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
鬧矛盾分手。
我爸破產。
為了維持家業,他做了什麼來著?
頭疼欲裂,精心維持的漂亮形象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滿臉青紫的厲鬼模樣,四肢及脖頸間布滿勒痕與傷痕。
那個便宜老爸……把我抵給了害他破產的曹氏集團。
14
頭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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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尖銳的鬼叫,肆虐的陰風刮進辦公室,將所有的桌椅臺燈吹倒在地。
正在施暴的曹明達驚慌松手。
「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想離開這個詭異的辦公室。
我沒給他這個機會。
當即撲上去,兩隻鬼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失去神智般往S裡收緊。
「救……救命!」
曹明達撲倒在地,瘋狂往門外掙扎。
關鍵時刻,大門砰地被踹開。
「溫曳。」
我抬起頭,看見衛朝站在不遠處,半邊臉隱藏在黑暗裡,眼底是不曾散開的迷霧。
「松手吧。」
為什麼?
為什麼要我松手?
我的怨氣凝為實質,當即甩開曹明達,十指成爪飛向他。
「那我就先掐S你!」
見我目標轉移,曹明達像狗一樣連滾帶爬地衝出辦公室大門。
隻剩下衛朝獨自面對我這隻厲鬼。
他不閃不避。
甚至在我飛撲而來時,伸開雙臂將世人眼裡最為恐怖的紅衣女鬼攬入懷中。
我隻愣了一瞬,就要掐他。
然而傷人的意圖剛出,下一秒就被黃袍道士留下的禁陣弄暈。
昏迷前,隻聽見衛朝最後兩句話。
「溫曳。
「他不是兇手。」
15
我到底是怎麼S的?
在地府的十年,我也問過孟婆。
孟婆篤定道:「淹S的。」
我不信:「如果是淹S的,為什麼我的鬼身這麼悽慘?」
面色青紫是因為窒息,那脖子上為什麼有這麼多勒痕?四肢又為什麼全被折斷?
孟婆振振有詞:「你夜裡行路,遇到水鬼找替身,被它折磨至此,有什麼稀奇的!」
她說服了我。
畢竟記憶裡,我確實是去找衛朝時,不小心跌入池塘。
S後就變成了一隻厲鬼。
在地府遊蕩十年,面臨魂飛魄散的危機。
於是,我找到了衛朝。
這是第五夜,剩下的兩天若是吸不到足量的陽氣,我還是會魂飛魄散。
16
醒來時,衛朝就在旁邊。
一想到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我惡從心底起,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咦?竟然也有陽氣?
先舔一口。
衛朝猛地將我推開,看向我的神色極其復雜:「你……記起了多少?」
「我爸把我抵給了曹家。」
被昨晚那一幕刺激,我的腦海裡多出了不少記憶碎片。
比如,當年我確實失足落水,但衛朝很快就趕來將我救起,我並非淹S的;
再比如,為了維持驕傲,我沒有把我爸破產的事告訴他,而是嘴硬,堅持不想跟他考到一個城市;
又比如,我實際S的時間,要比記憶裡晚半年……也就是說,先前我的記憶,完全是錯亂的。
「之後呢?」
「……不記得了。」
之後到底是怎麼S的,我實在是想不起來。
但經過昨晚,有個猜測已經浮出水面。
「肯定是曹明達,他高中就老窺伺我,還有那種癖好,肯定是他幹的!」
越說越憤怒,我的頭發懸浮在空中,怨氣化作陰風陣陣。
看向衛朝的眼神裡也充滿了怨懟。
「你為什麼不讓我S了他?」
衛朝還是那句話:「兇手不是他。」
他拿來一臺筆記本,點出了十年前的社會新聞。
頭版便是富豪之女慘S護城河。
兇手是兩個遊手好闲的混混。
他們綁架富豪女的途中,意外導致其S亡,為了逃脫罪責,便折斷了屍體的四肢裝進行李箱,最後拋進護城河毀屍滅跡。
我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這則新聞,S者全程隻有一個代稱——「溫某」。
看著看著,我的怨氣再次飆升。
「那兩個混混呢?」
「進監獄了,無期徒刑。」
得知結果的那一瞬間,我的怨氣停滯了。
仇已經報了?
那我幹什麼?
