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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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姐,等我出宮,我就去重金請見大師,我一定會找到解救宛宛姐的辦法的。」


我溫婉地笑了笑,其實我們都知道,如今想要離開東宮,怕是沒那麼容易。


 


可是我陪著她滿心希冀地謀劃出宮後的未來時,誰都沒有打破自己心中的小小期望。


 


申請出宮的調令不出意外地被太子攔了下來,太子匆匆趕了過來,語氣鄭重懇求。


 


「月兒,我是不會放你走的,你再等等我好嗎?」


 


她失落地卸了一口氣,又把所有的家當歸於原位。


 


我忍不住說我願意幫她離開。


 


可她隻是搖了搖頭,誠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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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姐,就算出了宮,太子也會派人把我抓回去的。」


 


「他待我極好,我是知道的,隻是我想要的,他給不了我。」


 


「我就和他慢慢耗著,沒準哪一天他想通了,他就願意放我離開。」


 


她說這話時,嘴角還帶著安撫我的笑意,可我的心卻生生地發疼。


 


我們誰都沒有在意太子那天說的「再等等」是什麼意思。


 


然而不久之後,太子登基,繼位大統。


 


繼位之後的第一件事,卻是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立身份低微的她為皇後。


 


原來愛一個人,就是把所有的偏愛,都給了她。


 


可皇帝的愛,終究不會隻給一個人。


 


大婚的前一夜,她的臉上沒有開心,也沒有難過,隻有坦然接受一切的釋然。


 


天幕繁星點綴,皎潔的銀月掛在了重重高牆之外。


 


她呆呆地望著那輪月亮失神了許久,轉過頭問我。


 


「宛宛姐,離開皇宮就那麼難嗎?」


 


我知道她不需要答案,所以我隻是堅定地告訴她。


 


「隻有我在,我就能護住你。」


 


08


 


無論是從前身份低微、無權無勢的婢子,還是如今高高在上、貴不可言的皇後,她還是從前的那個模樣,古靈精怪,沒大沒小。


 


剛開始我有些憂心忡忡,問她是不是在強顏歡笑。


 


可她隻是認命的說,語氣無奈。


 


「事已至此,也隻能得過且過了。」


 


「況且有宛宛姐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太子成為了皇帝,後宮裡的嫔妃與日劇增。


 


那怕月兒並不懂政事也敏銳地意識到後宮裡的妃子與朝堂中官員息息相關。


 


盡管如此,皇帝對月兒的偏愛卻從未減少。


 


雖然皇帝對月兒並不愛他的這件事耿耿於懷,但在他的心中,隻有月兒,才是他唯一的妻子。


 


除此之外,後宮中的其他女子,不過隻是他為了平衡權力的工具。


 


登頂高位,月兒才越發明顯得感受到皇宮的冷血無情。


 


無數正值妙齡的女子一輩子被困在深牆大院,為了皇帝一丁點的寵愛,爭得頭破血流。


 


那些翻來覆去的深夜,她睜著迷茫的眼問我,也問她自己。


 


「宛宛姐,我能為她們做些什麼?」


 


我用手蓋住她的眼睛,哄騙她道。


 


「你已經是皇後了,你可以讓很多人活下去。」


 


我感受到我的手掌有些湿潤,是她的眼淚打湿了手心。


 


她好像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後宮大權在握的皇後,後宮裡的生S予奪,隻在她的一念之間。


 


我聽見她說。


 


「宛宛姐,你會幫我的吧。」


 


「會,我會永遠守在你的身邊。」


 


那天之後,她忽然好像從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成為了一個真正母儀天下的皇後。


 


她開始對後宮大大小小的事務逐漸上心,改善宮女太監的生存環境,完善和制定更為公平的規章制度。


 


這注定是一條滿身荊棘的路,她卻義無反顧地走了下去。


 


而我會永遠陪著她,保護她,替她擋下她身邊所有的風風雨雨。


 


那怕我和皇帝給她構建的,隻是一層虛無縹緲的偽裝。


 


可倘若能蒙騙她一輩子,她又何嘗不是幸福快樂的。


 


日子就這麼安安穩穩地過著,倒也算得上平淡。


 


邊關將士大勝歸來,皇帝舉辦盛宴,她陪同出席。


 


宴會上,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席位上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子,興高採烈地和我偷偷分享喜悅。


 


「宛宛姐,我知道她,沈老將軍的女兒,聽說這一戰還是她拿了敵方首級,憑著這份軍功,這次她應該會被冊封為將軍。」


 


