些不耐,隻因他最看不慣我這副算計來算計去的模樣。
「我有軍功在身,何必趨炎附勢?我真不明白,明明是姐妹,為何紫嫣身為庶出,就能說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話來。」
「而你,貴為嫡女,卻一門心思地貪戀虛榮,毫無骨氣。」
我沒骨氣?
我當然沒骨氣。
慕容宿武將出身,言語之間難免會得罪不少同僚,若非有皇姓慕容,怕是連出頭的機會都沒有。
但即便如此,他辦事也沒少被催促拖延。
想來婆母也明白自己兒子的脾性,故而才看中了我。
才成親的第二日,她就言語敲打,語重心長。
「出嫁從夫,宿兒脾性耿直,作為發妻,你便更要多多為他周旋,自然,想來蘇家精心培養的嫡女也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聞言好似順從:
「兒媳明白。」
至於慕容宿?
他那時正急著去安慰自己真正的心上人,我的庶妹蘇紫嫣呢。
2
是了,我與慕容宿的婚姻,是他妥協和婆母一手定下的結果。
「平南侯府不可能娶一個小小庶女做主母,你若是一意孤行,是想要為娘的氣S不成?」
一面是心愛之人楚楚可憐,一面是母親下了S令,最終,慕容宿到底妥協。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日他來蘇府的場景。
當時蘇府誰不知道,慕容宿和蘇紫嫣有所來往。
偏偏他貴為王侯,想要娶蘇家女也萬萬輪不到蘇紫嫣的。
父親圖利,不知與慕容宿說了什麼,讓他同意娶了我。
不過不難猜,大抵不過,先讓我入門,到時候過上一年半載,再令我開口給蘇紫嫣提個平妻的名頭,就萬事大吉了。
至於我?
「小女最是聽話懂事,自然會答應的。」
我父親理所當然。
誰讓我母親早逝,外公一家遠在邊關,從小到大,我在這後宅之中,可謂是最聽話的蘇家小姐了。
唯一一個在意我的嬤嬤,在知道這門親事時氣暈了過去。
可惜,蘇紫嫣似乎沒明白父親與心愛之人的良苦用心。
這事一出,蘇紫嫣哭了好幾回,又尋S好幾次。
氣得向來偏心的父親也給了她一巴掌。
慕容宿就在當場,卻是外男不好貿然出手阻攔。
我隻是看著,然後走上前攔住父親要扇出的第二巴掌。
「父親,妹妹隻是年少不懂事,父親切莫因為一掌斷了傷了父女情分啊。」
我父親頓住,捂著臉的蘇紫嫣哭作一團,一把將我推開跑出去:
「誰要你假惺惺!」
一旁的慕容宿幾乎下意識地抬腳追了好幾步,但又想到什麼,停了下來,扶起地上的我。
「沒事吧,紫嫣……你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我遮住撐在地上破皮的手心,笑著搖了搖頭:
「我沒事的,侯爺放心。」
我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終於看見其中多出了一絲我想要的愧疚。
3
對,就是愧疚。
在嬤嬤醒來的第二次,鬧著要給駐守邊關的外公寫信時,我握著她的手,慢慢地說:
「嬤嬤,我是願意嫁的。」
但嫁與不嫁,是我有的選的嗎?
嬤嬤隻知若是寫信給外公,他便是隔著刀山火海也會趕來為我撐腰。
卻不知崔家早已被聖上忌憚。
若是張揚趕來為我撐腰,隻怕火上澆油,有害無利。
更何況,我嫁給慕容宿,也並非是因為喜歡他。
隻想好好活著罷了。
為此,Ţù₇嫁給誰對我而言,從無區別。
我不要慕容宿的喜歡,因為沒了我也不會S。
我隻要他的愧疚,憑著這一絲Ṫŭ₋愧疚,我就可以不必受冷落,執掌侯府中饋,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自然,因為不在意,所以在慕容宿面前,我總是大度懂事,溫柔貼心的。
以至於有那麼一段日子,我總以為慕容宿是喜歡我的。
他驚喜於我也讀過兵書,帶著我一道秋遊,夜深人靜之時,抱著我低聲:
「月白,為我生個孩子吧,侯府可還缺個小世子。」
我害羞地點了點頭。
溫柔似水。
連嬤嬤也跟著高興:「小姐,姑爺心裡是有你的。」
但次日,他便收到了前往西北平亂的消息。
一去三月。
去前,我與他惜別,將親手求來的平安符系在他腰間:
「夫君必然能平安歸來。」
他大笑將我摟入懷中。
待松開踏上馬時,對我道:
「有夫人在,我必歸心似箭,到時夫人可別忘了你我的約定!」
我一愣,想到昨晚他摟著我說的話,羞得紅了臉。
是以也不怪我知曉自己懷有身孕時喜不自勝。
偏偏,也是這時,我得到消息。
我那位庶妹,膽大至極,男扮女裝,逃出府中直往西北,去找慕容宿了。
我剛剛勾起的笑意就這麼僵住。
「小姐,姑爺心中有你,是不會亂來的。」
嬤嬤安慰我。
我摸了摸尚且平坦的肚子,呢喃:
「是麼……」
可為什麼,三月後他回來,我當做無事發生,才要和他道有孩子之事,他便提出要納蘇紫嫣為妾了呢?