似乎是看出我的茫然,衛朝忽然將我摟入懷中。
「如果過程太痛苦,那麼忘了也挺好的。」
我又信了。
或許真的是S亡前遭遇太慘烈,所以我變成鬼之後,本能地遺忘了那些記憶。
「衛朝。」
「嗯?」
「你不怕我嗎?」
「怕什麼?」
我露出一張青紫色的鬼臉,勒痕幾乎讓半邊脖子扭曲。
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退縮。
衛朝的手掌收緊,驟然加大的力道幾乎要將我的腰勒斷。
我氣S了:「衛朝!」
「不怕。」
一句話讓怨氣退散。
我又重新變回十九歲少女模樣,笑意盈盈地扯住衛朝的袖子。
「那你親親我,我就相信你。」
這一次,衛朝沒有拒絕。
他緩慢俯下身,輕柔地吻上來。
17
老實說——
我不相信衛朝的話。
他又不是當初那個十九歲的毛頭小子,怎麼可能被一隻女鬼蠱惑。
肯定是覺得我好用,所以極盡甜言蜜語,像養小鬼一樣,把我這隻厲鬼養在身邊壓榨。
「衛朝,你能不能把紅線取下來呀?」
我撒嬌痴纏時,衛朝剛漱完口。
道貌岸然的模樣,仿佛剛才並沒有出賣唇舌來討好我這隻厲鬼。
「為什麼要取?」他反問我,「你不想待在我身邊?」
「我想出去玩,想看看現在的世界變成什麼樣了,你不能老把我困在你身邊!」
我的指責,讓衛朝沉默下來。
半晌,他才同意:「好。」
取下紅線的那刻,我湊到他的唇角親了親。
「衛朝,你真好。」
衛朝忽地抓緊我的手腕,就在我以為他會繼續親過來時,手腕被松開。
「不許亂跑。」
我乖巧答應。
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男人的面容。
他的眉眼間多出一股黑氣。
是陽氣流失的預兆。
我自然地移開視線。
18
衛朝爽快取下紅線的原因,很快就揭曉了。
並不是疼惜我。
而是因為上次大廈裡的厲鬼襲擊,他挺身而出救了曹明達一命,兩人越走越近。
曾經的商業對手,如今好得蜜裡調油。
如此一來,衛朝當然不願意讓我這個仇敵之女跟在身邊,萬一我狂性大發,掐S曹明達呢?
「衛總,找時間一起去喝酒啊!」
「嗯。」
我無聊之時,也悄悄跟蹤過幾次,沒過多久就厭煩了。
白天出去瞎逛。
晚上吸陽氣吸得越加用力。
短短一兩天,衛朝的眉眼間就聚集了大片黑氣。
「他要S了。」
孟婆忽然出現在別墅,嚇了我一大跳。
「你怎麼會在這?」
「今天是最後一天,你一直不回來,我來看看你。」孟婆話鋒一轉,「活人的陽氣有定數,吸食太過,他就會暴斃。」
我沉默不語。
孟婆:「他不是害你之人,甚至還幫扶許多,你忍心?」
忍不忍心,是人應該思考的事。
而我當了十年的厲鬼。
活著時就刁蠻不講理,S後更是自私自利,隻按喜好行事,哪來的恩怨分明。
「衛朝咎由自取。」
「?」
變成厲鬼之初,我也曾無措彷徨去尋過衛朝。
但他呢?
在我S後立馬搬離了出租屋。
再次相見宛若陌生人,甚至找來道士將我困住,利用我去扳倒商業對手。
曹明達就算不是害S我的兇手,也與我有仇恨。
衛朝卻視若不見與他交好。
如此渣男,怎配活在世上?
不如換我一命。
19
最後一天晚上。
衛朝沒有留在家裡。
「我今晚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
我立馬騎上他的肩膀:「我不能一起去嗎?」
衛朝盯著我假裝委屈的模樣看了半晌,忽地笑了。
「嗯,你不能去。
「因為我要去會所。」
會所?
好家伙,演都不演了!
我立馬從衛朝身上彈開,冷冰冰地瞧著他:「你要跟曹明達一起去嗎?」
「吃醋了?」
衛朝過來擁住我,聲音低得近乎聽不真切。
「溫曳,我保證隻有你一個。」
騙鬼呢!
都去會所了!能是什麼正經人?
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湧上心頭,我撲在衛朝身上又咬又抓。
他沒有生氣。
反而容忍我咬了許久。
咬到最後,我自己都覺得十分無趣。
「你想去就去。
「但在此之前——」
我要把他最後一絲陽氣壓榨幹淨。
衛朝欣然應允。
撲倒在床的那刻,一隻手掌輕輕地拂開了我臉頰上的碎發。
「溫曳。」
衛朝不太對勁。
重逢之後,他從未有過如此溫柔的時刻,不論是什麼動作,皆逼著我與他對視,眼眸間的幽潭深不見底,仿佛要將我的模樣牢牢镌刻在心底。
他張了張嘴。
或許是想說什麼,最後隻呢喃了一句。
「……等我回來。」
我不想聽。
化惱怒為動力,專心致志地吸他陽氣。
最後一絲陽氣離體那刻,衛朝的眉心黑氣環繞,神色間也疲倦許多。
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臉頰,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
那瞬間,恍若十九歲的清雋少年。
溫曳。
你一點兒也沒變。
不過,這樣也好。
20
「衛總,我這次找來了一個大師!絕對能把上次那隻厲鬼打得魂飛魄散!」
曹明達坐在駕駛座手舞足蹈。
脖子上的兩道青紫色勒痕還沒消失。
衛朝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是嗎?」
「當然了!你別不信,我——」
刺啦!
車胎在水泥地面急剎,發出巨大的摩擦聲。
曹明達不可置信地低頭。
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胸口上。
「你、你……為、為什麼?」
為什麼?