「我朝第一位女將軍,我可太喜歡她了,我話本子裡的女主角都是照著她來寫的。」


 


我看著她臉上的羨慕與欽佩,斂下眼儉,遮掩住眼中的復雜。


 


沈老將軍的女兒沈心怡,巾幗不讓須眉,紅顏更勝郎兒。


 


可惜,再次見到她時,卻是在皇帝的後宮。


 


月兒眼睜睜地看著當初驚鴻一瞥的沈心怡,從英姿颯爽、上陣S敵的將軍,逐漸在後宮磋磨成一個自怨自艾的婦道人家。


 


她滿心憤懑不平,使勁地攥住皇帝想找他討要一個說法。


 


可皇帝隻是憐憫地望著她,輕柔地說。


 


「月兒,國家大事,權力制衡,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她痛苦地反駁。


 


「可國家大事,為什麼一定要犧牲無辜女子的一生?」


 


誰都沒有說話,誰都給不出答案。


 


後來我把她抱在懷中,任她無聲的淚穿透我的靈魂。


 


很奇怪,明明這些反復上演的悲劇我早已視若無睹,可那一瞬間我卻感到了一陣心痛。


 


或許曾經的我,也不過是權力束縛下一具身不由己的枯骨。


 


09


 


皇宮的日子一成不變地過著,隔一段時間宮裡又來了一位姑娘,不知是哪位權臣的子女。


 


朝堂上的瞬息萬變,時刻影響著後宮裡的榮辱尊卑。


 


間或又聽聞哪位妃子失了寵,又有哪位妃子被皇帝寵愛有加。


 


唯一不變的,是永遠都被皇上放在第一位的皇後,無人可及。


 


月兒心腸慈悲,不喜S生,後宮嫔妃犯事,最多也不過發配冷宮。


 


何況在月兒的整治下,即使是冷宮的日子,也不會再像從前一樣遭受磋磨。


 


「吃飽喝好,不缺衣短食,不受人欺負,再讓她們每天在冷宮種種菜,養養花,做點義務勞動,就當是在坐牢了。」


 


聞言我笑了笑,我朝可沒有那個犯人,能過得像她們一樣舒適。


 


可月兒隻是嘆了一口氣,悲憐地說。


 


「這麼多女人關在後宮裡,無所事事,每日就隻能玩些心機手段,爭一爭皇帝的寵愛。」


 


「都是為了生存!」


 


慢慢的,她開始勸說皇帝將一些身世不涉及朝政的女子放出宮外。


 


皇帝看著她天真的臉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月兒,如今這個世道,將她們趕出宮去,就是在逼她們走上S路。」


 


她憤憤不平地反駁道。


 


「你怎麼就能確定她們就不能在這個世道獨立生存呢?」


 


「我在宮外也有幾家話本鋪子,若她們願意隱姓埋名,自立更生,到時候出了宮,我也可以收留她們,至於日後她們想做什麼,全憑自己做主。」


 


皇帝隻是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寵溺道。


 


「就聽你的。」


 


普通人的命運,他一個天下至尊,其實從未放在心上過。


 


可他的三言兩語,卻能決定很多人的未來。


 


上位多年,皇帝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很多事情,已不再需要受到權臣的制衡。


 


與之相比的,則是後宮裡的嫔妃日漸減少。


 


她們去了哪裡,誰都不知道。


 


正如月兒所說的,她們日後想做些什麼,全憑自己做主。


 


她能做的,隻是給那些困在皇宮裡的女子另一個的選擇。


 


她懷孕的那一年,皇帝小心翼翼地帶著她登上了宮門城牆。


 


幾萬大軍鎧甲加身,肅穆莊嚴,如同一把把斂著寒光的利刃。


 


大軍前方,高頭大馬上多了一位意氣風發、氣宇軒昂的將軍,皇宮後院裡少了一位滿頭珠翠、日漸消磨的嫔妃。


 


高升的旭日映襯著將軍的勃然英姿,雖是女扮男裝,但那雙堅韌不拔的眼眸,一眼便了然,她是沈心怡。


 


月兒笑得很滿足,她說。


 


「比起生不如S地待在皇宮裡,沈姐姐應該更願意衝鋒陷陣,上陣S敵。」


 


我驀地像起她從前總是說,世界很大,她想出宮去看看。


 


可她成為皇後後,她再也沒說過這句話了。


 


我問。


 


