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卸磨S了驢,用得著驢的時候又後悔了。
我垂下眼,若無其事地捧出裡面的肉羹,來到司馬凜身旁。
「陛下,戰事再焦灼,也得吃點東西,別熬壞了身子。」
司馬凜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把銀燈擱回了案上。
接過碗吃了幾口後,他問:「後宮近來無事吧?」
「都沒什麼事,隻除了……皇後娘娘。」
我為難道:「她擔心韓相,聽說在宮裡鬧騰得很厲害。」
說到這兒,我看了司馬凜一眼,試探著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韓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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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凜顯然已經考慮過這件事了。
他說:「韓兆畢竟幫過朕,天下人看著,不好做得太難看,到時候放他告老還鄉便是。」
比起先帝,司馬凜更在乎面子。
不過,讓韓兆全須全尾地回老家,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20.
兩個月後,邊境傳來了捷報。
有一列隻有三千人的軍隊置之S地而後生,奇襲了匈奴軍隊後方,瓦解了匈奴的攻勢。
而為首領兵之人,正是元昌。
魏家遭難那天,我被乳母帶走前,外祖父將一本行軍手札交給了我。
上面記著他和匈奴人對戰幾十年的作戰經驗。
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把它交給了合適的人。
這個人雖不姓魏,卻能秉承他的遺志。
而元昌也做到了。
半年後,邊境大軍擊退匈奴,邊關再次安定下來。
司馬凜召有功之人回都城封賞。
元昌一戰成名,以軍功封將。
戰場無情,他帶走的那幾個小伙伴S傷大半,隻活下三個人,如今皆有軍職在身。
司馬凜要在北宮為有功之人擺慶功宴。
我站在離北宮不遠的地方,看見朝服加身的元昌英姿凜凜,已不再是馬奴的寒酸打扮。
元昌看見了我,對我長身一拜。
我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21.
「嘶。」
指腹上冒出了細小的血珠。
「娘娘,手沒事吧?」青虹連忙找來藥箱。
我搖了搖頭,放下手裡尾端磨得過於鋒利的金簪,對她說:「把這些首飾都送到皇後宮裡去。」
青虹嘀咕:「一個失勢失寵的皇後而已,還給她置辦新首飾做甚?」
我笑了笑,說:「皇後終究是皇後,該有的體面還是要有的。」
又問:「那些話,都偷偷傳給她聽了?」
青虹點頭道:「昨日皇後從宮外找了大夫偷偷進宮,應該是確認無疑了。」
若不是為了避嫌,我真想去看看韓臨芳此時的臉色。
司馬凜靠韓家登上帝位,卻不能容忍韓家這個外戚坐大。
韓家有一個丞相就很難對付了,若再多一個皇子,隻會更難制衡。
所以,韓臨芳很早前就被司馬凜下了絕子藥。
她再怎麼折騰,也生不出兒子。
太醫們是不敢多嘴的。
司馬凜寵愛韓臨芳, 也是為了迷惑她,免得她發現身體的異樣。
就連當初的英雄救美,也是司馬凜一手謀劃的。
從始至終,她都隻是司馬凜的一顆棋子。
棋子,而已。
她的一腔真心,都錯付了。
22.
為了匈奴之事,司馬凜許久都未進後宮歇息。
這日下了早朝,剛在月影臺用了早膳,青虹便進來稟道,說皇後身邊的王嬤嬤求見。
就是上次在韓臨芳宮裡扇我宮女耳光的那個嬤嬤。
此時她低眉順眼,語意哀戚,說皇後在宮裡痛定思痛,已經知道自己錯了。
這些日子皇後的身體一直不舒服,求司馬凜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去見她一面。
我順勢勸道:「既然皇後病了,陛下還是去看一眼吧,到底是多年夫妻。」
司馬凜眉頭微蹙,最後還是答應了。
隻是剛邁出一步,便察覺他的衣袖被拽住了。
回頭一看,正對上我眼波流轉的雙眸。
司馬凜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你到底是想朕去,還是不去啊?」
我展顏一笑,拉著他的衣服,一點一點地往回拽。
最後一個用力,把司馬凜拉上了榻。
「反正皇後娘娘都病了這麼久了,不差這一時。」
我故意伸手探入他的中衣內挑逗他。
「陛下,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暖飽思什麼?」
司馬凜瞥了眼窗外的天色,長眉微挑,「這可是白天。」
「那又如何。」
我不以為然,一把將他推倒。
殿內春色漸起,王嬤嬤臉色難看,被青虹拉出去後,一把打開了她的手,氣衝衝地回去了。
我都能想象出來,她在韓臨芳面前大罵我狐狸精的樣子。
我就是要她在韓臨芳面前發牢騷。
幾番雲雨後,我親自伺候司馬凜入浴穿衣。
長衣是早備好的,輕薄舒適。
我抬眼望了下他的側頸。
趁著他意亂情迷時,我在上面留下了一枚刺眼的吻痕。
就算是穿上衣服都擋不住。
23.
