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抬起頭剛想教育,目光觸及到我的眼睛,嘴裡的話再也說不出了,「你這孩子……」
無力席卷了我的全身各處,我閉上眼徹底絕望,「我要出國。」
說完我偏過頭不再理會試圖勸導我的爸媽。
8
江野回去以後,越想越煩,索性叫上狐朋狗友坐在包廂裡大喝特喝。
腦子裡面安安難過的臉就在裡面一直盤旋,越喝越多。
他不解:「你們說我和安安在一起這麼久,不就是比平常玩得花了一點嘛,你們不也一直都是這樣嘛,為什麼就她受不了?」
「我跟她在一起都十年了!十年了!就因為我跟蘇念辭親了個嘴她就要跟我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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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能這麼狠心,說跟我分手就跟我分手。」
江野一起玩車的S黨摟過江野,「哎喲江哥,女人不就是這樣嘛,心情來了就提個分手,你晾她幾天,保準馬上就找你和好了。」
旁邊的人也朗聲應和,「就是就是,女人都是這樣,你就不能慣著她,越慣著越作,就我前兩天睡的那個娘們,前兩天懷孕了,S活找我要名分,我不給晾了幾天,這兩天還不是老老實實的跟我生孩子了。」
「要我說,江哥你就是對她太好了,有句話說得好,何必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呢,江哥你條件這麼好,幹嘛非得在一棵樹上吊S。」
江野被酒精麻痺的腦子迷迷糊糊地想,是這樣嗎?可安安不一樣。
他心裡的煩惱苦悶並沒有解決,反而愈演愈烈。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家裡,胃裡因為酒精翻湧難受,嘴裡也全是混合物的怪味。
他像往常一般理所應當地把自己扔在沙發上,然後喊:「老婆,安安,我回來了,快給我倒杯水。」
可等了許久,漆黑的夜裡並沒有亮起燈,房間靜悄悄的,隻有客廳上掛的鍾表滴答滴答地還像平常那樣轉著。
江野的酒醒了大半,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個大口子,呼呼的冷風往裡面灌,卻怎麼也灌不滿。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他想起來,安安走了。
再也沒有喝醉後第一時間遞上來的醒酒湯,玩到多晚回家依舊亮著的暖黃燈光,沙發上也再也不會有人蓋著毛毯等他回家。
江野從沙發上坐起,打開手機。
現在是晚上四點半,再過三個半小時他就給叔叔阿姨打電話,接安安回家。
他發誓,這次和好就和安安求婚,在全國最大的婚禮現場請最好的畫師來為他們畫最美的一幅畫。
對了,他要求婚!
他記得很早以前安安曾經親手為他做過一個戒指。
江野在臥室裡翻了許久,終於在塵封已久的行李箱裡翻出了那枚戒指,失而復得的感覺像是找到了全天下最珍貴的東西般放在胸口緊緊攥著。
9
江野聯系了曾經很多已經結過婚的同學,虛心求教他們怎麼求婚的。
以前的同學紛紛打趣,「哎喲和安安那丫頭在一起這麼多年終於要結婚了啊你們,想當年你們兩個在一起那個驚天動地轟轟烈烈,我還以為你們要比我早結婚呢,結果沒想到我都結婚了你們才求婚,哈哈哈。」
「可不呢,當年我們都打賭你們肯定是結婚最早的那個,結果誰能想到我們都結婚了你小子還談著呢。」
同學們毫不掩飾的話卻像利劍再次把江野扎得遍體鱗傷,他幹巴巴地扯了個借口打著馬虎眼糊弄了過去,等到同學走後蹲在地上嘆氣唏噓。
看著曾經的同學們家庭美滿,有的甚至都兒女雙全,他忽然間隱隱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很多。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攥緊手裡的戒指給自己打氣,等這次和好以後他就收心回歸家庭,也要跟安安結婚生孩子。
求婚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江野忙的焦頭爛額,內心卻是十分期待安安到了求婚場地是多麼的驚喜和感動。
