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寒眼也不眨看著我的墳墓，攥緊了雙拳。
良久，他語氣森寒：「是不是她，挖開看看就知道了。」
「來人，挖墳開棺！」
父親趁著侍衛不備，掙扎出去，張開血淋淋的雙臂護在我的墳前。
「夜暮寒，我女兒已經S了，你為什麼還要來打擾她的安寧！」
夜暮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說S了就S了？除非朕親眼所見，否則朕絕不相信。」
眼看著侍衛拿來了鐵锹，父親還想護住卻被一把拖走。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墳墓被挖開。
棺材撬開那一刻，一群蝴蝶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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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棺材之中，隻見我靜靜地躺在那裡。
兩年過去，我的屍體完好無損，竟然沒有一點腐爛。
7
父親在我出殯的時候，用了祖傳的冰魄珠，可以保我屍身萬年不敗。
但若是細細觀看，便會發現棺材中的人肌膚過於蒼白，毫無血色。
夜暮寒沒想到這層，見我「安然無恙」躺在那裡，竟詭異的面色緩和下來。
隨後變花臉似的，冷冷啟唇：「千羽鶴，你躲夠了沒有？」
「還不快出來。等你回去跟我救下碎紡，以前你犯下的罪責朕可以悉數赦免。」
一炷香過去了，沒有人應他。
夜暮寒目光一寒剛要發作，父親突然指著他仰天大笑。
悲傷的氛圍從他的眼角散發到全身各處：「夜暮寒，你睜開雙眼好好看看，鶴兒已經走了，不信你仔細地看看啊！」
夜暮寒抿唇不信，走到我的棺材前，伸手探在我的頸側。
眨眼間，他瞳孔一縮，渾身遏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要不是中間扶了幾下棺邊，他險些栽倒在地。
他驚惶失措地後退：「不對！我不信，這不是真的！朕隻是讓她受了個刑，她怎麼可能會S，我不信！」
「豈止隻是受了個刑，你知不知道她為救你落下的病根發作了，身子虛弱？」
「你不管她身子病弱，不顧相救之恩，讓她飽受凌辱，四肢俱廢，更別提那血肉模糊的上百下板子，你知不知道我見到她的時候，鶴兒看著有多慘！她是被你凌虐致S的，你這個禽獸。」
「夜暮寒，我如今真的後悔了，當初為什麼要投在你的旗下，為什麼要把鶴兒託付給你，你還我女兒命來。」
父親聲音嘶啞，老淚縱橫在滿是溝壑的面上。
夜暮寒趔趄幾步，看著父親道：「國師，你別開玩笑了，鶴兒沒S，她根本沒事對不對？」
「她隻是在嚇我，你看顧了兩年她的身體都還好好的，她沒有S。」
父親再也忍不住，一把狠狠把他推到地上。
夜暮寒九五之尊，這還是第一次當面挨打。
侍衛們呆滯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剛要上前扣住父親，被夜暮寒的眼神嚇退。
父親瞪著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S了，鶴兒已經沒了。之所以屍身不腐是因為口中含了我千家祖傳之物。」
除此以外，為了掩蓋身上那些駭人的痕跡，父親請妝殓師為我鋪了很厚的一層面粉，讓我體面地離開這個世界。
父親的話散去了夜暮寒支撐自己的最後一口氣。
他再也站立不住，膝蓋斷了一般跪到地上，嘴裡隨著不斷的言語流出一道血線：「我沒想她S的，我隻是想懲罰她一下，我不想這樣的……」
父親朝他啐了一口：「我的鶴兒一生廣撒恩澤，大德大善，怎麼可能幹這種卑劣的害人之事，是你不信任她，是你害S了她。」
「鶴兒說了，她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滾！」
8
「不！鶴兒是我的妻子，我不會離開她的身邊的！」
夜暮寒爬著行到我的棺材邊，小心翼翼地將我的屍身抱了起來。
灼熱急促的氣息噴灑在我聲息全無的臉頰上。