就好似我那日給慕容宿提起我生辰之事。
他言語譏諷,我卻隻能聽之順之地點頭:
「月白不及妹妹的風骨,讓夫君失望了。」
他一噎。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般沒脾氣。
但看著我溫順低眉的模樣,到底還是答應了。
「你生辰那日,我去便是!」
如婆母所想,有了我的周旋,如今的慕容宿如日中天,的確風光無限。
連與我說句話便能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子了。
4
我知曉他為什麼生氣。
左右不過他這次回來,立了大功,本是高興的,但他拉著我給我提,要納我庶妹蘇紫嫣為平妻的事時說:
「你是姐姐,總不能看著她當妾吧?」
一向溫柔懂事的我卻果斷拒絕了。
「本是姐妹,兩女怎能侍一夫?夫君若是真的想要納妾,妾身為夫君再擇便是。」
「就如夫君所說,我作為姐姐,如何能讓妹妹做妾,日後生了孩子抬為平妻,也不妥當,該給她找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讓她風風光光做當家主母才是。」
他張了張口:「……」
難得的,一向順從聽話的我會在這件事上反駁他。
要知道無論是我父親還是他,從一開始就篤定,我這一關是最好過的。
可偏偏,現在我卻成了最大的阻礙。
兩女共事一夫,若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松口,外面那些流言蜚語,朝中那些言官的彈劾奏折,隻會讓他寸步難行。
「紫嫣說,你從小嫉妒她,什麼都要和她搶,我原以為是假的,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如此。」
見我不松口,慕容宿語氣漸冷。
仿佛第一次看清我般。
可笑我們夫妻這麼久,當我自以為還算有幾分感情之時。
事實卻給了我一巴掌,告訴我,我所謂的情分,連蘇紫嫣的一句話都不如。
那日,我們敗興而散。
和和氣氣的表象終於被撕開。
底下人都發覺慕容宿與我的氣氛不太對。
連婆母也在我請安時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當初你嫁入侯府,我便與你說過,出嫁從夫,即是成了人婦,便要明白,什麼都要以夫君為先。」
「不過是抬個平妻,還是你的妹妹,何故如此善妒?」
她並不避諱地數落著我的不是。
闔府上下,誰都看見我這個當家主母,被教訓得一無是處。
嬤嬤見此心疼我:
「姑爺與二小姐的舊事原本以為已經過去了,不成想三年過去,二小姐居然依舊犟著不嫁,姑爺也沒忘了她。」
是了,慕容宿從來愛的都是我那個活潑明豔的庶妹。
這是我無論如何溫柔小意,乖巧和順都比不過的。
早在知道父親與我說了和慕容宿的婚事那日,嬤嬤就拉著我的手道:
「我可憐的小姐啊,在天之靈如何能見自己女兒受如此委屈!」
5
就好似今日生辰宴,我等啊等,等啊等……
看著一眾貴女夫人刺眼的目光。
下意識地想要證明什麼,拽著嬤嬤的手:
「嬤嬤,他說過會來的,對吧?我沒記錯。」
嬤嬤心疼地安慰我,附和:
「對對對,姑爺說過會來的,我也聽見了,現在沒來,許是有公務耽擱了,晚些就到,快了,快了。」
可宴席開ťù³了,宴席散了。
人亦走ŧů⁰了。
他依舊沒來。
心中被酸澀填滿,我險些站不穩。
也是這時,丫鬟高興地來報:
「侯爺,侯爺回來了!」
那個高大的身影氣勢洶洶,腳步極快。
我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揚起溫和的笑上前迎:
「侯爺……」
下一秒便被推了一把。
周圍傳來驚呼,我便這麼跌倒在地。
一時間顧不得疼痛,愕然地抬頭:
「侯爺?」
隻見慕容宿風塵僕僕,眼中滿是血絲,看向我的目光帶著怒意,指著我手背青筋鼓起:
「紫嫣還在病著,你居然還有心思大辦生辰宴,蘇月白,你還有沒有心?!」
「我……」
「原本我以為你是良善大度之人,卻不想這不過是你偽裝罷了,指不定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囂張跋扈!在閨中更是沒少欺負紫嫣吧?」
我定了定神,指甲掐入掌心,努力讓疼痛使自己清醒,輕聲問:
「這是蘇紫嫣說的?」
慕容宿冷哼:
「紫嫣不過一個小小的庶女,從來不記仇,更不會做背後告狀的醜事。」
「不過是我見她提起你時,眼中畏懼,問了她身邊的丫鬟,方才知道的罷了。」
他居高臨下,看向我,無比陌生:
「蘇月白,紫嫣對我情深義重,在西北,若不是她日夜照料,我也不會重傷痊愈。」
「更何況你本就欠她的,我納她為妾,合該是委屈她了,你何故還要為難自己的妹妹!?」
「更何況,當初娶你時嶽父便說過,等過些時候,再將紫嫣納進門、生了孩子,抬作平妻也合情合理!」
「三日,我給你三日,三日若你不同意,那宮宴之上,我便用這一身軍功親自求聖上成全!」
他說罷,拂袖欲走。
嬤嬤哪裡想到會有這一出,著急地將我扶起,言語中多了埋怨怒氣:
「侯爺,你怎麼能這麼推夫人!你可知夫人已經懷有……」
「什麼?」
慕容宿回頭。
「嬤嬤!」
我打斷了嬤嬤的話,嘴角得體的笑意淡了一些,腹部的疼痛卻使我臉色格外蒼白。
看向慕容宿時,已經如初見那般了。
「無礙,我並無礙。」
慕容宿掃了一眼我的臉色,猶豫了一下,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