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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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緩緩開口:「不,不是,我不是帕西法爾。」


 


副本中,居民的理智會隨著時間逐漸消失,在慶典這一夜徹底淪為本能支配的怪物。


 


此時此刻,我面前的這團不可名狀也是一樣,祂本不該還有過多的理智和私人情感。


 


但祂卻更加驚恐地躲避著我,躲避著我的視線。


 


「帕西法爾是人類,是你喜歡的人類,不是怪物……不是我。」


 


柔軟的花束似乎成了天底下最鋒利的武器,要把這團龐然大物,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了。


 


「到底誰說我喜歡人類?」我歪頭看祂,「我沒這麼說過吧?我不是曾經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你,我很喜歡你,而且隻是你嗎?」


 


「隻是你的意思就是,隻要是你,不管是人類還是怪物,我都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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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長先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陰影中忽然試探般,伸出了一條幾近透明的觸手。


 


觸手卷走了我手上的花,鎮長先生的聲音卻依舊悶悶不樂。


 


「你騙我,你一定是因為害怕才欺騙我……你總是在騙我。」


 


這就純冤枉我了。


 


雖然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但忘了的事,怎麼能作數?


 


這騙子我不樂意當。


 


當當土匪還行。


 


我截過正要往回縮的觸手,牽到唇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仿佛時間回轉,月色下的金發青年曾在我手心落下一滴淚,如今我將那滴眼淚,以另一種方式還給他。


 


「別哭啦,大家都看著呢。」


 


我一路順著湿噠噠的觸手摸過去,終於摸到了藏在陰影中,正不住顫抖的巨大怪物。


 


「好了帕西法爾,不要鬧別扭了,我們一起過節好不好?」


 


30


 


慶典仍在繼續,但鎮長先生拐走了獻花者,提前撤退了。


 


布蘭小姐和圖尤也在街上一同狂歡,診所一時間空蕩蕩的,讓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你不想去過節嗎?外面看起來很好玩。」我摸了摸帕西法爾。


 


習慣了之後,這種軟乎乎黏噠噠的手感竟然讓人莫名上頭。


 


「不出去,」帕西法爾被我捏得直哼哼,「我不好看,不要出去。」


 


「誰說你不好看的?」


 


雖然平心而論,人類時的帕西法爾的確貌美無雙,但怪物樣子的他也很不一般啊。


 


人類喜歡個子高的男生,看他現在多高啊。


 


全民偶像三太子隻是三頭六臂,而他擁有數不清的觸手。


 


「帕西法爾,你簡直完美,你是我見過最帥氣最棒的怪物了。」


 


釘在我身上的目光,重新染上了溫度。


 


更多的觸手從陰影中探出,慢慢纏上了我的身體。


 


「可是你拋棄了我,明明在我還是人類時,你說過會陪著我的。」


 


「可我一變成怪物,你就不要我了。你害怕我,你和其他人一樣害怕我。」


 


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任由觸手們在我皮膚磨蹭吮吸,竭力表達誠意:


 


「帕西法爾你知道我失憶了,我不記得的事,當然不能作數。」


 


觸手靈巧地解開了我的扣子,順著縫隙滑了進去。


 


黏黏的,湿乎乎的觸手,將液體肆意抹在我全身各處。


 


「怎麼能不作數呢?」


 


窗外烏雲散去,圓月逐漸顯露。


 


陰影中,怪物猙獰扭曲的觸手還在興奮地動作著,但上半身卻變回了妖冶的美麗青年。


 


畫面是如此詭異,卻又在夜色下,顯得如此蠱惑人心。


 


帕西法爾痴迷地看著我,似乎連那雙藍眸都化作了奔湧的浪潮:


 


「忘記了也沒關系,我會仔細幫你回憶,直到你想起我為止。」


 


31


 


嘖嘖作響的水聲伴隨慶典的樂聲起伏不停。


 


我癱軟在觸手擰成的軟榻上,仰頭看到了窗外漸明的天色。


 


