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畫著：「你能看得見嗎，江寂？」

江寂不說話，面色淡淡。

我心一下子沉下去。

不會吧，不會看不見吧。

「沒事的，江寂，我們還可以去看別的醫生，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

話音未落，江寂一把扯住了我的腰。

將我壓在了身下。

「原來你這麼漂亮，聲聲。」

我臉驀然紅了。

忽然眼睛一亮：

「你能看見了！你能看見了江寂。」

「對啊。」

那雙很好看的狹長的眼眸彎起來，是掩蓋不住的愛意。

「我能看見你了。我的愛人。」

他聲音沉沉，眼睛亮亮的，掐著我的下巴吻上來。

肌膚相觸的瞬間，窗外煙花綻放，他扣住了我的手腕，但——

敲門聲猛烈響起來。

「江寂，江寂，默默在你這裡嗎？」

我和江寂對視。

江家別墅早就沒有別人，除了用人，那就隻可能是——

江言澤。

他回來了。

男人在外面猛烈敲著門，我起身想去開門，卻忽然被江寂一拉。

直直坐到了他的腿上。

平日溫和愛笑的男孩此刻眼神充滿了佔有欲，他牢牢禁錮著我的腰肢。

在我耳邊低語：

「聲聲，告訴他，你隻喜歡我好不好？」

當然好，我本來就隻喜歡江寂的。

可是還不等我說話，房間的門就被江言澤猛地踹開了。

「江寂，默默……」

三年沒見的江言澤看起來更加帥氣逼人，他氣勢洶洶，卻在看到我和江寂的那一刻，眼神猛然暗淡下去。

「你們……」

江寂握住我的手，掌心溫熱。

「我們在一起了。

「哥，這是你弟妹，林默聲。」

不知道為什麼，江言澤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我忽然頭暈目眩。

很多年前那種熟悉的，身體虛弱的感覺在剎那間又回來了。

明明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不再那麼虛弱，也不再那麼容易過敏。

但是此刻，隻有江言澤望向我的瞬間，那種難受到心慌的感覺才會微微減輕。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隻能無助地抓緊江寂的手。

