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學弟。
幾天後回去上班，沒想到醫院門口卻圍了十幾個人。
走近看。
幾人還有些眼熟。
有李明澤的兒媳婦，吳恩義的兒子以及一些老病人拖著家屬。
見到我的一剎那，他們全部湧了上來。
帶著哭腔：「高醫生總算找到你了，求求你回來做手術吧。」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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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眉頭緊皺：「你們這是幹什麼？」
老人拉著我手，淚眼婆娑。
「高醫生你救救我們吧，沒有你在，我們這群人可怎麼活啊。」
原來一部分人出院後，因沒做好護理工作導致病人出現並發症。
另一部分人轉院後，那邊的醫院發現手術有難度。
隻能另外請專家過去。
而請專家的飛刀錢，卻要患者自己出。
這群人就不同意了，認為醫院是在騙他們的錢。
因此堅決不同意出這個錢。
他們商量之後，決定回去打探我的消息。
他們一個個滿心期待地看著我。
我反問：「你們不害怕我又喝葡萄糖，然後記在你們的賬戶上嗎？」
這些人聽到我說的話，臉上的笑容變得尷尬起來。
古銅色皮膚的男人舔了下唇角：「高醫生，那件事是俺們誤會你了，後來衛生局來查了，醫保局也來查了，所有賬戶他們都清清楚楚地給俺們列了一遍，那幾瓶葡萄糖確實不是從賬上記的……和您沒關系。」
「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們吧。」
李澤明的兒媳婦接話：「俺們農村人，不識幾個字，胡亂說一通。」
知道自己不懂，還亂說。
現在把人都得罪光了，才知道回來找我。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我冷漠搖搖頭：「我幫不了你們，你們回去吧。」
「別走啊，高醫生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說著幾人將躲在人群後面，吳恩義的兒子，還有李秀芬孫子等人都拉了出來。
「這件事和我們沒關系啊，都是這些人說的，說您吞了病人的錢。」
他們指著幾人情緒激動：「都怪吳恩義，都是他拍了您的視頻，才讓大家誤會了！」
上次吵著鬧著，帶頭的吳恩義兒子，李澤明兒媳婦等人臉上賠著笑。
「對不起，對不起高醫生，那天是我們太激動了。」
我一邊撥開人群一邊往醫院大門走去：「你們找我有什麼用，我已經離開人民醫院了，以前的事情也和我沒關系。」
撲通——
前面的幾人烏壓壓一片朝我跪了下來。
「高醫生，我們跪下來求你了。」
「是啊，高醫生，你怎麼能見S不救呢？」
「不是你說的醫者仁心嗎？」
我皺眉：「你們跪下也沒用，我現在是邵氏仁濟醫院的醫生，你們要是想讓我做手術，可以住院來找我，我怎麼可能跑去別的醫院給你們做手術。」
有人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我們住不起啊，私立醫院。
「你就免費飛過去做個飛刀不行嗎？」
我氣笑了。
這群人，來我這兒就是想免費蹭個飛刀。
當我是冤大頭。
「這得兩個醫院的科室、醫生一起協商，不是你和我說了算，而且我沒聽說哪個醫生做飛刀不收錢的。
「還有，你們現在也不是我的病人了。」
我拒絕後轉身，走進醫院大門。
吳恩義的兒子騰地一下，梗著脖子站了起來。
他面紅耳赤，青筋暴起：「我看你就是見錢眼開！不管我們這些病人S活！」
8