在帕西法爾抱著我不住磨蹭頂弄時,耳邊突然傳來「叮——」的一聲。


 


天色將明,慶典結束了。


 


活到了副本結束的玩家,就這麼自然而然地通關了副本。


 


也是在通關的一瞬間,被規則抹掉的記憶,全部恢復了。


 


我想起了一切。


 


想起自己為什麼會被選入副本,想起和帕西法爾在《信仰》中的初遇。


 


想起被所謂的隊友騙走道具,想起自己被他們虐S,隻為引出帕西法爾。


 


什麼啊。


 


「誰拋棄你了?」


 


我捏著帕西法爾的耳垂,沒忍住咬了一口:「我當時是個新人玩家,我怎麼知道自己帶不走副本裡的小怪物。」


 


在最初的副本中,帕西法爾也是那個世界故事的核心。


 


但與怪物小鎮不同,《神教徒的信仰》是人類主導的世界。


 


帕西法爾原本隻是個無辜的孤兒,卻被教徒們選中,成為承載罪業與汙垢的載體。


 


如果不能在獻祭儀式舉行前SS帕西法爾,那麼帕西法爾會成為邪神降臨,屠戮整個副本。


 


所以對玩家來說,最簡單也是最方便的通關方式,就是SS尚且弱小的人類帕西法爾。


 


能被選中成為玩家的,都是在現實世界犯下極大罪孽的人,這樣的人,當然不會介意SS一個無辜的孩子來換自己活命。


 


我其實也沒比那些人高尚到哪裡去。


 


可那時候的帕西法爾,讓我想起了我的弟弟。


 


到底是於心不忍,所以我帶他逃跑了。


 


當時我初入遊戲世界,不知道一切都是已發生的事實。那個人類帕西法爾,隻是過去的一抹投影,是在無數次輪回中被凌遲的一小截觸手分神。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救下他。


 


帕西法爾在同意和我潛逃之前,曾問過我:


 


「你是為了把我騙出去S掉嗎?」


 


「我不是。」


 


「那你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後悔救下我,然後拋棄我嗎?」


 


「我不會。」


 


我沒能救下自己的弟弟,起碼可以救下這個孩子。


 


我沒有。


 


最後帕西法爾還是被抓了回去,成為了獻祭品,然後作為邪神歸來。


 


遊戲到了這一步,一般玩家就活不成了。


 


好在新人本都是單人副本,我起碼沒連累到其他人。


 


但我沒S。


 


邪神屠戮了教堂,將所有神教徒都S了個幹淨,卻唯獨留下了我。


 


他好像恢復了一點理智,瑟縮地在滿地屍體中靠近我。


 


「你……還願意帶我走嗎?」


 


願意的。


 


可這違反了系統的規則。


 


怪物是輪回中的投影,是無法離開副本的。


 


在我牽著他的觸手,走出副本的那一刻,身旁的影子就化為了泡沫消失。


 


我感到遺憾,但後來知道那個副本仍在繼續運轉,也就接受了事實。


 


可能就像看了一段交互電影,我們之間的交流不管多麼真實,在我走出那個世界的一刻,一切就都結束了。


 


本來是這樣的。


 


但被留在副本中的小怪物,強烈的不甘影響到了本體。


 


那段記憶被融合,於是本沒有得到救贖的怪物,擁有了一段新的記憶。


 


一段美好的,卻又被拋下了的記憶。


 


從那之後,我的遊戲之旅變得奇怪起來。


 


我總能在副本中,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 NPC,他們外貌截然不同,性格卻詭異得相似。


 


玩家每個副本抽到的角色都不同,於是那個 NPC 當過我的老師,當過我的同學,當過我的家長……


 


漸漸地,我開始能分辨出,這是同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穿梭在不同副本中的,但我認出了那雙含著幽怨的,似乎隨時能落下淚的藍眼睛。


 


再後來,我想起了雪夜隨我奔逃的小少年。


 


那個不小心被我落在副本的小怪物。


 


原來是他。


 


原來一直是他。


 


32


 


最後一個副本通關,遊戲結束。


 