這讓他隱約找到了曾經給安安第一次表白時那個緊張的自己,明白了自己從前到底多麼喜歡安安。
他站在我們結婚吧五個字下面想起來第一次給安安表白時的場景,那時候他春心萌動,緊張的心瘋狂跳動就像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一樣,這甚至是飆車和跳傘都無法帶給他的鮮活生命。
隻有在安安這裡,他的心才像是切實地活著。
「安安會喜歡的吧?」
江野一遍又一遍地確認著求婚場地的細節。
他迫不及待地給安安爸媽和朋友發過去求婚場地的照片,詢問,「叔叔阿姨,你們幫我參考參考,求婚場地這樣布置還有沒有什麼缺的,我再找人弄,是不是花太少了,要不……」
爸媽愣了一下,幹癟地打斷了江野,「江野小子啊,安安走了……」
「什麼?她去哪裡了?」
10
在江野緊張鑼鼓的準備求婚時,我已經到了機場。
備用機嗡的一聲彈進一個消息,蘇念辭又拍了一張照片,是江野抱著花站在花團錦簇的求婚場地看著我們結婚吧五個字發呆的照片。
「你們剛分手江野就要跟別人求婚了,你們之間的感情也不怎麼樣嘛。」
蘇念辭不甘心地試圖刺激我,我隻覺得可笑。
當年是我同情心大發讓江野把她帶回家,這麼多年,她一直免費住在我和江野的俱樂部裡,我也沒有要過她一分錢。
她白吃白喝,出去玩上學花的甚至都是我的錢。
我摩挲著右手跟照片裡江野手中一模一樣的戒指拍了一張照片回了過去,「是嗎,沒猜錯的話,他想求婚的人是我吧。」
我回完坐在機場等著登機,蘇念辭之後又發來了很多消息,我把這麼多年的賬單發給她,「還錢吧。」
我性格平淡,木訥無趣,不愛與人爭吵,但不代表我是個軟柿子沒脾氣,更何況對方還算得上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小孩。
把蘇念辭徹底拉黑後,我看著那張照片苦笑。
三年前,我的畫室剛剛成立,拿到第一筆費用,我偷偷地一個人做了這一對戒指。
我還記得那天我害羞的紅著臉把戒指遞給江野那天,他僵硬的收下戒指後摟著我說,
「老婆,求婚這件事情怎麼能讓女孩子來呢,寶貝你別急,等我以後有能力了再跟你求婚好不好?」
我看得出他的勉強不願,好像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們誰也沒有再提過結婚的事情,這枚戒指我也從來沒有見江野戴過,我還以為他丟了。
我摘掉手裡的戒指,沒再猶豫把它放在機場的垃圾桶上。
與此同時,手機嗡的一聲,彈來一個未知電話和一個陌生短信。
「安安,等我。」
機場的廣播正在呼喚著即將登機的乘客,我關上手機,沒回頭。
11
江野在機場轉了一圈又一圈也沒有看見那個他心心念念的身影,隻在打掃衛生的阿姨手裡看見了那枚戒指。
全球那麼多國家,叔叔阿姨也不知道安安上的是哪一架飛機,去的哪個國家。
江野漫無目的地像個無頭蒼蠅般在機場亂轉,一波一波旅客登機。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他確信這一次安安真的不會再等他了。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裡,已經發霉壞掉的蛋糕散在地上發出惡臭。
家裡他和安安的共同回憶,她一個也沒有帶走。
她們一起塗的石膏娃娃,做的雕塑小人,陶瓷水杯,情侶睡衣……她都沒有帶走。
她把它們丟下了,和他一起。
安安走了,把那些他們的所有回憶和他一起困在了這個房子裡。
江野不知道安安什麼時候回來,每天都在機場守著,總覺得會在下一次看見安安出現。
蘇念辭來找過江野一次。
安安走後不久,江野就把俱樂部解散了,蘇念辭沒有地方可以去,她也沒有錢,隻能去找江野。
「江野,我沒有錢了,你能給我……」
那時候江野已經在機場守了一個多月了,這一個月他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在這一個月裡被磋磨的不成樣子。
「滾。」
「江野,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可是你領回家的,我要是丟了,你也得對我負責。」