「當了私立醫院的醫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我們這麼多人過來找你，又是道歉又是哀求的，你憑什麼不願意給我們做手術！」
吳恩義的兒子說得唾沫橫飛。
這邊李明澤兒媳婦直接擠開人群，朝我破口大罵：「你有沒有醫德，救S扶傷不是你這個醫生應該做的嗎？」
在場的十幾個人異口同聲。
「是啊，俺們都坐了老遠的車過來求你，你還不跟俺們回去！」
「難道你沒有一點慈悲之心嗎？」
「跟俺們走！」
說著十幾雙手朝我抓來。
「保安！」我急忙往後退。
保安室裡的幾名保安見狀，連忙將我攔在身後。
場面過於混亂。
4 個保安攔著十幾個人。
這些人又是抓又是撓的，嘴裡還不停大喊大叫。
門診大廳裡的所有人都吸引了過去。
見到人群漸漸圍了上來。
吳恩義的兒子故意喊得越發大聲了：「看看，看看，這就是高麗珍醫生，她見S不救，黑心腸，你們可千萬別找她看病啊。」
由於他的帶動下，其他幾人也紛紛大喊出聲。
「對，你們千萬別找高麗珍，她醫德，人品極差！」
我被氣笑了。
他們這群人是見道德綁架不行，來軟的，來硬的都不行。
現在用上了汙蔑。
大廳裡，正好有我前幾天看過的病人。
是個 70 多歲的老奶奶，她開口問道：「高醫生怎麼人品不行，醫德不行了？」
「她不給我們做手術，拒絕患者。」
我笑笑：「行，你們住進來，我就給你做手術。」
「不行。」
吳恩義的兒子有些心虛地喊：「你必須回到省人民醫院給我們做。」
老奶奶疑惑了：「為什麼？」
「因為，因為……這裡太貴了！俺們住不起，高醫生跟我們去省人民醫院，就能免費給我們做手術！」
這十幾個人連連點頭附和。
「呸！」
老奶奶一臉鄙夷地說：「我總算聽明白了，你們這群人，自己沒良心還罵醫生。
「高醫生的事情我從新聞上看到過，不就是她術後喝了幾瓶葡萄糖水，你們就把她給舉報了，害她丟了工作。現在居然還有臉來讓她給你們白白做手術？
「醫生先是人，再是醫生，你們就是一群沒良心的白眼狼！」
說完，周圍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原來是他們啊，居然還有臉過來。」
「如果高醫生給我做手術，不要說幾瓶葡萄糖水了，就算幾百瓶我也願意請她喝。」
「真是不要臉，現在還道德綁架加汙蔑高醫生，多虧了高醫生脾氣好。」
面對眾人的一頓指責，幾人臉色灰白。
卻仍然嘴硬。
「你們懂什麼，俺們沒錢！」
老奶奶拄了拄拐杖：「沒錢，不代表沒良心！」
伴隨著謾罵，這些人都被趕來的大批保安推搡著，給趕了出去。
可隔天，他們卻在醫院門口拉起了橫幅。
9
領頭的吳恩義兒子表示，隻要我一天不給他們做手術。
他們一天就不回去。
我又好氣又好笑：「腦外科的專家又不止我一個，更何況你們的並發症其他醫生也可以處理，為什麼一定要找我。」
「俺們沒錢，如果是高醫生你的話，我們已經付過一次手術費了，這次你肯定得幫我們免費做！」
「對，就是這樣子！」
「胡鬧！」
我大吼：「這是醫療，不是商品買賣！
「你們現在帶著人回去，找其他醫生，說不定不會錯過救治時間，不然拖久了，會出人命的！」
這幾人面面相覷，拉橫幅的手也松了下來。
「別聽他的！」
李明澤兒媳婦和吳恩義兒子，異口同聲地說：「她這是想把我們騙回去呢，回去又得找醫生花錢，我們不能走！」
「對，我們不走。」
「你們不走，我也不走了。」
這些人，我實在沒辦法。
隻能跟他們這樣耗著了。
可沒過幾天，門口的這群人突然不見了。
就在我以為他們熬不住放棄時，這天中午我從食堂回來的路上路過門診，一陣喧鬧。
好個渾身帶血的患者和醫生從裡面衝出來。
他們慌亂的面孔還帶著血跡。
看見我的瞬間，一個護士衝我喊：「高醫生快跑，S人啦！」
10