父親憤恨地想把他拉開，可夜暮寒身形太穩，父親無論如何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就像夜暮寒曾經發過誓的，上窮碧落下黃泉，誰也無法讓他離開我的身邊。
如今我真的踏上了奈何橋！
我與夜暮寒的緣分開始於一場意外的邂逅。
彼時我是一時顯赫的聖女，他是母家失了勢的皇子。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我在灼灼彩霞中驀然一回首，與他對上了視線。
我們曾有過一段短暫卻又驚豔的時光。
情到深處時我為他抵擋了一支暗中射來的短箭，從此落下了病根，發作時全身疼痛難忍，虛弱得仿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他與我約定執手一生，白頭偕老。
後來父親將他捧上了皇位，他踐行約定娶了我。
可我身份不足，隻能嫁給他做貴妃。
他說等他地位穩固，就力排眾議封我為後。
那一天後來成了不可能。
婚後，他地位不穩，龍椅下多人虎視眈眈。
為了穩固皇位，他一連納了五名貴族之女入宮，並迎娶梨將軍的嫡長女梨碎紡為皇後。
六女同娶那一日，他在我宮中不斷說著對不起，說這隻是權宜之計，此生他絕不三心二意。
我知道他的苦衷，不忍責怪於他。
起初我真的想過和其他妃子和睦共處，包括梨碎紡。
可我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和男人心的涼薄。
後宮眾人環肥燕瘦，各有特點，梨碎紡更是溫柔清雅，體貼入微，小意纏綿。
漸漸的夜暮寒來我宮裡的時間越來越少，去梨碎紡那裡的時間越來越長。
起初他還會哄我：「鶴兒，我跟她隻是虛以為蛇，我對你才是真心的。」
後來，他罵我善妒，心懷鬼胎，不如他的碎紡懂事。
他的整顆心都偏向了梨碎紡。
直至巫咒事件爆發，我徹底被他厭棄，S在亂棍之下。
9
夜暮寒帶著我的屍身回到了皇宮。
那天全皇城的百姓都看到一向容光煥發的皇帝面色戚然地抱著一個悄無聲息的女子，他不讓侍衛近身，無視身後追來的馬車，抱著她一步步走了回去。
少數人已經小聲地喊出，他懷裡的女子正是當年名動天下的貴妃。
我本是無權無勢，隻會溝通神靈的聖女，當初他力排眾議封我為貴妃，讓我風光無限。
我成了全天下最令人豔羨的女子。
文人墨客對於我們之間的佳話有著頗多潤筆。
直到巫咒事件後，我成了人人唾罵的毒婦。
回到寢殿，夜暮寒廢寢忘食和我關在一起。
他溫柔地將我放在床上，執起墨筆在我額心細心地為我畫著花鈿。
最是風月情濃那段時間，他日日都要為我畫這皎月妝。
畫完夜暮寒看著我，眉目溫柔繾綣：「鶴兒喜歡嗎，以後我每天都給你畫，可好？」
聞訊趕來的梨碎紡看到眼前這一幕，氣得手中帕子絞成了一團。
半晌，她掩去氣急敗壞的神色，抽泣著環住夜暮寒的後腰：「陛下，姐姐已經走了，您何苦如此啊？」
「您還有碎紡，如若碎紡能將咒法解了，碎紡往後必定不離不棄。」
說完碎紡不輕的咳嗽幾聲，試圖引起夜暮寒的注意和憐惜。
夜暮寒卻隻是拂開了她的雙手：「噓。鶴兒睡著了，你不要吵醒她，朕在等她醒來。你先出去吧。」
梨碎紡不可置信地望著夜暮寒：「陛下，你在說什麼啊？」
夜暮寒沒有回應，隻是目光沉澱，定定地盯著我。
梨碎紡咬了咬牙，看著我的時候眼裡藏著一抹惡毒的神色。
之後幾天夜暮寒吃飯睡覺都看著我，每天陪在我身邊同我說話。
後來梨碎紡又來了一次
她不小心碰到我，蹭掉了我手上的脂粉，露出底下可怖的青紫痕跡。
夜暮寒當場震怒，命人把梨碎紡拖到寺廟中跪下思過。
梨碎紡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雙眉一蹙，當即傷心暈了過去，可夜暮寒不為所動，滿臉厭煩的命人將她拖出去。
梨碎紡走後，夜暮寒小心翼翼地摟我入懷：「鶴兒，朕剛才是不是有點可怕，你別擔心，朕不會傷害你的。」
那邊梨碎紡從暈厥中醒來，哭鬧著要見夜暮寒。
夜暮寒沒見她，她氣得將佛前的供桌一掃而空。
就連咒術發作，夜暮寒都沒去看她一眼。
10
夜暮寒不知道，千家的冰魄珠雖然能保我屍身不腐，但隻能在四周密不透風、不見光明的情況下，一旦暴露在外，屍體便會開始腐敗。
夜慕寒尋遍良醫，試過了各種方法來延緩我的肉身腐壞。
但都失敗了。
夜慕寒痛苦不已。
呆坐一夜之後，我以為他會放下我，把我的屍身送回原處。
沒想到的卻是他瘋了。
