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媽就迫不及待地去看昨晚供奉的紙錢。
然而隻是一眼,她就大聲尖叫起來,幾乎暈厥過去。
我走上前一看,還是冥幣。
「怎麼會這樣!怎麼是冥幣!」我媽的上下牙都開始打架,我意識到她也能看到這些錢的本來面目了。
丈夫從房間裡走出來,他的手腕上還纏著雪白的紗布。
看著我媽惶恐萬分的神色,丈夫咧嘴一笑:
「媽,怎麼了?這就是你一直在花的錢啊。」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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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踉跄了一下,她看著那張和我哥一模一樣的臉,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你是誰?」我媽厲聲質問。
「咦?您怎麼問這麼奇怪的話?」丈夫,或者該說是我哥,他腳步輕盈地走到財神面前,用手指捻起一張冥幣,放到陽光底下看。
「媽,不好了。這些冥幣,是偽鈔,假錢,花不了。」他擰緊眉頭,放下冥幣對我媽說。
我媽愣了一會兒,大聲罵道:「廢話!冥幣還能是真鈔不成?」
「不,媽。冥幣也有真鈔和假鈔的區別。」我哥搖搖頭,有些惋惜,「恐怕是因為我S過一次,所以我的血用不成了。」
聽到這句話,我媽呆住了。
看著她呆若木雞的樣子,我哥歪了歪頭,有些迷惑:「媽,您記不得了嗎?就是您S了我呀。」他用手比劃著,「您先給我下了藥迷暈了,然後割開我的大動脈,用塑料桶接著。」
說著,他把自己的衣領拉下來,露出脖子上一道可怖的長長傷痕出來。
「您看,這些就是當時留下的傷口呀。」丈夫又笑。
我媽被巨大的恐懼釘在了原地似的,突然間,她發瘋一般往外面衝。
我眼看著我媽衝出了院子,跑上街道。
下一秒鍾,她就從自己的房間裡,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她踩到了自己的腳,撲倒在我和我哥的面前。
察覺到自己回到了家裡,我媽又尖叫起來,披頭散發的從地上爬起來,又一次往院子裡跑。
無論她跑出去多少次,她最終還是會從自己的房間裡出現。
「救命!救命啊!有沒有人來救救我!」我媽一邊大喊著,一邊掏出手機來,想打報警電話。
但是手機沒有信號,也沒有人聽得到她的呼救。
「媽,別跑了,您出不去的。」我哥溫和地對她說,還貼心的給氣喘籲籲的我媽倒了一杯水。
「你別回來找我!不是我S的你!是財神爺索走了你的命!」我媽口不擇言起來,「財神爺看中了你,才要把你帶走的!我隻是按照財神爺的想法那麼做了!否則、否則你的屍體為什麼不見了?」
聽到她這麼說,我哥點了點頭:「是呢,財神爺帶走了我的屍體。但是,他又讓我回來了。」
至於為什麼回來,我哥緘口不言。他走到我媽面前蹲下,我媽連連往後爬。
「媽,小妹還是很需要錢的。」我哥的目光溫和又帶著幾分悲憫,他伸出手把我媽從地上拉起來。
「還有您,馬上就要S了。作為兒子,我該給您多準備點紙錢才是。」
09
自從知道我哥回來了,我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有些高興。
他笑著接住撲進他懷裡的我:「沒事的,小妹。你從來沒花過我的血做成的錢,你會好好的。」
我點點頭:「那媽呢?」
我哥含笑不語。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哥像往常一樣,仍然擔負著做家務的活兒。
隻不過,他仍然在往米飯和水裡摻香灰,然後,放到我媽面前。
「媽,你吃。」我哥貼心的把米飯和水推過去,然後又推過去一碟鹹菜,「水有很多,喝完我還會給你倒的。」