可是越來越難受。

最後直直暈了過去。

「我沒跟你開玩笑，」昏暗的臥室內，江言澤點了一根煙，低低道，「你也知道那什麼系統的事情。

「林默聲選了我，那她注定就要跟我在一起的。」

江言澤到國外之後，很快就跟陳顏芷斷了。

他時常在夢裡想起那個追著他，膽小如小白兔一樣的女孩子。

徹夜難眠。

可是她不接他的電話，拉黑他的聯系方式。

江寂把她藏得很好，江言澤怎麼都找不到。

可是沒事啊，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江言澤都告訴自己。

隻要他還能回到她身邊。

那個小姑娘就一定是他的。

現在他回來了，江言澤將煙蒂摁滅，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

他們看起來感情真的很好，原來那個結巴的人不結巴了，那個自暴自棄不治病的人也重見光明了。

他們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感情。

可是這份感情本來是屬於他的。

江言澤想著，嘴角勾起無情的弧度。

「放手吧。

「不然她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

我醒來的時候，江言澤守在我的床邊。

他比三年前成熟穩重太多，眼裡盛滿了溫柔關心。

「默默，你醒了？」

我別過臉，很禮貌叫：

「大哥好。」

隨著江寂叫嘛，畢竟我倆是一對。

江言澤的神色變了變。

但他沒生氣。

一改小時候的暴躁脾氣，低低道：

「默默，原來是我不對。

「我不應該為了別的女孩放棄你。

「過了這麼多年，我發現我還是不能忘記你。」

他抓住我的手，緊緊放在胸口。

「我們和好好不好？

「還像小時候一樣，好不好？」

江言澤心疼地挽過我耳邊的碎發。

還像小時候一樣。

隻要我生病，脆弱，他眼裡的心疼就會不自覺流露出來。

小時候我覺得那就是愛意。

但現在想想，那根本就不是愛。

那是作為上位者的徵服欲和佔有欲。

隻有我弱小，可憐，無助的時候。

他才會享受到保護者的快感。

所以他喜歡我的時候，他讓我什麼都不用管。

不喜歡我的時候，就說我是他養在身邊的一條狗。

這不是愛。

根本不是。

我抽回手，將目光移向病房外。

那裡有一道孤獨但高大的身影，倚靠在牆壁之上。

那是我的愛人。

他站在那裡，聽著我們的對話。

像是相處三年之間的很多次，他都讓我自己去解決。

「這世界什麼都會變。

「人，事……

「可是你愛自己的心不會變。

「所有的事情，你自己決定。

「自由且強大。」

到今天，江寂依然選擇了不插手。

我笑起來，看著自己的愛人。

一字一句道：

「可是我早就忘記你了。

「我不喜歡你了。

「我有喜歡的人。」

江言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可是他還是不放手。

他把江寂叫了進來。

用低低的語氣在他耳邊道：

「江寂，你最好主動離開她。

「你也不想默默消失對吧。」

江寂頭發散亂著，但劉海下面的眼眸堅定。

他薄唇輕啟，說了一句江言澤不懂的話。

「那是她的選擇。」

她的選擇？

這事情不利於林默聲。

她還用選嗎？

可是江言澤還愣著，江寂就走到林默聲面前。

一五一十將所有都說出來了。

江言澤驚呆了。

愛難道不是為了對方好，得了癌症什麼的就執意離開對方，為了讓她好好過什麼都可以付出。

可是江寂按了按林默聲的肩膀，輕聲問她：

「寶貝，你想選什麼？

「是留下來跟我哥哥在一起，還是其他選擇？

「我都尊重你。」

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人打著為你好的名義。

剝奪你獨立自主的能力。

剝奪你尋求熱愛的機會。

剝奪你自己選擇的自由。

……

可是江寂不是那樣的人。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他沒辦法，隻能拜託江言澤幫助林默聲。

他從來沒有將她當寵物一樣養著。

她是人。

應該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應該有自己選擇的機會。

這是江寂的愛情。

也是林默聲選擇他的原因。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來。

【宿主，還有十分鍾你就要脫離世界了。】

我難耐地揚起脖頸。

「江，江寂，還有十分鍾。」

男人微喘：

「馬上。」

咚咚咚。

江言澤在一起外面拼命擊打著房門。

江寂特意找人加厚了材質。

「江寂你踏馬瘋了是不是？

「你真的要讓林默聲去另一個世界？

「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伸手，捂住江寂的耳朵。

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來。

江寂吻住我。

眼神閃過晦澀不安的光。

「想好了嗎？

「自己一個人能過好嗎？」

我看著眼前這張漂亮俊朗的臉龐。

馬上就要見不到了啊。

我喉嚨幹澀難受，眼淚落下來。

被江寂深深吻住。

「乖，不要哭。

「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笑了笑。

「你放心吧，我現在不是那個膽小如鼠的小結巴。

「我侃侃而談，是學校的最佳辯手，我以後會成為最棒的律師。

「我會幫助很多人守護他們的權益，教會很多人勇敢。」

就像……

你當初教我那樣。

江寂笑起來，眼睛裡面有著巨大的悲傷。

也有著巨大的欣喜。

「嗯。我相信。」

【宿主，還有三分鍾。】

「你也要好好生活，」我猛然抱住眼前的男人，「要記得去看眼睛，不要自暴自棄。

「要繼續讀下去喜歡的音樂, 未來去做最有名的音樂制作人, 你也要好好的。」

話到最後，我已經泣不成聲了。

我顫抖著說：「江寂, 謝謝你。」

謝謝你, 治愈我。

謝謝你, 沒騙我。

謝謝你，讓我有開始新生活的權利。

帶著自己心底最愛的人。

江寂抱著我，力道大得好像要把我揉進骨子裡。

「我愛你，林默聲。」

我愛你，以最大的自由。

以最虔誠的方式。

冰冷電子音最後響起。

【宿主, 正式脫離世界。】

完。

番外：

【孤單聽雨的貓。

往時間裂縫裡看到了我。

雷電交加之外的另一些我。

烏雲靜止以後，跳進平行時空。

那些我, 旅行中的你我。

回憶胡亂穿梭，墜落。】

……

「林律，林律, 你居然喜歡這麼悲傷的歌啊！」

窗外，傾盆大雨, 一群還沒下班的實習生湊到我面前，十分八卦我的品味。

我笑笑，辦公室內起身。

「我不能喜歡？」

「嗯……」一個小姑娘託腮，「就是覺得你這樣出身法律世家，書香門第，原生家庭幸福的女強人，可能會喜歡節奏更強點的歌曲。

「就是那種 bangbangbang 酷炫到極致的歌曲, 這歌有點悲傷了。」

確實啊，我看著落地窗下整座城市的美景。

我一向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我媽媽說我從小就雷厲風行, 一看就是個當律師的好苗子。

可是每次聽到這首歌，還是會內心酸澀。

仿佛有什麼東西, 好像丟了。

好像很珍貴。

【如果沒有以後, 如果平行失控。

那些我, 不同人生的我。

會以什麼方式, 哭過。】

幾句歌詞過去，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就下來了。

落在地毯上, 無聲無息。

旁邊的實習生們驚呆了。

「林律你居然哭了, 我天啊。」

「你是不是失戀了啊。」

我破涕為笑。

「失什麼戀啊, 姐姐還沒談過……」

話音剛落，深夜，辦公室的門很不適宜地被推開。

「林律，這是位加急的客戶, 過來咨詢有關於音樂版權侵權的相關事宜……」

男孩穿著白色 T 恤, 眼睛隱約遮蓋在劉海之後。

抬眸的瞬間，我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

「林律你好，我是江寂。」

外面的雨還在下嗎？

好像已經聽不到了。

【交換餘生, 是我，非我，苦與樂。

陰天之後總有續命的晴空。

如果我們幾經轉折，結局一樣不動。

也才算無愧這分合。】

抬手, 握住。

「你好，林默聲。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