他信了世上存在生S人，肉白骨的法術。
他派人從遠處求來一位白須道士，傾盡國力助他修煉回春之術。
他再不早朝，每日呆站在練功房外，來回轉悠著。
梨碎紡勸過他幾次，反而被他斥責。
梨家好不容易助他穩坐皇帝之位，自然不虞見他如此過河拆橋。
大臣上諫的奏折堆滿御書房。
可他不看一眼，一如既往。
父親幾次三番想要帶我回家，甚至擊鼓狀告於他。
可他是皇帝，這天下誰又能審他？
道士煉化的符水，我吞不下去，夜慕寒便一口一口親自喂給我。
一次次的嘗試下來，無數次希望落空，他勃然大怒把茶案砸了個洞。
做盡荒謬事之際，夜慕寒也開始命人重查舊案，徹查當年的事。
父親的話終是點醒了他，我隻是通些祭祀之事，對於咒術這種邪術並未學過，又怎會想到這樣來害梨碎紡。
當年的事破綻重重，可他僅憑一個法陣，一個侍從的證詞就定了我的罪。
11
梨碎紡為了收尾，早將指認我的太監滅口。
但當初為梨碎紡診出中咒的國師副手還在朝廷中，夜慕寒派人抓到了他。
起初他百般狡辯，直到夜慕寒把他關到慎刑司裡用盡酷刑。
他才招了。
國師副手久居次席，不甘人下，於是與梨碎紡搭上關系。
因為我每逢病根發作，夜慕寒就必定宿在我宮中，萬般賞賜，梨碎紡怎麼也叫不走他，於是設計把我除去。
果不其然，我被夜慕寒徹底厭棄，命也沒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兩年後的她身中毒咒，需要我的血去救她一命。
萬事皆有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從國師副手口中得知真相的夜幕寒血氣上湧，身子搖搖欲墜，嘴角流下一絲血線。
近身的侍衛嚇壞了，衝上去扶他，被一把甩開。
夜慕寒拳頭握的咯吱作響, 周身寒氣驟然冷凝下來。
他眉目沉沉踏入梨碎紡的宮中，梨碎紡尚未察覺。
見他終於來見自己, 梨碎紡言笑晏晏迎了上來：「陛下, 姐姐的事做得怎麼樣了, 那滴血……」
梨碎紡上前就要去挽住夜慕寒的胳膊, 反而被他扔到地上。
夜慕寒雙眼通紅, 如同地獄的閻王, 重重咬牙：「梨碎紡, 你為什麼要害S她？」
梨碎紡被嚇得渾身顫抖：「陛……陛下，您在說什麼，碎紡不懂。」
夜慕寒嗤笑一聲，猛地給了她一耳光。
「梨碎紡, 你利用咒術之事陷害千羽鶴，害S朕心頭摯愛，害她與我分別。」
「你萬S難辭其咎。」
梨碎紡見自己敗露，目光一轉還想狡辯。
夜慕寒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他猛地抽出防身匕首，薄而堅韌的彎刀悉數沒入她的肌膚。
梨碎紡猝不及防, 發出一聲悽慘的呻吟。
夜慕寒再無暇顧及她的將軍哥哥。
他故意留著折磨梨碎紡，手中寒光一次次沒入她的身上, 卻沒能讓她直接S掉。
直到整整一百刀之後, 梨碎紡終於消香玉殒。
一時間整個寢殿裡如同置身地獄, 血腥味濃濃地彌漫在空中。
12
收屍人拖著棺材前來時，寢殿裡床榻邊的位置鮮血淋淋, 慘不忍睹。
皇帝殘S帝後的消息轉眼傳遍，全城震驚。
官員人人自危, 生怕下一個被瘋子皇帝盯上的就是自己。
梨碎紡的哥哥暗地裡傳信敵國將軍，要為自己的妹妹討個交代。
三日後，大楚鐵騎踏破國界。
可就在兵臨城下之時, 夜慕寒拔劍自刎，躺在我的身側，S時一臉平和，甚至幾分安詳。
都城踏破，兵荒馬亂之際，父親趁亂帶走了我的屍首，重新將我安葬。
一周後, 大楚皇帝路過, 發現了我的墓碑和旁邊早已咽氣的父親。
他手裡拿著一封信和此生全部家當換的銀票, 請求路人大發善心將他葬在我的墳前。
皇帝將父親厚葬, 修葺了我們的墳地。
我哭著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
眼前白光閃過, 我看到父親站到了我的身前。
我哭著撲進他的懷裡：「父親，鶴兒想你了！」
父親心疼地看著我, 左看右看：「鶴兒, 你瘦了。」
「沒有, 是父親你消瘦了。父親，鶴兒對不住你……」
「瞎說什麼傻話呢，傻孩子。」父親摸了摸我的臉頰。
「孩子, 來世我們還做一家人好不好啊？」
「好。」
我扶著父親，和他緩緩地走進了大霧之中。
大霧散去，母親在那頭等著我們！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