我一聲不吭,埋頭吃我哥轉到我面前的燒雞。
我媽SS盯著面前的米飯和水,嘴唇嚅嗫了好幾次,才把一句話說完整:
「女、女人是做不了供品的......」
「別人不會,但是媽你不一樣。」我哥給我把燒雞撕成小塊,「你可以的。」
我媽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後把米飯和水都打翻了,躲回自己的房間裡去。
看到水濺到我的袖子上,我哥拿來毛巾給我一點點擦幹淨。
「沒事。小妹,你吃你的,我把飯端到房間裡去給媽。」他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又用香灰拌了一碗米飯和水,帶進了我媽的房間裡。
緊閉的房門之後,傳出了我媽的掙扎聲、尖叫聲和辱罵聲。她摔打了不少東西,但最後還是歸於平靜。
我豎起耳朵,聽見了她嗚咽的聲音。
這一切在我耳朵裡仿佛是天籟,我大口大口的吃我哥給我做的飯。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餓。可能是以前根本沒吃飽過,也沒吃過這些好東西。我恨不得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夾到碗裡,吃個一幹二淨。
我哥端著空空如也的飯碗和水杯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把桌上的東西都吃完了。
他憐愛的撫摸著我的頭,說:「慢點吃,哥給你做。裡面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1
冬寒卷過了村莊,院子裡的梅花漸漸露出了花苞。
我哥也學會了我媽在日記上做標記的方式。他撕下了一頁日歷,滿意的看著新的一頁上畫著的紅圈。
「小妹,今天就是確認咱媽有沒有被財神爺看中的日子了。」
我點點頭,推開我媽的房門,和我哥一起走了進去。
察覺到我們進來了,我媽用手擋著臉,尖叫著讓我們滾開。
她害怕自己的臉和財神爺長得一模一樣。
我哥走上前,粗暴地把她的手拉下來,然後提著我媽的衣領,把她拽到了光線明亮的客廳裡。
「媽,太好了,你被選中了。我就說過,你和別人不一樣,你可以的。」我哥塞了一個鏡子到我媽手裡,讓她看自己的臉。
「滾!滾!我不要!」我媽的聲音像一隻老烏鴉,尖銳而凌厲。
我哥突然冷了臉色。他穿著短袖和短褲,光滑的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傷口,層層疊疊地交融在一起。
而那些傷口裂開了,從裡面湧出源源不斷的鮮血。
不僅如此,傷口還變成了人的嘴巴,依稀能看到牙齒。
它們一張一合的,居然發出了聲音。
「你不要?你為什麼不要?小妹成績那麼好,她應該去繼續上學;我S了,應該有一塊墓地和墓碑;您S了,如果沒有錢,怎麼在底下買一棟一模一樣的房子?」
我哥自己的嘴緊緊閉著,像一條線。他身上的傷口不斷說著話,無數的嘴巴在他身上開開合合。每說一個字,就從裡面湧出鮮紅的血。
「沒有錢,你怎麼比得過慶嫂子?沒有錢,你去哪裡買你的化妝品、衣服還有包包?媽,你就同意了吧,我不會讓你覺得疼的。」
傷口還在繼續說著話,鮮血已經像河水一樣淹過了地板,浸湿了我媽的拖鞋。
看著我哥形如厲鬼的樣子,我媽跌坐在地上,濺起一片鮮血。
「你別S我。」我媽的眼睛裡湧出淚水,她祈求地看著我哥。
「您同意了。」我哥沒接話,他隻是舒心的一笑。
鮮血頓時從地板上倒流回去,鑽進了傷口裡。然後傷口迅速閉合,又沉到了我哥光滑的皮膚之下。
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哥轉頭看向我,溫柔的問:「小妹,嚇到你沒有?」
剛才的情形確實很恐怖,但是我知道,我哥不會傷害我的。於是,我搖了搖頭。
