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我家中住了些日子,我父親教他做生意,他做得漸漸有起色。
後來魏河說,得了父親真傳,他要去北方大展拳腳。
我父親很欣慰,給他準備了車馬,還託信給北方的朋友,要他們照顧魏河。
我娘給魏蘿織了一頂帽子,她親了親魏蘿的臉蛋,說等她再來。
他們走後不久,錦衣衛來了。
燕王謀反,錦衣衛說我父親明面是鹽商,實際暗中用賺來的銀兩為燕王招兵買馬。
可怎麼可能?我父親根本就不認識燕王。
我父親想要上訴,可錦衣衛帶來了一人,是他的好弟弟——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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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河哭得涕泗橫流,他拿出所謂的證據:「王兄,你認罪吧。謀逆是S罪,我知道真相日日不安,王兄,你別怪我,是你做錯了!」
我父親愣在原地,口中噴出鮮血。
他被當場氣S。
母親撞柱而亡,府中的馬夫瞧出不對勁,他帶著我連夜逃亡。
我們逃到荒廢的城隍廟,馬夫將我放入空心的佛像中,他正要躲,卻見魏蘿突然出現在身後。
他曾抱過魏蘿,他對魏蘿說:「好孩子,你快走,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沒有看到任何人。」
魏蘿笑嘻嘻地說好。
他爬入了水缸。
後來,錦衣衛來了,馬夫被煮熟了。
我的家屍橫遍野,血水三天三夜洗不淨。
魏河搭上了丞相的船,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大齊的皇商。
我一路流浪,流浪到西域。我嘗遍了百草,大難不S,發現很多能治怪病的珍稀藥材。
我是西域「原九」客棧的老板娘,我常常在夜晚望著空蕩蕩的遠方。
跑堂問我在看哪裡,我說看星星。
其實那個方向,是京城。
說完這一切,霍煜輕輕地抱住了我。
「冬青,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他真會叫人落淚。
但我忍住眼淚,沒有看他。
霍煜又問我:「那次天山腳下,若是看見別人,你也會救嗎?」
會嗎?
不會。
我看見了霍煜身上的玉佩,那是京城霍家的。於是我知曉了他的身份,那一刻,我想我一直等待的時機到了。
霍煜忽然笑了:「冬青,我從來沒有一刻那麼慶幸自己是霍家人。」
10
魏河與寧國侯府徹底撕破臉。
唯一的親人被寧國侯府陷害毒S,魏河怎會輕易放手?
我躲在幕後,靜靜欣賞這一切。
霍煜照舊每日去東宮議事,隻是回來的時間變晚了。
那日二皇子也來為昭兒慶生,說是看在寧國侯的面子上也說得過去。可二皇子一向與太子不對付,太子在的場合,他往往不屑於去。
霍煜起了疑心。
我又對他說:「魏河是因為搭上了丞相的船,才有今日的榮光。丞相的妹妹是誰?當朝劉貴妃。劉貴妃的兒子又是誰?二皇子。」
他應當已經清醒地認識到,他在寧國侯府中,是另類的存在。
他與太子交好,可他父母相中的嶽家,卻是二皇子一黨。
他父母與二皇子又有怎樣的交情?
我這些年賺了一些錢,在京城有自己的情報網。隻是到底一些隱私太過隱晦,我查不到。
我能幫霍煜的,是告訴他他的親生母親S亡真相。
霍煜要做的,是在魏河對我的追S中,保住我的性命。
魏河從最初的震痛中回過味來,散石隻會讓人無聲無息消失,絕不會讓魏蘿那麼痛苦,那麼下毒害魏蘿的,還有第二人。
他很快就想到了我。
可他沒有證據,便僱了刺客追S我。霍煜日夜陪在我身旁,他的武功很好。
霍煜抓住一名活口,將他拖入皇宮,對陛下說,魏河要S人滅口。
陛下疑惑。
霍煜說,去歲兵敗原因有二。一為糧草不足,二為軍中出了奸細。
如今他已知曉糧草不足的原因在於魏河聯合大司農欺瞞朝廷,從中謀利。
那位刺客被押進了北鎮撫司,不知為何,他最後承認的,是魏河派他去刺S霍煜。
我置身事外。
京中真的亂了。
陛下下令要將魏河押入大理寺獄,劉丞相一黨在朝堂百般阻撓,陛下疑心更重。
魏河被押解途中,遠處射來一枚暗箭。
這箭差點刺穿魏河的胸膛,是霍煜救了他,他嚇得屁滾尿流。
他是個聰明的人,細想便知,是二皇子不想讓他活。
陛下聽聞此事,讓錦衣衛接管了案子,將魏河移交到了北鎮撫司。
他不是什麼硬氣的人,又沒了軟肋,很快就全招了。