衛朝也想問這個問題。
「曹明達,你當初是怎麼S了溫曳的?」
提及這個名字,曹明達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久遠的記憶瞬間觸發。
他終於想起來——眼前的男人,曾經是那個漂亮女孩謠言裡的男主角。
隔了這麼久……怎麼就又提起來了呢?
衛朝掏出一根繩子,緩慢地套在曹明達的脖子上。
「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
繩子緩慢勒緊,呼吸逐漸壓縮,中了一刀的曹明達臉色憋得青紫,一如他曾經對待的每一個女人。
「放、過、我,求、求、你……」
哀求沒有任何用。
反而讓衛朝的手勁越來越大。
他盯著這張憋得青紫的醜陋面容,眼睛逐漸布滿血絲。
「她曾經這麼求過你嗎?
「曹明達,你該慶幸是我出手。」
不知過去多久,駕駛座的人沒了聲息。
衛朝平靜地松開繩子,從後備箱拿出準備好的行李箱。
一個成年人,需要折斷四肢才能成功塞進去。
重物墜落湖泊。
衛朝捂住急促跳動的心髒,站在岸邊打了個電話。
「大師,請您為她……做法吧。」
21
離午夜還有最後半個小時,七天就徹底結束。
到時,牛頭馬面會親自來接我。
在這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地方要去。
便宜老爸的家裡。
我幽幽飄進去。
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如今躺在床上,眼歪口斜,已經中風九年。
不對啊。
他中風九年,那這十年來,是誰在給我燒紙錢?
我困惑地湊上去,與溫老頭來了個貼臉。
「爸,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溫老頭剛剛蘇醒,看清我的瞬間,嚇得瞳孔一縮, 嗬嗬喘息, 隨時都有可能兩眼一翻徹底暈過去。
我一屁股坐在床邊,揮起拳頭,言語間不乏惡意:「說吧,哪個私生子害你變成這樣,我去教訓他!」
或許是人老了眼花了,溫老頭竟真的流下一行清淚。
「衛、朝……是、他……」
誰?
衛朝?
我大吃一驚:「衛朝也是你的私生子?」
溫老頭好不容易憋出兩個字, 見我聽不懂,氣得兩眼一翻,口吐白沫,中風之症越演越烈。
警報聲響起。
看護的醫生們焦急地衝進去。
我被擠到門外。
重重人影穿透身體,十二點的鍾聲重重敲響。
時間到了。
鐵鏈聲突然響起,隻有我能看見的牛頭馬面站在了面前。
「你該走了。」
22
厲鬼不入輪回, 要麼魂飛魄散,要麼徘徊地府。
但牛頭馬面領我去了奈何橋前。
孟婆一如既往站在那。
看到我也不驚訝, 甚至笑了笑:「要再來一碗湯嗎?」
——再?
我疑惑地歪頭, 接過孟婆湯的瞬間, 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是你讓我忘了那些記憶嗎?」
孟婆笑而不語。
我從清澈見底的湯水裡看見了許多畫面,終於找回了臨S前的記憶。
23
衛朝去上大學了。
曾經的出租屋空置在那。
我家破產, 房子被法拍,私生子們避之不及,便宜老爸正在四處鑽營。
我無處可去, 經常在出租屋門前呆坐。
「老大,她在那!」
三道身影出現在面前。
「曹明達?放開我,你放開我!」
兩個混混將我架起, 曹明達掐住我的脖子威脅,顧忌附近住戶, 他們用膠布捂住我的口鼻, 綁在後備箱準備帶回曹明達的私宅。
後面發生的事情也很簡單。
膠帶捆得太S。
還在後備箱時,我就被活生生憋S。
曹明達隻想跟我開個玩笑,卻沒想到會失手S人。
他買通了兩個混混。
將我裝在行李箱裡, 扔進了護城河。
S亡那天, 厲鬼出世,河面怨氣滔天。
牛頭馬面及時趕來,將我帶回地府的第一件事,是讓我喝下了孟婆遞來的一碗湯。
「我想親親了。」
「(迷」「厲鬼執念太盛, 手上血腥太重, 因此不入輪回。
「但有人替你解決了執念, 避免你沾染血腥, 又為你做法祈福, 讓你有了投胎轉世的機會。」
我喝下了孟婆湯。
前塵往事越來越模糊。
走上奈何橋的那刻,我突然開口:「他會S嗎?」
孟婆顯然知道我說的是誰。
她:「S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是好事?
等等, 什麼好事?
我的記憶逐漸模糊, 甚至忘記了剛才在問什麼。
奈何橋越走越遠。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有道熟悉的身影好似破開迷霧,端起了同一碗孟婆湯。
湯喝完,他也大步追了上來。
「溫曳。」
溫曳是誰?
「一起走嗎?
「我找的道士告訴我,牽手一起走, 下輩子的緣分會更深一些。」
大師是誰?
我茫然望著他,手卻誠實地伸了出去。
眼前的男人笑了。
他握緊了我的手。
不知走了多久。
迷霧散去,奈何橋已到盡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