江野低著頭冷笑一聲,「領你回家的人不是我,是安安,要不是安安,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可你把她氣走了。」
江野猛地抬起頭看向蘇念辭,蘇念辭被他眼裡的狠厲和怨恨嚇得後退一步,可她這些日子已經欠了很多錢了,要是沒人管她的話,她就會被賣了……
「江野,求求你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看在我們兩個睡過的份上……」
「滾。」
江野紅著眼推開蘇念辭,狼狽地跑回家裡喝得爛醉。
卻在酒精的作用下心痛愈甚,寂靜的房間,昏黑的夜晚,再也回不來的愛人。
謝言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他嘆了一口氣,「你這是何必?」
江野睜開迷迷糊糊的眼,像是拽到了救命稻草般,絮絮叨叨語無倫次地說,「言子,言子我是真的後悔了。」
他說的前言不搭後語,但是話裡滿是悔意。
「我以前問,她為什麼一次機會都不給我,實際上她給我了啊,她給我了啊!」
「她說要給我畫一幅畫,我明明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可還是被蘇念辭發來的消息吸引走了,我總覺得我們來日方長,不差這一幅畫。」
江野抹了一把眼淚,哭得斷斷續續繼續嗚咽。
「那天走的時候,她叫住了我,說她想吃蛋糕,讓我回來的時候帶給她,還讓我早點回家,是不是那天我早點買完蛋糕回家,她就不會走了,我明明答應她了。」
「言子,我真的,真的好愛她,我真的後悔了。」
「她為什麼就這樣丟下我走了啊!」
江野在謝言懷裡哭得像個孩子,像是水裡抓不住浮木的孩子, 想要找個依靠, 蜷縮在地上抱住自己, 把頭埋在膝蓋裡哽咽。
謝言嘆了一口氣,將家裡喝完的啤酒瓶收拾好,叫了家政過來打掃,江野像是聽不見動靜般,就這個動作一動不動地蜷縮著。
「沈安發朋友圈了,她在南……」
江野抬起頭, 奪過手機,又哭又笑了半天,拿起手機哆哆嗦嗦地訂票。
然後洗澡, 刮胡子, 打開衣櫃認認真真的選好衣服,最後萬分珍重的將那兩個戒指捧在手心裡。
12
三個月後,我在南邊的某個小島上打開了許久沒有打開過的手機。
消息緩慢地隨著加載慢慢地彈出來, 這些日子有很多人給我發來消息。
我向爸媽報了平安,然後躺在沙灘的搖椅上眯著眼拍了張照片發在了朋友圈在陽光的照耀下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 是被凍醒的。
這個小島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
我打開傘,往租的民宿走去。
遠遠的, 民宿門口站著一個人, 淋得像個落湯雞, 還傻站在門口不走。
我快走了幾步,「哎, 這家民宿住滿了, 你去旁邊那家看看吧。」
「安安……」
我愣在原地,片刻又揚起笑臉,客氣地招呼,「你來啦, 先進去吧。」
江野的心被狠狠地揪起,他從沒想過再次見面沈安是這個態度。
他想過她會打他,會冷著臉讓他站在雨裡認錯, 會故作生氣地板著臉讓他道歉, 他想過很多, 唯獨沒有想過她會毫不在意地對他笑, 還客氣地請他進去。
她從沒有這樣過。
「安安, 我們不可能了, 是嗎?」
江野從來沒有想過說出是這麼艱難的一件事情,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劍,每說一個字都要把他的心攪碎。
我沉默地點點頭。
說完江野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蒼白著嘴唇點點頭, 然後頭也不抬地走了。
回去後江野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誰也不見,每日泡在酒裡。
再聽到他消息的時候是因為他喝酒喝出胃出血進醫院的事情,我做飯的手停頓了一下,「是嗎, 那媽你可得好好勸勸他讓他別把身體喝出事兒了,我爸公司還指望他呢。」
媽媽無奈地看著我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嘆了一口氣把電話掛了。
正好飯好了。
色香味俱全。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