霍煜百戰不敗,又與太子交好,二皇子心生懼意。他怕日後霍煜掌握更多的兵權,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
魏河不願讓女兒失去丈夫,可二皇子逼迫他,如今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豈是魏河不願就可不做的道理?魏河無奈偷偷以糧草落水為由,在半路將糧草折半。
二皇子又安插了一個奸細,這奸細是霍煜自小便在身邊侍奉的僕人。
霍煜並不驚訝,他隻問:「我父母可知曉?」
魏河冷笑:「這人是你母親自幼安插在你身邊的耳目,你說知不知曉?」
他聽聞不再言語。
他父母想讓他S,左右他名下有個孩子,這個帶著弟弟血脈的孩子,會代替他成為侯府世子。
魏河下了獄,寧國侯府也自身難保。
寧國侯府在軍中安插奸細,這是叛國的大罪。寧國侯被剝奪爵位,這世上再無顯赫的寧國侯府。
而霍煜是被陷害的小將軍,侯府眾人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霍煜得以保全。
他去監牢中見了他的父親母親最後一面。
霍夫人蓬頭垢面地抱著昭兒,口中唱著搖籃曲。
霍煜問她:「我娘對你不好嗎?」
霍夫人回頭,淬了毒般的眼睛瞪著他:「好又如何?我們是雙生子,可人人都說她比我美麗比我聰明,我不服!她嫁給了侯爺又如何?她得不到侯爺的心,我害了她,侯爺還要幫我遮掩。」
她說完瘋狂地笑起來,霍煜一低頭,眼淚忽然落了下來。
這淚不知是為誰,也許是為他那「難產而S」的親生母親。
他再無留戀地離去。
霍夫人卻忽然在他身後哭喊:「煜兒,煜兒,是我錯了,但昭兒是無辜的,你救救他,他是侯府的血脈啊!」
我聽到了她的哭喊。
人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才知道放低姿態,但這不代表他們已經認錯,隻是人到絕境不得不低頭。
霍煜握緊我的手,他帶我走出監牢。
11
監牢裡有了疫病,昭兒染上了,霍夫人向著獄卒磕頭祈求救救她的孫子,無人搭理。
昭兒S在了她的懷裡。
她瘋了。
邊疆再起戰事, 卻沒幾個能敵的大將,陛下再次委任霍煜去戰場S敵。
他出徵前對我說:「還有一件事。」
不多久以後我便知道他所說為何事。
他用自己的所有軍功祈求陛下徹查燕王一案。
陳年舊案, 查起來牽連人數眾多,對朝廷是傷筋動骨。
太子也陳情。
燕王是陛下的長子, 如今逝去多年,陛下回想往昔, 也頗有懷念。
魏河又被審了一通。
霍煜出徵去了, 他騎在烏骓馬上, 迎著豔陽,是那麼的意氣風發。
霍煜說:「王晗, 你等我回來兌現諾言。」
他叫我原本的名字。
我欣然應道:「原九客棧,不見不散。」
我父親被洗刷冤屈以後,魏河也迎來了他的最後一日。
我去獄中見他, 他渾身髒臭得不成樣子。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鬥了這麼久, 還不知道真正的敵人是誰, 是他的可悲。
「魏河, 你還記得我是誰?」
他先是不屑地睨了我一眼, 我說出我父親的名字, 他忽然顫抖起來。
「王煥、王煥的女兒,你、你不是被燒S在了城隍廟?」
「S的是凍S在城隍廟的小乞丐, 你一定想不到,我逃出來了吧!」
我笑著告訴他:「我來是告訴你, 你猜得沒錯, 你女兒的毒是我所下, 她S前很痛苦。」
他的雙目痛苦,沁出血淚。
「我還要告訴你,你是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叛國賊,我的父親沉冤得雪, 我們王家幹幹淨淨。」
他發出如同野獸的低吼,癱倒在地,抽搐不止。
霍煜沒有通報侯府,他在路途中曾笑著與我說,他要給父母一個驚喜。
「是我」京城的一切結束後,我回了西域。
我打理著原九客棧, 聽著來往遊人說起邊關戰事,說那大齊的小戰神是如何勇猛,騎著烏骓直取對方將領頭顱, 將北國軍隊擊退百裡。
有人打趣我:「老板娘今年幾歲?為何還不成親?」
我客棧的跑堂替我答:「我們老板娘的意中人可是霍將軍, 等霍將軍打了勝仗歸來, 他們就要成親啦!」
我曾以為這是一場戲,可無數次的交集中, 不知何時霍煜住進了我的心裡。
他要我等他,我便真的等他。
人生這麼長, 一個人過是一種人生, 和喜歡的人過也同樣是一種人生。
不論我們結局如何, 我都不後悔。
黃沙漫漫,我漸漸習慣了在日落時分,空闲之時, 獨自去往城牆張望。
我期盼著落日之下出現一匹駿馬,那上面有我的愛人。
我等著他。
是S是活,我都等。
(完)