我心頭一跳。
朝著他們身後望去。
隻見一個中年男人揮著一把大刀見人就捅。
原本老實巴交的臉上，五官猙獰鐵青。
白刃反著光，鮮血滴滴答答地滴了一路。
看見我的瞬間。
他提刀朝我奔來，鮮血和唾沫橫飛：「是你害了我媳婦兒，我要S了你！」
我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頭皮一麻，我邊跑邊喊：「S人是犯法的，你別一錯再錯了！」
這個男人我認識，正是和吳恩義一群人來找我的人之一。
「黑心醫生，我要你給我媳婦償命！」
男人的怒吼聲幾乎響徹整個門診。
我往門診部的 CT 室跑去，那裡的鋼制大門絕對能保命。
CT 室大門關上的瞬間，男人憤怒地拍著門板。
裡面放射科的醫生已經被嚇壞了。
10 分鍾後，保安和警察都到了。
短短十幾分鍾，男人就被按在了地上。
我和其他醫生才從 CT 室裡出來。
男人被按在地上後還使勁掙扎，嘴裡不斷叫囂：「放開我，我要S了他們！」
他雙目猩紅，明顯S紅了眼。
「要不是你不願意去給我老婆做手術，她也就不會S，你賠我老婆的命！」
男人說話斷斷續續。
我還是聽清楚了他這麼做的原因。
一時間，洶湧的怒意在胸腔內奔騰。
我怒罵：「我說了多少次了，讓你們去住院，去找別的醫生，你們就是不聽！
「為了貪小便宜，為了掩蓋自己的自私，你們不去治療，然後把所有的責任推卸在醫生的身上！
「害S你老婆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正是你，是你的愚昧，是你的無知，是你的偏執！」
原本還在掙扎的男人突然停下了動作。
他呆滯麻木的臉上充斥著不可置信。
「不是我，不是我……」
「你不僅害了你老婆，還害了這麼無辜的人！」
我指著他鼻子罵：「看看那些被你砍傷，被你S害，他們做錯了什麼？
「你這個懦夫！隻有懦弱者才會抽刀向弱者砍去！」
男人滿臉空洞，被武警押了下去。
這場駭人聽聞的醫鬧，造成了 8 人S亡，18 人被捅傷。
這裡面包括我的同事，我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屬。
經過警方的調查，我才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那個男人來到醫院。
趁著中午安保松懈的時候帶刀進了醫院。
巧的是，我正好在食堂吃飯。
他問了第一個人，是名小護士。
小護士正在儲物室裡整理東西，回答他說不知道我在哪裡。
男人拿刀直接割了她的脖子。
小護士成了第一個受害者。
由於在儲物室，過了很久才被人發現。
第二名受害者是個清潔工大叔。
大叔低頭工作，根本沒注意到他問了什麼。
男人一氣之下S了他。
一連S了兩個人後，他S紅了眼。
11
就這樣，他一路S到門診。
此刻的他已經完全淪為了泯滅人性的惡魔。
「聽說S的那個小護士，明天就要訂婚了，她和男友長跑 7 年，昨天還剛剛領證，可惜啊……」
「還有王伯，過幾天也要退休不幹了，兒子說要接他去享清福，沒想到會這樣子。」
「S的那個王阿婆，90 多歲了，前段時間手術時突發腎髒衰竭，我們大家都以為這次她熬不過去，後面高醫生來了，她也漸漸好了，誰也沒料到意外比病魔先奪走她的生命。」
「我老婆那天剛查出懷孕，一直孕吐，幸虧我讓她回去休息了，不然後果……」
「還有趙海波，多好的小伙子，就這麼S了。」
「我親自抬他進的手術室，4000ml 啊，幾乎全身的血都被換了一遍，可我，還是沒能救回他……」
「最近傷醫事件太多了，我們救S扶傷，到最後卻救不了自己人，太讓人寒心了。」
同事們捧著白色蠟燭，滿目悲戚。
有人帶著哭腔，訴說那天的情景。
我聽完之後，渾身發抖。