再一睜眼,我回到了現實世界。


 


身體內外被黏液裹挾的奇怪感覺還沒褪去,身體卻已經幹爽無比。


 


好像有關遊戲的一切,都隻是我昏迷時的一場夢。


 


但我知道不是的。


 


原本應該橫亙在客廳的肥胖屍體人間蒸發,我的賬戶上也莫名多了一串一輩子也揮霍不完的數字。


 


是通關遊戲的獎勵。


 


它抹去了我在現實犯下的罪行,又給了我一筆可以安心「退休」的工資。


 


是的,罪行。


 


所有被選中進入遊戲的人,都是在現實中犯下滔天罪孽的人。


 


比如吳森就是個詐騙犯,他靠著正氣的外表和能言善道的嘴,騙走了無數人的積蓄,害無數家庭家破人亡。


 


比如那個溺S在酒桶裡的男人,是酒後亂性非禮路過的女子,又因對方反抗,將其和好友活活打S。


 


比如那個在餐館被烤熟的男人……


 


還比如我。


 


我親手毒S了我的生父。


 


S人本就是罪, 更遑論SS至親。


 


我不是不知道, 一旦S了他,我的人生也就走到了頭。


 


但我不能不為母親和弟弟報仇。


 


一個想吃絕戶的鳳凰男,連同小三燒S了自己的發妻和兒子, 如果不是因為那天我偷跑去網吧玩,連我也會S在火場裡。


 


那之後, 鳳凰男靠著妻子的遺產,靠著不明真相者的同情, 賺得盆滿缽滿。


 


他有了足夠的錢, 有了新的妻子,也就不太在意我的S活了。


 


一個女兒, 就算活著也影響不到他什麼吧,他是這麼想的。


 


的確, 我沒錢沒勢, 連當年的證據都拿不到。


 


所以我冷靜地活在那個家,冷靜地選了藥學, 冷靜地毒S了自己的仇人。


 


卻在罪行發生後, 被遊戲選中,進入了另一個地獄中。


 


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33


 


我抹了把臉, 站起身。


 


努力不去想那個世界的事, 不去想又一次被我拋下後, 某人的崩潰與絕望。


 


「這下好了,」我忍不住苦笑,「就算有機會再見, 他也不會信我了。」


 


遊戲不會在乎玩家的想法。


 


它不會管我是不是更願意留在怪物小鎮。


 


它隻會按照固定程序,將通關的我扔回空無一物的現實。


 


倒也沒什麼, 我冷靜地想。


 


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


 


謝三月是個冷酷成熟的女人, 還是個有錢的女人。


 


就算過去一塌糊塗,但未來總會有點好事發生吧?


 


「沒事的, 」我給自己打氣,「沒有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 實在不行就找八個男模在旁邊幫我扒蒜。」


 


說著, 我打算去洗把臉精神一下。


 


結果洗手間的門一拉開,一團藍色的果凍正在洗手臺上彈來彈去。


 


聽見開門聲,布蘭小姐驚喜回頭:


 


「呀, 醫生小姐,你醒了!我正在研究你這裡的排水裝置呢……你要洗漱嗎, 我來給你倒水?」


 


熟悉的軟管伸進我的刷牙杯, 給我倒滿了魔泉水。


 


我:「……謝謝你。」


 


我冷靜地接過水杯, 又往外走了幾步。


 


書房的門敞開著, 圖尤正在裡面津津有味地看著人類世界的數學書。


 


而不遠處, 某個之前躺在陽臺的搖椅上,以至於被我忽視的人影,正緩緩站起身。


 


「八個男模?嗯?」


 


「你要他們幹什麼, 就算是十八個人也沒有我剝得快吧。」


 


刷牙杯掉在地上,我呆愣地看著陽光下的金發青年。


 


他嘴上說著抱怨的話,眼底卻帶著笑。


 


帕西法爾張開手,接住撲上來的我:「別想再把我拋下。」


 


「謝三月, 隻要是你在的世界,不管是哪裡,我終究會追上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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