「那你呢?」


 


她牽著我的手,笑了笑。


 


「年少輕狂,被你們慣得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


 


話落,她又沉默了很久,像從前一樣問我。


 


「宛宛姐,離開皇宮就那麼難嗎?」


 


她沒有等我回答,自問自答道。


 


「但是我已經幫很多女孩逃離這個皇宮了。」


 


10


 


皇宮的日子還是像從前一樣平平無奇地過,春去秋來,不知走過了多少四季。


 


後宮的人越來越少了,有時走在寂靜無聲的宮道上,仿佛萬籟寂寥。


 


她的發絲不知何時染上了幾絲霜華,溫柔的笑容帶著歷經風霜的沉澱。


 


後宮除她以外空無一人時,小公子都快長得比她還高了。


 


她轉過頭朝我打趣。


 


「宛宛姐,我沒想到這一世,我還能和他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而我還像從前那樣如影隨形地跟在她的身邊,隻是慢慢的、慢慢的,我從牽著她,到與她並肩而行,漸漸地變成了攙扶著她。


 


直到她霜華滿頭、白發蒼蒼之時,我才驀地反應過來。


 


原來人不僅是會長大的,也是會變老的。


 


那天的夜晚黑壓壓地很沉,她像小時候一樣把我當大娃娃抱在懷裡入睡。


 


我輕聲哄她睡覺, 她沒睡著,開始絮絮叨叨地回憶往事。


 


她說她和皇帝的初遇,那時的皇帝還是小太子,臉上的奶膘還沒完全褪去, 一副裝作大人的模樣實在過分可愛。


 


她還不知道那是太子, 整天偷偷摸摸地和他一起玩耍。


 


誰能想到, 隨便遇見的一個小朋友,會成為庇護她一生的貴人呢!


 


說著說著,她忽然又哭了。


 


她說她早就找了大師, 大師說可以送我去輪回。


 


「可是宛宛姐,我舍不得你。」


 


「我送了那麼多女孩出宮, 卻就是舍不得送你離開。」


 


我像安撫稚童一樣溫柔地拍著她的背,輕柔地哄她入睡。


 


我看著她熟悉的面容刻上了時光的痕跡,可她從小到大的模樣卻始終被我銘記於心。


 


我記得兒時我幫她教訓欺負她的人時,她興高採烈地圍在我的身邊,高興地誇贊道。


 


「宛宛姐, 你就是我的金手指。」


 


我也記得她每個痛不欲生的不眠之夜, 把頭埋在我的懷裡大哭一場。


 


她的一瞥一笑, 點點滴滴,都跟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緩緩浮現。


 


我嘆了一口氣。


 


人的一生,怎麼就這麼短呢?


 


我陪她去白馬寺時, 她拒絕了我的扶持, 一個人顫顫巍巍地登上了長長的山階。


 


她說這條長階,她背著我偷偷摸摸走了很多次。


 


一步一跪,就這麼走到了佛前。


 


「宛宛姐, 你的下一世, 我就不在你身邊了, 你一定要過的好。」


 


那是她最後一次在佛前為我祈願。


 


她與世長辭的那一日,窗外風雨飄搖。


 


她定定地看著窗外的那堵最高的高牆。


 


一牆之隔,曾是那個明豔燦爛的小女孩心心念念的宮外。


 


「世界那麼大, 我想出宮去看看。」


 


可是那堵高牆, 她一輩子都沒能翻過去。


 


從前是身不由己, 後來是年歲已高,身不能力行。


 


窗外的一顆梅花樹在風雨中枝丫亂晃, 一朵飄零的梅花探進了屋內。


 


她突然SS地攥住了我的手腕,柔聲問我:


 


「宛宛姐,宮外是什麼樣的, 你代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我說。


 


「好。」


 


......


 


我睜開眼的那一刻,我獲得了新生。


 


不同尋常的是, 我還帶著上一世的記憶。


 


「宛宛姐,你的下一世,我就不在你身邊了,你一定要過的好。」


 


我過得很好,這個世界多姿多彩、五彩繽紛, 是她曾給我說過的故鄉。


 


兒時在搖搖車裡幼稚地搖晃, 稍微長大了背上小小的書包邁進學校,朗朗讀書聲中,不知不覺就悠悠長大, 未來的道路,有成千上萬個選擇。


 


我忽然就明白月兒拼命逃離皇宮想要追尋的自由與平等,原來是這個時代賦予她與生俱來的權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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