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這些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簡直是畜生。
「對不起，要不是我的原因……」
我起身，朝大家鞠了個 90°的躬。
「高醫生怎麼能怪你！」
有人打斷我的話：「不管他們要S的人是誰, 都不可以。」
「對啊，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你盡職盡責, 把他們治好了，是他們思想執拗，起了S人的念頭……」
這時門外響起匆匆的腳步聲。
院長苦大仇深地推門進來。
「高醫生, 吳恩義那伙人又舉報到上頭了！」
12
吳恩義和李澤明S了。
這次, 他們的兒子, 兒媳婦或者是親戚, 認為是我之前的手術才造成了他們親人的S亡。
「他們這次聲勢浩大，說是人民醫院或者是你必須賠償他們家屬每人 100 萬, 不然不會善罷甘休！」
我瞬間明白，他們這是想訛錢了。
怪不得, 他們一直都不肯找別的醫生, 就盯著我。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我冷笑：「行醫這麼多年，是我終究沒看透人性。」
我嘆了口氣。
院長勸我不用擔心：「我們醫院有最好的律師團隊，高醫生你不必擔心！
「還有經過這次的惡性傷醫事件, 我想上頭也會關注我們的情緒和要求。
「別怕, 我們大家都陪著你！」
我有些哽咽：「謝謝大家沒怪我, 謝謝你們！」
撫平了情緒之後, 我靜下心來想了想。
然後打了個電話給一個在警局工作的朋友。
把關於吳恩義兒子還有李澤明兒媳婦等這些家屬的事情講了一遍。
「那個男人的妻子是我的病人。」
對方問：「所以你覺得是這群人挑撥了他？」
「我不知道, 但我有點了解這個男人，老實有些過頭, 不愛說話, 很愛他老婆。」
將我的反饋的信息報上去後，警察再次展開了調查。
從男人口中確認了。
這件事確實是吳恩義兒子提起的。
他經常在男人面前說醫院怎麼賺黑心錢，怎麼把他老婆的病給治壞了。
警方很快逮捕了這些人。
吳恩義兒子和其他人在被抓之前，還在醫院門口舉橫幅。
我是親眼看著他們被抓走的。
吳恩義兒子一邊掙扎, 一邊哭喊：「冤枉啊, 和我沒關系啊, 我就說了幾句話, 我怎麼知道那個傻子當真了，跑去S人啊。」
李澤明兒媳婦指著吳恩義兒子尖叫：「警察同志，不關我們的事情，都是他幹的！
「要不是他讓我們跑來訛錢, 也不會出事啊，我們農村人, 什麼也不懂啊！」
「說什麼呢, 臭婊子！都是你的主意，你作S推給我！」
「我呸！都是你這個壞東西, 明明不想治你爸的病, 還搞得自己跟個孝子一樣！冤枉人家醫生！
「分明就是你自己晚上把你爸的氧氣管拔了！」
話還沒說完，男人上前抽了女人一巴掌。
但他很快被警察給按住。
女人披散著頭發像個瘋子：「還有你，你, 你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想你們做的好事！
「要S就一起S！」
幾個人居然在警察面前相互指責、謾罵起來。
警察將這伙人全部帶了回去。
我冷漠地看著他們互相推搡著被押上警車。
「高醫生，還有 10 分鍾後開始查房了。」
「高醫生，56 號床病人突發噴射性嘔吐。」
我穿上白大褂走進病區：「聯系 CT 室, 我馬上來。」
長長的走廊人來人往，監護儀的警報聲此起彼伏。
我加快了步伐。
裡面的病人還在等著我。
「手術室預約 10 點，明天有個開顱手術。」
「收到！」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