司馬凜走後,我將自己收拾好,拂開衣袍,在正殿的案幾後閉眼靜坐。
計算時間的滴漏水聲,滴答滴答地響著。
約莫半個時辰後,青虹急匆匆地走進來。
「娘娘,椒房殿出事了!陛下遇刺!」
一個女人的恨,能深刻到什麼地步。
隻看韓臨芳將金簪扎得有多深,有多準就知道了。
司馬凜曾經有多「寵愛」她,她在得知真相時便會有多痛苦,覺得自己有多蠢。
在椒房殿裡,對於她的所有質問,司馬凜因為已經瓦解了韓家的勢力,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她,全都承認了。
王嬤嬤果然不負我望,在我和司馬凜顛鸞倒鳳的時候,狠狠在韓臨芳面前上我的眼藥。
待看見司馬凜身上的吻痕,韓臨芳受的刺激更大了。
她自以為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自始至終都在算計她。
如今還沉迷於另一個她深恨的女人。
所有人都沒料到,韓臨芳能瘋癲到膽敢弑君。
明公公聽到裡面的動靜推門進去的時候,司馬凜已經捂著胸口倒在殿內的臺階上。
而韓臨芳手裡拿著一根金簪,神色呆滯,臉上,衣裙上都是噴濺的鮮血。
正常情況下,她其實不會這麼衝動。
但後宮如今是我的天下,在她的飯食裡加點藥再容易不過。
不是要命的藥,但會讓人暴躁易怒,失去自制力。
所有怨恨的情緒都會被放大。
而司馬凜,因為傷得太重,在我趕到椒房殿前,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椒房殿外跪了黑壓壓一片太監宮女,哭聲震天。
24.
能為魏家平反的,隻有皇族。
在我得知司馬凜也曾為魏家的覆滅推波助瀾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不會替魏家翻案的。
沒關系,一起處理了便是。
將女兒給董婕妤撫養後,她與我早已是一條船上的人。
人才濟濟,屢出不世文臣的董氏也盡歸於我手。
文有董氏,武有元昌。
韓家的勢力又都被司馬凜打碎了。
朝中無人能與我抗衡。
我順利將剛滿周歲的康兒推上了帝位。
而我,作為太後,自然是垂簾聽政,大權獨攬。
25.
和其他牢房比起來,S刑犯住的房間更為陰暗潮湿。
一進去,一股霉臭的氣味撲面而來。
在我的示意下,廷尉府將韓兆和韓臨芳關在了面對面的兩間牢房裡。
免得我男女牢都要跑一趟,麻煩。
韓臨芳被剝去皇後衣冠,隻穿著髒兮兮的囚服,蓬頭垢面宛如女鬼。
她一看見我,就猛地撲到牢房前,眼中全是怨毒。
「周鳶,你這個賤人!你還敢來見我,我被司馬凜下絕子藥的消息,是不是你故意透露給我的?」
「看來你在這裡關了幾天後,腦子都靈光了不少。」
我不緊不慢地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不過你現在想明白也沒用了。」
「而且,糾正你一件事,周是我那個被你鞭笞S的乳母的姓氏,我真正的姓氏是魏,我叫魏鳶。」
「胡說八道,本宮什麼時候S過你乳母?」韓臨芳怒瞪著我。
作惡的人是不會記得自己傷害過多少人的。
我提醒她,「司馬凜第一次寵幸除你之外的妃嫔時, 你心中鬱結,微服出宮散心那天,那個不小心衝撞了你車架的婦人,還記得嗎?」
韓臨芳終於想了起來,卻是S不悔改。
「她衝撞了本宮S不足惜,你就是為了這麼個賤民和我百般作對?」
「當然不止這個原因,」我轉頭看向已經是一臉震驚駭然的韓兆,「韓丞相,你想明白了嗎,為何自己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韓兆指著我的手都在發抖, 「你剛才說你姓什麼?」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很驚訝?我長得既不像你, 也不像我娘, 也難怪你認不出我。」
韓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沒站穩。
「韓兆, 你當了這麼多年丞相,熟知律法, 應該知道你女兒刺S皇帝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欣賞著他慌亂無措的神情。
「當年你害我魏氏九族, 今天我讓你韓家九族陪葬,多公道啊。」
韓兆從牢房的木欄間伸出手來拉我, 「不行,你不能S我, 我可是你生父!」
我嫌惡地躲開了。
生父這兩個字著實讓我被惡心到了。
「我這就讓你看看,我到底能不能。」
青虹拍了拍手, 兩個獄卒端著放白綾的漆木盤出現。
韓臨芳嚇得跌坐在地上。
韓兆也連連往後退。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送韓相,上路。」
26.
我下令廷尉府重查魏氏一案。
當年事發後, 不是沒有人為魏家喊冤,可都拗不過帝王多疑猜忌的心。
韓兆S了,韓家樹倒猢狲散。
有韓兆的親信為了活命,交出了韓兆陷害魏家通敵的關鍵證據。
一時間朝野震動。
而更讓群臣愕然的是,我這個當朝太後, 就是魏氏的遺孤。
真相大白後,我為魏家重修家祠,將魏氏九族的牌位請入其中。
經歷整整十七年。
我終於洗去了魏家的汙名。
史官秉筆直書, 我的外祖父將會列入名將傳中。
流芳百世。
《後史》有記:
彰孝太後,魏氏孤兒, 昭和二年入後宮, 獨得聖寵。
昭和五年,哀帝司馬凜崩,太後攜文帝司馬康繼位,召賢任能, 拒匈奴於焉支山外。
其執政期間,山河大盛,國泰民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