「好。小妹,麻煩你去幫我拿一個碗,還有一把刀。」我哥輕柔地說。
11
我去買了很多補血益氣的食材回來給我媽做飯。
山藥、紅棗、阿膠和紅豆,每一樣都是我媽以前讓我買過的東西。
但是現在,我媽已經不能和我們坐在一起吃飯了。
我哥把她綁在了自己的房間裡,用細針將她全身扎滿了針孔,又將豬鬃一根一根插進去,讓鮮血緩緩順著豬鬃,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我媽被綁在椅子上,而椅子放在一個很大的澡盆裡。
每一滴血,都會被澡盆接住。裡面放好了抗凝劑,我媽的血是不會凝固的。
做好了飯,我哥端著紅棗阿膠雞湯去喂我媽吃飯。
「多喝點,媽。補血的。」他一勺一勺的往嘴裡喂,就算我媽咬緊牙關不張口,我哥也能橫衝直撞的將勺子塞進去。
「這可是為了這個家。媽,您也要懂點事。」我哥用她以前的話來勸解她。
我媽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澡盆裡的鮮血也一天比一天多。
她像是一個蒼白的紙人,起初還有力氣叫喊、辱罵和哭求,但現在,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看著她身下的澡盆裡, 血液已經漫過鞋底。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她雖然被困在這裡,但是我哥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又隻是給她緩慢地放血。
當初我在地下室裡什麼吃的都沒有,而我哥被放血的時候新傷蓋舊傷, 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
我給她磕頭, 求她放過我哥一命。
而她求我和我哥, 隻是嘴上說不要S她。
相比之下,我和我哥對她,已經非常仁慈了。
大概放了三四天, 我媽身體裡的血才被放幹了。她如同幹屍一般幹癟,歪著頭被捆在椅子上, 已經S去了。
S的時候,她那雙凹陷的眼睛還不甘地大大睜著,臉上還帶著一絲痛苦而又解脫的微笑。
我哥蹲在她面前看了好一會兒,說血還沒放幹淨。
於是,我哥去找鐵匠定制了一個鐵櫃子, 裡面布滿了長長的釘子。大小和寬窄, 剛剛好夠塞下一個成年人。
我和他合力將我媽的屍體扛進去, 然後重重的關上櫃子門。
果然,我哥說得對,血沒放幹淨。又有一些鮮血, 淅淅瀝瀝的從櫃子底下的小洞流出來, 淌進澡盆裡。
這個櫃子就成了我媽的棺材,被我和我哥丟到了洋房後面的院子裡。
她的血,也被我和我哥加工加點的畫成了冥幣, 供奉到了財神爺面前。
我哥臉上不見了從前的溫柔笑容,他隻是有些蒼涼而又有些痛苦的看著我。
「小妹, 這些錢, 是我和你用的。」
我哥說。
12
一直到這個冬天過去, 才有人發現,我們一家子都不見了。
「唉, 他們家不是剛修了一棟洋房嗎?聽說還給閨女嫁了個好人家。怎麼人都不見了?」村民們議論紛紛。
於是,他們推開了我們家的門。
荒蕪的廢棄庭院裡,他們從那個鐵櫃子裡找到了我媽的屍體。幹癟的屍體仿佛蒸發了所有水分, 皮肉松松垮垮的掛在骨頭上。
滿頭滿臉、滿身體都是被鐵針貫穿的傷口,還有些許凝固的鮮血。
村民們驚叫起來, 紛紛跑出去報警。
等警察找到我們家以前住的房子時,終於在地下室裡找到了我的屍體。
經法醫檢測,我是被活活餓S的。
我和我哥站在驚恐萬分、竊竊私語的人群之外,看著法醫將我發臭腐爛的屍體抬了出來。
「哥,有了這些錢, 我們能在底下過得好嗎?」我問我哥, 「我還會吃不飽嗎?」
「不會了。」我哥摸摸我的頭,「之後我再給你找個先生,教你讀書。」
我朝我哥展顏一笑, 抱緊了手裡巨大的行李袋,和我哥一前一後的,消失在了春天的霧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